第57章 第 57 章
“海朝,你这是做什么?”梁慧惊愕地望向儿子。
蒋胜军气得不轻,身体向来硬朗的他此时胸口竟气得隐隐作痛。
“反了你了!反了你了!”
知父莫若儿,一听蒋胜军这语气,蒋海朝就知道他要发大火。
回头对周忆秋表示歉意:“抱歉,今天需要处理家事。”
如此情形,识趣的人都会找借口走人。
周忆秋忙起身,拎上包包匆促告辞:“没事没事,该抱歉的是我,那我先回家了,叔叔阿姨再见,有空再约。”
周忆秋落荒而逃,几乎在大门合上的一瞬间,一大盅鸡汤掀飞起来,噗呲洒向地面。
巧就巧在,蒋海朝坐在蒋胜军对面,这一掀,直接往他身上泼,毫不留情。滚烫的一大盆鸡汤沿着胸口泼向蒋海朝的脚面。
身上倒没大碍,有外套遮挡,但他进屋后换了双凉拖,只着一双薄款棉袜,汤汁一洒,烫得他脚背皮肉翻滚。
“啊!”梁慧惊呼出声,惊慌失措地喊冯姨:“冯!冯!快接盆冷水出来,快!”
在厨房里的冯姨早注意到了饭厅的状况,见状心中大骇,忙脚乱地给他接凉水。
蒋海朝双目失焦,神情麻木,滚烫的热水彻底浇灭他心底对蒋胜军残留的尊敬。
冯姨急咧咧地要把他推到椅子上坐下,才好脱袜子,蒋海朝却把人推开。
他眸光含着水汽,最后深深注视一眼蒋胜军,忍着脚面钻心的痛,一步一步回了房间。
砰——门被反锁,他开始收拾行李。
这家,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
梁慧在客厅撕心裂肺:“蒋胜军!你又在发什么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吗,非要闹成这样?跟你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干脆早点分家算了!我看你就适合一个人过!”
声音响亮,门板隐约震颤。
之后却没听见蒋胜军的回复,寂静无声。
再后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梁慧带着哭腔拍门:“海朝!海朝!快出来!妈给你擦擦,你快出来!”
门里人没动静,麻木而迅速地收拾行李。
“海朝!刚煮熟的鸡汤啊!你别赌气,别跟你爸怄气,快出来!妈给你擦点药!海朝!”
蒋海朝纹丝不动,脚背的疼越钻心,越让他清醒。
从没有哪一天让他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由的空气。
有种总算如愿冲出牢笼的畅快。
蒋海朝能从家里带走的东西其实不多,除去一些花里胡哨的,比如学生时代的一些奖章,时候买的玩具,生日朋友家人们送的礼物这些都不用带走。
拿几件常穿的衣服扔进行李包,其余的日用品到时候上百货大楼重新采买。
他迫不及待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外面梁慧已喊得喉咙发哑,蒋海朝置之不理,直到收拾好行李出去,才发现他妈哭了。
心尖被人揪住一样酸涩,蒋海朝抬给她擦泪,安慰她:“没事的,只是搬出去而已,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有空我会回家看你,哭什么。”
梁慧还在担心他的脚,攥紧他的衣袖恳求:“海朝!快给妈看看你的脚!”
蒋海朝摇头,后退半步,袜子与脚背摩擦起来让他疼得渗出冷汗。
面上却佯装无碍:“没事,我走了。”
梁慧横腰抱住决绝的他,哭得好不伤心:“海朝啊,你咋就这么倔呢!你们父子俩就不能好好过一天安生日子吗,非要这么吵,妈真的心痛啊!”
父子二人吵架,除了当事人,她这个当妈的自然最心痛。
蒋海朝忍住酸涩拍拍她的背,嗓音颤中带涩:“没事的,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吵了,你好好的,想我就打电话。”
罢,不再逗留,背影决绝。
蒋胜军呆坐在餐桌边,一声不吭,也不看他。
向来盛气凌人,威严滔天的他难得佝偻了背,刹那间衰老。
蒋海朝不知道他是否有后悔,总之他们父子俩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
从总后大院出来,骑上自行车,蒋海朝忍着脚伤骑到八宝巷,短短一截路程已经耗费他所有力气。
叩叩——
雷子打开门就看见唇色苍白,满脸汗珠的蒋海朝。
“蒋哥?”
