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一份真挚而灼热的感情, 布鲁斯无法言语，他站起来，抱住了厄贝里斯特。

    厄贝里斯特原本还想再点什么来佐证自己的观点，被布鲁斯的拥抱断了。他看不到布鲁斯的表情, 不太明白他此刻的真情流露原因为何, 但他仍下意识的拥住了他, 温和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还是不行。”布鲁斯半张面孔埋在厄贝里斯特的肩膀上, 声音有点模糊。

    厄贝里斯特诧异的：“嗯？”

    “我不能同意，”布鲁斯垂着眸子, 声音透过布料传出, 显得闷闷的：“你得去奇异博士那。”

    他不能忍受再一次看到厄贝里斯特陷入梦魇中, 那样的幻境他经历过一次就难以忘怀, 布鲁斯无法想象几乎每天都要承受一次的厄贝里斯特会是什么滋味。或许他已经麻木了, 但布鲁斯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厄贝里斯特一直知道布鲁斯在某些时刻相当固执, 也没准备用一两句话就服他。在听到布鲁斯的否定后他并不意外，用温和的声音再接再厉道：“你看，布鲁斯, 我……”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布鲁斯断了他,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沉声道：“我可以将蝙蝠战衣内置的生物监测仪数值共享给你，你会看到我的心跳、体温……当它们其中一项出现问题时，会自动向你发送我的实时位置。”

    厄贝里斯特惊呆了。半晌后, 他压低了声音, 嗓音微哑：“……你是在让我监视你吗？”

    “只是身体，”做出这个决定对于布鲁斯而言并不好受，但……他松开厄贝里斯特，站直了身体：“阿尔弗雷德在蝙蝠洞也能看到, 我只是给自己加了道保险。”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厄贝里斯特，稍稍侧了侧头，像是在掩饰自己难得一见的困窘：“现在你能答应我了？”

    厄贝里斯特仍处于震惊中没有回过神：“但……我是，可是，这也太……”

    他半天没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倒是在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时，忽然发现了布鲁斯通红的耳尖。

    厄贝里斯特顿时闭嘴了。

    他看了布鲁斯一会，忽然低下头：“……谢谢。”

    布鲁斯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有点不明显的哽咽，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布鲁斯犹豫了一下，在厄贝里斯特面前慢慢半跪下去，由上而下的抬头去看他的面孔，然后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他微微发红的眼尾。

    厄贝里斯特伸出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布鲁斯就顺势将手心贴上他的面颊。暖意融融的温度顺着脸侧传来，厄贝里斯特看着布鲁斯尚且年轻的面孔，将他和记忆中那个人至中年，经岁月沉淀内敛的蝙蝠侠的面孔融合在一起。

    时隔这么多年，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是被信任的，布鲁斯知道他是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东西”，知道他本性并不善良，也知道他是因为一个主仆契约才跟他绑在一起。但是他仍然愿意相信他，或许这信任并不太多，仅仅只是个开始，但是对于蝙蝠侠而言……厄贝里斯特想，这足够了。

    他对此心满意足。

    ……

    厄贝里斯特收拾了一些东西，和老管家了声招呼，然后与蝙蝠侠一起来到了纽约圣殿。

    刚一踏上大厅的地板，奇异博士就有所感应，红色的悬浮斗篷在身后飘扬，带着他缓缓降临在两个人面前。他看着蝙蝠侠，面无表情的挖苦道：“我以为你只喜欢半夜来串门呢。”

    昨天半夜三更前来拜访的蝙蝠侠对此毫无罪恶感。

    “咳，”厄贝里斯特断了他们的对视：“我来了，谢谢你费心，博士。”

    奇异博士对他这明显偏颇的态度翻了个白眼，转身向大殿深处走去：“跟我过来，我为你准备好了房间。”

    蝙蝠侠原本想跟着去看看，但是被站在一旁的管家王拦住了。王道：“那个里面有很多……特殊的东西，我建议你不要进去。”

    厄贝里斯特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蝙蝠侠沉默了一会，没有选择继续坚持。

    奇异博士带着厄贝里斯特在圣所里七扭八拐的走了一段路，最后来到一扇门前。他把悄悄扬起边边跟厄贝里斯特玩碰碰的斗篷拽走，个手势示意厄贝里斯特进去：“我在地上画好了魔法阵。”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道：“圣殿没有床给你，所以你还是用……”

