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4章 游梦,你动了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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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临鱼轻轻拍了拍徐晏的肩膀,他心中生出一种恐惧,“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完他眼眶便红了。

    他执掌万物之灵,对于面前人的生死,再明白不过了。

    “徐晏、徐晏,你房里的桂花糕、糯米卷、龙须酥都挺好吃的,我再过两天修为就差不多回来了,很快就能回无极天求司命仙君庇佑你了,哎,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沈临鱼絮絮叨叨的数落他,“糖霜葫芦那么甜,我都不吃的,你还天天放一份,都给我气死了。”

    “你不要吐那么多血,仙君不喜欢血腥味的。”

    最后只化作一句无力的希冀,“徐晏,你醒来好不好,我以后不躲着你了。”

    沈临鱼一直自言自语的着,直到兵甲声渐近,一名锦衣卫上来,要将他怀里的徐晏带走。

    他木讷的看着锦衣卫手里凛冽的长刀,猛地推开对方,而后死死抱着徐晏,不准任何人动他。

    那人没留神摔了个踉跄,竟不知这看似手无寸铁的青衣少年,还有如此力量,直觉不妙,便见那人双目含怒的瞪着他。

    锦衣卫脖颈上滚落数粒虚汗,这场景实在诡异,要知道这将军府可是有重兵把守,连个蚊子都飞不进来,却凭空出现一个青衣人。

    让众人不禁想起了关于将军府的诸类传闻,后背生寒。

    但那人双目澄澈如新月,大而圆秀的杏眼即便含了千万痛楚和怒火都无法教人升起一丝害怕,反而平添怜惜。

    不像妖邪。

    反而像似天神的灵兽,让人不敢亵渎,又充满爱怜,甚至如有同感的生出一阵哀痛的伤悲。

    众人竟无一人上前。

    片刻僵持,还是大理寺卿站了出来,本想冷漠的喊人直接带走,出口便婉转成,“圣上有令,镇国将军落葬于北邙山,受万世香火。”

    其实是怕他煞气太重,派了高僧镇压。

    众人闻言,本欲行动,但无论如何也动不了脚步半分。有人恐慌的咽了咽口水,便见朗朗晴天忽然划过一道紫电,顿时黑云压顶,风肆如刀,阵阵雷鸣愈演愈烈,竟道道落入那青衣少年掌中。

    少年青丝被灵力激的飞扬,他抱着满身血迹的徐晏站了起来。

    “游梦,不得插手凡间事!”

    天道留下话语如钟暮鼓一般,突然在他识海里炸响,痛的他晕眩过去。

    再醒来时,徐晏已经找不到了。

    沈临鱼麻木的坐在徐府很久。

    徐府的变化很大,被人密密麻麻的贴满了各种黄色的朱砂符咒,还有各种红线挂着的铃铛,他随意一动变回发出燥人的声响。

    沈临鱼挥袖,将铃铛变回了它们原来的店里。

    他本来想跳上梨树再睡一会儿。

    但那树死了。

    和徐晏一样被酒毒死了。

    他一飞上去,那枝桠便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碎落下来。梨树上再也没有幽幽清香,只剩下腐木的气息。

    沈临鱼心口钝痛,生出无尽的悔恨。

    但他还是口里不停的念着,“你干嘛毒我的树,好不容易找到一颗栖身的漂亮树!”

    “算了徐晏,我很快就回去了,无极天多的是又香又美的树!”沈临鱼不服气的踩了踩枯梨枝,“你还嫌弃我睡歪了你的树,你都不知道被我睡过的树,一年四季都能开花呢!”

    他识海里出现一卷竹简,“游梦,你可以回无极天了。”

    “啊、是么……”

    “你好像不太高兴。”

    沈临鱼抿了抿嘴,“我想去找徐晏转世。”

    天道突然散成数百竹片,随后又收拢起来问,“为何?”

    沈临鱼:“我很后悔,我明明来得及救下他的。”

    天道不解,“你们并不熟悉。”

    “不是的!”沈临鱼着急的解释,“他一直照顾我,为了让我住的舒服,每天都派人为梨树拂尘,修剪出好看的形状。知道我馋嘴,每次有什么好吃都会留在房间里。常人都见到神仙皆有所求,可三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求过我,还弄脏了我衣袍,他很抱歉……”

    着着沈临鱼越发无措了起来。

    天道脸色一变,立即封了他混沌的识海。

    “游梦,你动了凡心。”

    沈临鱼吸了吸鼻子,“什么意思?”