蒋海朝甚至没力气应,把行李扔他怀里,步履蹒跚的往椅子上踉跄,身体宛如重物,砸了上去。
雷子忙把行李放下:“蒋哥,你没事吧?你这是?”
“兄弟们最近都有空吗,帮我找套房子。”蒋海朝气若游丝问道。
垂头看向脚边的行李,雷子心下有猜测:“有的有的,最近停工咱都在家躺,你要是急得话我现在就去!”
雷子完就往门外跑,蒋海朝把人叫住。
“等等,帮我买点烫伤药回来。”
“行。”
雷子一去不复返,时间过去的越久,蒋海朝的心里越发空虚起来。
脑海里不断浮现梁慧那张布满泪水,悲伤又难过的脸。还有蒋胜军怒不可遏,望着他就像望着十恶不赦罪犯的表情
一切都压得他喘不过气直到现在,已经决定要搬出来了,心里仍有一块不为人知的地方钝钝涩涩地揪着他,难以喘息。
烦躁地揉弄额迹,脚背的灼烧痛感越来越强烈,他忍受不住地站起来,一股委屈和抑郁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难过地想流泪。
那一瞬间,他迫切地想要找到顾芊,想要看见她,迫不及待,一刻也不能等!
雷子已经去了将近二十分钟,他等不到他回来了。
于是扔下行李,跨上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骑车直奔七里巷,
蒋海朝只出现在邻居们眼前一两次,却已被他们记住了相貌。
几乎在他到达院外的刹那间,有个妇女激动地冲顾家院儿大喊:“哟,丽华!快出来,你们家姑爷来了!”
蒋海朝只是淡淡一笑以示礼貌,停好车便径直入了顾家堂屋。
张丽华放下中活计,热情地招呼人:“海朝来了?安秀快给他泡杯茶!”
顾芊闻声从房间里出来,边套外套,惊喜道:“不是今天要回家陪父母吃饭吗,怎么来我这里了?”
眼睛还没来得及往外放,怀里倏地扑进来一个结实的躯体。
因着脚上的疼痛,走得急了,蒋海朝一个趔趄冲过去便把人抱了个结实,脚使不上力,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也不管身边有她哥哥嫂嫂和妈,以及看戏的邻居,他把人拥地紧紧,贪恋的汲取她身上馥郁的芳香。
他早过,很早就告诉过她,她是他的补给站,是他的精神加油站,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无论遭遇了多么悲伤难过的事,只要抱抱她,亲亲他,什么都能烟消云散,什么都可以
“真的,都可以”
“可以什么啊!”顾芊又羞又气地拉他胳膊,这家伙死重,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就是纹丝不动。
邻居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肚子疼。
院子里充满欢快热烈的气氛。
“哎哟喂我的亲娘诶!大白天的,你俩感情可真好!干脆直接找个好日子办喜事了喂!”
“那时候随你俩咋抱!”
今天又正好周末,哥哥嫂嫂都在家,饶是他们早嫁了人,孩子也生了,见到如此“豪放”的蒋海朝,心下难免为两人羞了羞。
可不得不,到底是年轻,真性情,虽然大家明面上他不害臊,却又觉得还挺浪漫。
蒋海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顾芊闹了个大红脸,语气带了丝愠色:“行了你,害不害臊,放开我!”
蒋海朝慢吞吞直起身子,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被周围一双双眼睛盯住,他竟也难得感到一丝不自在。
回头对邻居们解释:“抱歉,刚刚没站稳。”
院外邻居们笑得比方才还欢快,“是嘞是嘞!丽华那屋里到处都是洞,你可心点!”
“哈哈哈——”
刘萍赶忙打开顾芊的房间:“快快!蒋同志,进屋跟我妹子唠嗑,我年纪大了,真受不住你们年轻人腻歪。”
“二嫂”你在什么啊!顾芊捂脸泪奔。
一道道目光如刀尖儿扔在身,顾芊顶着一张红脸拽上蒋海朝进屋去了,没关门,毕竟还没结婚,关门后要做什么可就解释不清了。
大家都沉浸在漫天喜色当中,唯有顾芊注意到蒋海朝今天的走路姿势有点奇怪。不仅如此,她拽着他时,他几乎把半个身体的重量往她身上压了过来。
有点不对劲。
顾芊回头,垂眸看了眼他的脚:“你脚怎么了?”