    厄贝里斯特正从空间里把韦恩庄园卧室里的床掏出来放到地上，闻言转过头：“嗯，什么？”

    奇异博士：“……”

    奇异博士：“……没什么。”

    他用背在身后的手画了个传送门，悄悄把地上那堆粉红色的钢铁侠抱枕全扔进去，然后像没事人似的，面色如常：“总之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魔法阵会持续运转，确保你身体里的东西不会跑出来扰你。”

    完，他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你会在这里待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希望你有足够消磨时间的方法。”

    厄贝里斯特想起临走前蝙蝠侠交给他的那个监测器，脸上露出一个抑制不住的甜蜜微笑：“当然。”

    奇异博士：“……”

    他看这个笑容看的牙疼，懒得去揣测它背后的含义，决定一把关上门，眼不见心为净。

    回来的时候蝙蝠侠还没走，看着他问道：“情况怎么样？”

    “你不去扰他就毫无问题。”奇异博士没好气的道：“普通人没有参观圣殿的机会，你该走了。”

    “在走之前，让我先把事情完。”蝙蝠侠没有对奇异博士着急赶人的态度生气，对他轻轻点头，平静的：“我对圣殿多年来的无私奉献感到十分钦佩，韦恩企业正在世界扩展开放领域，希望能帮助……”他面无表情地扯了一堆官话，最后道：“我想位于印度巴格马提河的尼泊尔密寺是个非常好的恰接地点，有意向对此进行投资，你意下如何？”

    尼泊尔密寺正是圣所培养法师学徒的地点，奇异博士一愣，立刻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王。

    “你瞪我干嘛？”王耸了耸肩：“现实点，斯特兰奇，我们需要钱，难道你以前没有拉过赞助？”

    “没有，”奇异博士快速的否决了，他扬起鼻孔，露出一个嗤之以鼻的骄傲表情：“我根本不需要开口，就会有大把的人赶着来为我送钱。”

    “希望你搞清楚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王给他泼了盆冷水：“现在正好有一个送钱的站在我们面前，你到底要不要接受？”

    送钱的蝙蝠侠：“……”

    奇异博士：“……”

    他冷哼一声，挑剔的看着蝙蝠侠，冷冷道：“成交。”

    在谈完交易条件后——其实几乎没有怎么谈，大部分时间是王在提意见，蝙蝠侠对此全盘接受，后来是奇异博士看不过眼了，轻咳一声，结束了这场谈话。

    蝙蝠侠前脚从奇异博士画的传送门出去，后脚奇异博士法师袍下的手机就传来了一声银行卡到账的提示音。

    他们凑在一起数完数字后面的零，对视一眼——

    奇异博士：“去吃豪华至尊披萨？”

    王：“好耶。”

    ……

    “嘿，你，对，的就是你！”酒吧老板来到一个穿着风衣的黄头发男人身旁：“该付账了吧，兄弟！”

    男人喝得醉醺醺的，眯着眼睛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票：“给。”

    老板接过来，展开看了看，然后不满的：“你在跟我开玩笑？这连十分之一都不够付！”

    男人烦躁的啧了一声，在风衣上下掏来掏去，最后在老板审视的目光中拿出一盒烟，取了一根叼在嘴上，又去找火机。

    老板不耐烦了，挥手示意两个手过来：“你身上到底有钱没有？”

    男人把烟点燃，猛吸了一口，又缓缓的吐了出来。他像是借此醒了醒酒，混沌的眼神清明起来，咧着嘴露出一个无所谓的微笑：“好像不太够了，不过我们可以赌一把。”

    “赌？”老板插着腰看他：“你身上半毛钱都没有，想要跟我赌什么？”

    “就赌……这个火机？”男人：“它是银的，能卖点钱，跟我赌一把，赢了它归你，输了你就让我在这喝个够。”

    “不，不，这买卖我可不干，兄弟。”老板身后的两个手开始摩拳擦掌：“要么你叫人来送钱，要么光着出去。”

    “唉。”男人挠了挠头发，无所谓的：“那让我把这杯喝完？”

    老板面色阴沉，示意手们动手。

    这时，一个漆黑的人影忽然冒了出来，将一叠纸币拍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冷冷道：“跟我走，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的表情这时候才有了变化，他懊恼的呻/吟了一声：“噢，该死，蝙蝠……你怎么找到我的？”

    蝙蝠侠没有话，眯着眼睛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他身形高大，光是站在那里就十分具有压迫感。酒吧老板收了钱，也不太想管客人的破事，带着两个手迅速走远了。