    “七情六欲已生,”天道长叹,“若是不了断此缘,你永远也回不了无极天了……”

    “那我该怎么做?”沈临鱼问。

    “解铃还需系铃人。”天道在竹简上展示出一幅地图,地图上有一处红光,上写着金沙镇,“切记你是去了缘的,莫要再生羁绊。”

    沈临鱼点头,“我知他平安顺遂,便安心了。”

    天道担忧的离去。

    沈临鱼立即用灵力画了个传送法阵,但问题来了,金沙镇长什么样子?地图的方位在东南向,干脆他直接念地名好了。

    可好死不死东南向河流湍急的镇落太多了,每个镇子都想发达,给自己取名叫金沙镇,希望在河水里多捞些金子。沈临鱼只好一个镇子一个镇子的找,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寻,但他性格懒散,慢慢悠悠,愣是拖了十二年,才找的只剩下三个镇子。

    沈临鱼了个哈欠,擦了擦眼底的泪花,希望就在眼前,不行困了,先睡一觉。

    “游梦仙君!”沈临鱼看到一个十二岁的扎着两个总角的孩童在河的对岸喊他的名号。

    沈临鱼忙向他赶去,“是你吗?徐晏。”

    “我不叫徐晏,我叫大牛。”那孩童对着他喊道。

    沈临鱼疑惑,这是他要找的人吗?但他却看不清孩童的脸,纵然看清了又如何,难道传世就不会变样貌吗?

    沈临鱼有些焦虑。

    “游梦仙君,快来救救我吧,我一个人在岸边好害怕。”孩童又喊道。

    浑黄的河水越发汹涌的跳动,像一只正在发怒的雄狮奔腾,沈临鱼来不及惆怅,施了法便要横渡长河去救这孩子。

    方至河中央,却见那孩童手中突然变出一捧碎石头,贱笑着向他砸来。

    沈临鱼蓦然惊醒。

    该死,这乡野刁民太多,给沈临鱼都整出阴影了。

    他不禁想,若是徐晏也变成了这副狗都嫌的模样,他该如何自处?

    可能就放下了吧。

    沈临鱼画好阵法,默念两声,神光一闪,便到了金沙镇路口。但这镇子与往常有些不同,太安静了,一点鸡飞狗跳的动静都没,像一座空城。

    他念了个隐身诀,悄悄潜入人家,发现都是耄耋老人,一个孩子,一个壮年都没有,甚是诡异。

    “莫不是有邪祟?”

    沈临鱼本想直接离去,但思及此处,便起了替镇子除妖邪的心思。

    毕竟剑仙了,除魔卫道,乃吾辈之责。

    沈临鱼上前扣门,“有人在吗?”

    皱成树皮的手轻轻推开了门,从缝隙里依稀可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露出半截浑浊的眼睛,对沈临鱼上下量,眼底有惊绝之色,这人实在是俊美的不像话。

    但对于她这样的乡野镇妇来是难以想象的,不过一瞬,便从赞叹,变成了惶恐。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过美的东西,多半不是什么善茬。

    她忙把门给合上,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响。

    她靠着门惊魂未定的喘息,却见沈临鱼青衣飘飘赫然出现在她面前,躬身道,“老人家,扰了,我问两句话便离去。”

    老婆婆张着嘴半天不出话,只觉心脏都停了。

    沈临鱼司空见惯,隔空点了她几个穴道,助她放松下来。

    不能对凡人用仙法的日子,他已经无比习惯了。

    老婆婆缓过神来紧张的问,“你、你是谁?怎会到这里来?”

    沈临鱼时刻铭记“不能插手凡间事”,便自然不得乱自己的身份,避重就轻道:“我欲寻人,却见此处尽是年长之人,心生疑惑,不知婆婆能否为我解答一番。”

    婆婆见他出手不凡,步履诡谲,便意识到此人非寻常。又见他虽然身姿亭立,气质逼人,但眉眼澄澈清亮,唇红齿白,不似那黑心恶面的残暴之徒,倒有些神仙般的出尘之气。

    便放下了防备,又似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跪了下来,恳求道:“仙君大人,仙君大人,救救我们金沙镇罢!”

    沈临鱼抿唇,怎么又暴露了身份。

    颇感无奈的扶起了婆婆,“你且慢慢道来。”

    婆婆回屋凉了两碗茶,细细道:“金沙镇原本以河水淘金为生,直至二十年前,山顶凭空出现了一座河神庙。”婆婆想到这里,浑身害怕的发抖,“自那庙出现后,每日都会在庙门口发现一具尸体。”

    沈临鱼气道,“如此歹毒,还敢自称为神!”

    “后来我们请了崇光派仙人来除邪,在庙外画了九百九十道噬魂符,用仙锁链捆住了河神,一击毙命。我们方松一口气,谁知那河神竟是假死,趁其不备,将那崇光派仙人剖丹灭魂,还扬言要杀光我们镇。”

    沈临鱼一听战神飞升后的崇光派,竟还被这妖邪杀害过,心里更是恼怒,却听耳边传来一声。

    “她谎。”

    他左右张望,可四下除了他和老人,再无旁人。

    是谁隔空传音,竟让他都寻不到踪迹。

    作者有话:

    又要和攻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