蒋海朝摇摇头,语气无异:“没什么。”
顾芊狐疑地打量他的脸,也没多想。
顾芊的卧室面积很,女孩子的东西又多又杂,除了房间门到床边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其余地方再没了下脚的地方。
干脆拍拍床沿:“坐这里吧。”
“嗯。”
坐下后,蒋海朝总算能喘口气,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顾芊瞥一眼他的脸:“对了,你渴不?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等他回复,便起身往门外走,只是这通道实在窄而,一不心绊倒,脚尖不心往他脚面上一踩——这酸爽。
疼得他冷汗哗哗往外渗,闷哼声从唇角溢出,眉梢紧拧,仿佛不是被踩了一脚,而是在他脚面上挖了一刀!
顾芊这才发觉不对劲。
不管他的阻拦,扯开他的鞋,脱掉他的袜子,一只肿成了猪头的脚暴露在眼前。
又红又肿,真就煮熟了的猪脚。
“天——!”
光是看着就感到心脏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打你了?还是什么东西砸上去了?”顾芊急切地蹲下查看。
蒋海朝青筋突突跳,一横在她面前:“别看,脏”
“不脏。”顾芊推开他的胳膊,拿了床头柜的电筒照看,有了光亮,看得更清楚,伤势着实骇人。
除了红肿,还破了皮,因着袜子和鞋子走路之间发生摩擦,伤处的皮上下左右凌乱地翻卷,褶皱愈深。
“天,这么严重!怎么有点像烫伤?”她抬头,急切地问:“是不是,烫伤吗?”
蒋海朝深呼吸,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嗯”
顾芊再顾不得什么,冲出门外,大喊:“妈!妈!”
张丽华放下里的菜苔,擦擦:“咋了这是?急咧咧的,都处对象的人了,温柔点!”
这种情况她怎么温柔地起来。
拉住张丽华急切地问:“妈!咱家有没有烫伤药?”
张丽华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应了声:“没。”
“哎呀!”顾芊拔腿就往院外跑,跑到大门口才发现没带钱,便又折回房间找钱票。
房间里,原本坐在床沿的蒋海朝开始磨磨蹭蹭地穿袜子。
想到他的伤势,顾芊怒从中来,一股大力将他摁入床板。
“乖乖的,坐在这里等我,哪儿也不许去!要是回来发现你挪动一分一毫,看你以后还能不能亲到我!”
这威胁可以直戳蒋海朝心窝子,当下乖得跟奶狗似的,一动不敢动。
顾芊一鼓作气不带喘地跑到街道诊所,给蒋海朝买了烫伤药,和纱布棉签,问了大夫一些注意事项,才又迅速赶回家。
此时,房间内,家人们把蒋海朝围了个团团转。
“这得多疼啊,咋搞的,哎哟,看着都疼。”
“咋不处理了再来,不对,烫得这么严重,你该养好再来的。”
蒋海朝故作轻松地扯出一抹笑:“没事,也不疼。”
“不疼就有鬼了!”走路姿势都怪怪的还不疼。
顾芊跑得满头大汗,怒意盈盈地推开她妈和嫂嫂:“妈,这里有点挤,你们先出去吧。”
“行,那你好好给他上药,仔细点,清理干净了再上,心感染!”吕安秀叮嘱一句。
“好的我知道了大嫂。”
房间里电灯已经被张丽华打开,但这年头的灯都不怎么亮堂,黄黄的,比较暗,开了跟没开似地。
顾芊找了把电筒,塞入他心。
“拿着。”
蒋海朝乖乖拿稳电筒照脚,心翼翼打量她微愠的侧脸。
生气了?