    康斯坦丁只好站起来：“去后街？”

    他们顺着后门走出酒吧，拐进一个巷子里。康斯坦丁脚步虚浮，出门走了没多远就靠在墙上，也不管上面有多脏，懒洋洋的：“吧，蝙蝠，这次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蝙蝠侠：“一周前，洛杉矶发生了一场地震。”

    康斯坦丁不怎么在乎的：“对，我干的。”

    蝙蝠侠问：“你费尽心机，取走厄贝里斯特的血就是为了做这个？”

    “差不多吧。”康斯坦丁点点头，抬手把烟拿了下来。出乎蝙蝠侠的意料，他这个时候看起来意外的好话，又或许只是需要找个人倾诉：“有一个混蛋恶魔，夺取了我的朋友——曾经的朋友，女儿的灵魂，要我替他消灭他的竞争对手，因为他想在洛杉矶搞一个人间地狱，酒池肉林，大概这么理解吧。”

    他吸了口烟，继续道：“那个混蛋如果我不干，那他就把那个姑娘的灵魂送进地狱，跟他从前干的事一模一样……”这里似乎有一段往事，但康斯坦丁没有继续下去：“总之，既然他想搞个地狱，我就成全他。”他冷笑一声：“我在洛杉矶开地狱的大门，里面出来的恶魔把那个混蛋撕碎了，在这之前我救下了那个姑娘，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他的倒是很轻松，但是蝙蝠侠相信事情不会有这么容易。他思考片刻，指出自己的疑问：“你刚刚‘曾经的朋友’。”

    “对，曾经的，因为现在已经不是了。”康斯坦丁：“我之前过，蝙蝠，使用魔法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救出了他的女儿，但代价是他忘记了她和他的妻子，也不再认识我。”烟熄灭了，康斯坦丁重新点燃了一根，火机的火光在一片漆黑中照亮他的脸。他自嘲道：“实话，我觉得这是件好事，跟我在一起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蝙蝠侠紧绷的脸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看着康斯坦丁，对方正仰着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起来我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来给我送钱，我就又只能穿着内裤回去了。”

    ……听起来拖欠酒债也不是第一次了。蝙蝠侠无语了一会，道：“为了得到厄贝里斯特的血，你先去找到萨巴蒂诺。”

    从缄默那得知这部分计划的一开始蝙蝠侠就在怀疑了，康斯坦丁是位相当非凡的魔法师，萨巴蒂诺在俗世中的势力对康斯坦丁这样不走常路的魔法师相当于无物，他甚至无法探听到这个名字——除非是康斯坦丁自愿。

    “嗯，你猜到了？”康斯坦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得对，原本我听到那个老混蛋是厄贝里斯特推出来的傀儡，结果他居然在和别人谋划怎么推翻他，不管怎么，这事儿便宜我了。”

    “于是他带你见到了缄默。”

    “哦，你那个头上缠着绷带的神经病？他叫这个名字？”

    蝙蝠侠没有理会他，继续道：“缄默以为萨巴蒂诺找到了你，但其实是你自己送上门——你需要从他那里听厄贝里斯特的消息。”

    之后康斯坦丁在缄默的安排下顺水推舟的答应帮助蝙蝠侠找到厄贝里斯特的弱点，还顺带拿到了一笔钱：“你让我把那把匕首交给你看，然后在上面施加了咒语，使你能精确的知道它何时沾上厄贝里斯特的血。”蝙蝠侠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到这里你的目标就完成了，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向刺客联盟泄露缄默在利用他们的事实？”

    康斯坦丁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蝙蝠侠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很快他就严肃下来，沉声：“一个猜测。缄默行事作风非常谨慎，他知道招惹刺客联盟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是致命的，一定会心翼翼的藏起自己的把柄，不会轻易让人发现。但你不同，你一向不走寻常路。”

    康斯坦丁耸耸肩：“好吧，算你赢了，蝙蝠。”

    蝙蝠侠问：“所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算我看他不顺眼？”康斯坦丁笑了一声：“嗯……开玩笑的，实际上是我嫌他给的钱太少了。”

    蝙蝠侠：“……”

    一时间他居然不知道康斯坦丁究竟是不是在胡八道。

    “我过了，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康斯坦丁看着蝙蝠侠，脸上终于露出常出现在他脸上的、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我知道你是个自诩法律至上的混蛋，但我猜——法律没法给他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