他心里却甜滋滋的。
看他对象多心疼他啊。
顾芊不知道蒋海朝此时的心里想法,蹲下身仔仔细细给他处理烫伤。
先用清水清理伤口,再用消毒水消毒,然后上药膏,最后缠一层干净的医用纱布。
顾芊巧,从又练着厨艺长大,胳膊稳地不带一丝颤,动作轻轻柔柔,两截指微微拖起他的脚踝,另一只像抚摸珍贵易碎的瓷器,捏着棉签在他伤口处细细抹着药膏。
蒋海朝第一次在顾芊眼中见到如此专注的眼神,除此之外,更装满心疼。
他其实不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这一刻却被顾芊的动作眼神打动。
尤其是被她用心疼和爱怜的眼神注目时,那一瞬间,好像一切都值了。
他想要的不过如此。
“很疼吧?”她微蹙着眉心问道。
蒋海朝眸光柔和地能腻出水:“还好,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顾芊好气又好笑,拧了拧他的腿肌肉,力道跟挠痒痒似的:“你还真把自己当孩呢,幼稚鬼。”
他毫不在意她的调侃:“人嘛,总要乐观一点,才能有希望。”
这话意有所指,顾芊忽然揪心。
“还好没起水泡。”她边动作,边心疼地问,“怎么弄的?”
“跟我爸吵架了。”
顾芊抹药膏的忽然一顿:“怎么又吵架了,是因为我吗?”
“不是,老矛盾。”
“哦,那脚上的伤,也是他”
“嗯。”蒋海朝语气轻松,沉沉吐出口气,“不过这伤很值,给我换来了自由。”
“什么意思?”顾芊没太明白他的话。
她抬头,电筒的余光恰好笼罩她鼻梁骨上,淡淡的,微不可察的一层光,像给她镀上一细腻的粉。
蒋海朝表情淡然,好像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我搬出来了,现在在找房子。”
“这么突然?”
“嗯,住家里总跟他吵,有点烦。住寝室也不舒服,我室友爱打呼,影响我睡眠质量。”
顾芊心绪复杂地望他一眼,思忖半刻后才妥协一样叹息:“也行,距离产生美。”
蒋海朝继续:“而且我没打算在文工团长干下去,自然分不到房,结婚后我可不愿意跟我爸妈住,迟早要搬出来,正好,趁现在选个好房子。”
他得轻松,可这样的年代,房子不是有钱就找得到,难得很。
“那没找到的这段时间你怎么办?”
“住宿舍呗,还能怎么办。”
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你骑车来的?”她问。
“嗯。”
顾芊当即又往他腿肚拧了一把,恨铁不成钢:“你可真是骑车得多疼啊!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蒋海朝倒抽一口气,顾芊继续骂:“活该!自作自受,自虐狂!”
过后望着男人委屈巴巴的眼神,反而她自己心疼了起来。
实在不知该他什么好。
揉揉腿,顾芊站了起来,蹲太久脚有些麻,慢吞吞地终于挪到他身边坐下。
“等会儿我骑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骑都骑来了,还在乎回去吗。
顾芊捞过他的举起来恶狠狠地咬了口:“别逞能,要不然以后别想亲我。”
他低低笑出来,妮子威胁人还挺有一套。
指关节被她咬得满是水渍,轻轻蹭了蹭,脑袋挪过去靠在她肩膀,一扭头,那高挺的鼻梁便极为契合地贴在她颈间。
“我很重的。”
顾芊伸拧他的耳朵:“管你多重,你就是头两百斤的肥猪,我今天也要把你载回去!”
蒋海朝噗嗤笑出来,也抬去捏她的脸,摸了一滑腻,触感极好。
“有你这么埋汰对象的吗?还两百斤的猪,我哪有这么重,才一百五不到。”
顾芊表情十分正经:“一百五,那就是一头少年猪。”
蒋海朝:“”
我谢谢您。
午饭顾芊亲自操,口味清淡的,葱姜蒜等一切辛辣食材都没有,仍然好吃到人人夸赞。
大家都知道蒋海朝受了伤,饭桌上忍不住关切问候他。
要一个人的热情,蒋海朝游刃有余,可再游刃有余也招架不住一家六口的热情,一顿饭吃下来,给蒋海朝热得满脑袋汗。
然而其中和睦融洽的家庭氛围直接把蒋海朝略有些悲秋感春的情绪抚平,他被顾家人的朴实所感染。乐在其中,无法自拔,甚至生出不想离开的念头。
可是不行,他现在只是顾芊的对象,他还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他们还得保持“距离”。
今天周末,大家伙难得休息一天,恰逢蒋海朝搬出蒋家,也不用赶着回去,一整个下午就待在顾家养伤,吃了顿晚饭才走的。
本来张丽华让顾民骑车载他回去,顾芊非要自己载,怎么都不听劝。
张丽华无奈,拗不过女儿:“行吧行吧,你带就你带,到时候半道骑不动了可别换海朝载你。”
顾芊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我就是爬着也要把他带回去!”
然而顾芊还真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当她费力蹬起脚踏板,载着蒋海朝在昏暗大街上行驶时,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是不是后悔了?”蒋海潮望着自家对象费力骑车的背影,心口一酸:“非要逞能,我看啊,还得我来。”
他作势要下车,顾芊急忙加大力道往前走:“给我规规矩矩坐好了!了要把你载回去就要载!”
她难得作一次,还真就不服输了。
明明两只脚累的打颤。明明累的满头大汗,牙关咬的死紧,还是不愿放弃。
蒋海朝心口的地方酸酸涩涩,开出一朵绚烂的花。
值了,这辈子能有一个女人这样待他,真的值了。
蒋海朝没受伤的一只脚在地上蹬了蹬,企图给她添一份力。
他伏身上去,轻轻抱住她的腰,嗓音沙哑,郑重承诺。
“顾芊,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这辈子,我绝不会让你过一天苦日子。”
此时此景,配上蒋海朝略显哀怨和严肃的语气,顾芊有一种两人男女身份对调的感觉。
没忍住,哈哈笑出来:“这时候什么煽情的话,你只要给我好好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比什么承诺都好。”
背上男人安心地蹭了蹭,“好,我会的,你也是,要健康,平安,快乐。”
七十年代不流行买卖房屋或是租房,一般都是单位分房或者本地土著自己住自己的房子,买房卖房租房一直要到八十年代中旬才普遍。
这年头住房十分紧张,很多没有房子的人家,条件差的都住窝棚,一家五六口人挤在一个房间大有人在。
蒋海朝这厮公子爷从过惯了舒服日子,当然不可能找个窝棚住,即使搬家,也要找到令他满意的,如果没有,宁愿多在宿舍多留一段时间。
他不缺钱,不要就不要,要租就租能力范围里最好的房子,是以租房这事儿一连拖了半个月都没弄下来。
他在文工团修养了一个星期,伤好之后便跟着雷子一块儿找房子。
派出去的兄弟也有十来个,却还是没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
偏偏蒋海朝这厮每回看房都要带上顾芊,是她不喜欢的话,他就不租。
“你自己住的地方你自己满意就好了,干嘛带我?”
“当然也要参考你的意见,万一以后成咱俩的新房了呢?”
顾芊扯开他的厚脸皮:“美得你。”
虽如此,还是十分认真地同他挑选起来。
顾芊的挑剔劲儿不比蒋海朝少,不是嫌弃没有厨房,就是嫌弃没有独立卫生间,偏偏这两项都是两人租房唯一的硬性标准,缺啥都不能缺这两样。
一来二去,又拖了半个月,眨眼四月来临,搬家这事儿还没整明白,实在是好笑又无奈。
顾芊心下松动,干脆劝他:“要不然就放低要求,找个环境差不多的,就算没有厨房厕所也无所谓。”
蒋海朝不同意:“那不行,这是最低要求了,不能再低。”
“可现在的情况是找不到啊,你这搬家跟没搬似地。”
“没事,这么大的城市我不相信找不到,时间问题罢了。”抱着对象蹭了会儿,蒋海朝忽然贴在她耳朵边,声地问:“是不是着急,迫不及待想单独和我共处一室?”
顾芊粉拳一砸:“去你的!又不正经!”
四月第一个星期的尾巴,顾芊突然收到李科长的邀请,邀请她到家里做饭。
收到消息的时候顾芊有些懵:“家里要来客人吗?”
科长办公室里,叹息声不停,李建中肉眼可见地憔悴不少,胡子拉碴也没心思打理。
“不是,是我女儿,最近出了点状况,早产了,状态很不好,什么都吃不进去,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反胃。已经三四天了,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不吃饭没有奶水,身体营养也跟不上,孩子饿地整夜整夜哭。”
顾芊惊愕捂嘴,目瞪口呆:“啊,怎么会这样,孕妇不吃东西怎么行?孩子大人都遭罪。”
其实顾芊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会突然产,出什么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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