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还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他的记忆中, 他的父母因为厄贝里斯特的帮助在这一次意外袭击中幸免于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跪在地上，那些从他父母身上流淌而出、尚且温热的鲜血浸红了他的衣裤。

    那种巨大的悲恸向他袭来, 泪水从眼眶中落下。蝙蝠侠清清楚楚的意识到, 父母去世的事实在此刻成为他心中一道永不磨灭的疤痕，与此同来的是对哥谭这个城市的愤怒质问以及疯狂又坚定的信念。

    ——我要改变这座城市。

    他流着泪，眼神像是一头捕猎途中的恶狼。

    ——我要让哥谭再不会有人体会到我这样的痛苦。

    一连串的情绪过于强烈, 蝙蝠侠几乎以为那就是他自己, 他就是这个仅仅八岁、年幼失孤, 由此想要改变哥谭的布鲁斯·韦恩。

    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睡魔反复提醒的那句话的含义：别忘了自己是谁。

    他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的他认为自己就是在巷中失去父母的布鲁斯·韦恩，另一半的他明白这只是一个梦，事实上他父母俱在，有朋友，有爱人, 生活虽然称不上美满幸福, 但他正在为此而努力。

    他才不是这个孩子。

    蝙蝠侠实在不明白厄贝里斯特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明明这和他毫无关系，和蝙蝠侠自己也没有关系——但这一幕令蝙蝠侠想到了自己十二岁时曾经去到过的另一个世界，在那里遇到的另一个自己。

    他开始疑惑起来，怀疑厄贝里斯特是否认识其他世界的蝙蝠侠, 但随后他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梦的主角明显是布鲁斯·韦恩，他在以布鲁斯·韦恩的视角观察着这一切。哪怕厄贝里斯特认识其他世界的蝙蝠侠，也做不到这个。

    他疑惑着，发现梦里这个自己长的飞快。

    他被吉姆·戈登从巷中抱起来，然后被匆匆赶来的管家领回家。之后他上学、读书，动用家族的财力物力, 学习一切能够学习到的知识和技能。后来单纯在哥谭学习到的已经无法再满足他，在高中毕业之后，布鲁斯·韦恩离开哥谭，开始游历世界，在途中寻找各位东西方的格斗大师学习武术与各种技巧。

    蝙蝠侠惊奇的发现布鲁斯所学习的这些正是他曾经在梦里得到的，在自己成为蝙蝠侠的不久前，他的梦就再也不能为他提供任何能力上的提升了，但在现在，他似乎随着这位布鲁斯再一次彻彻底底的学习了一遍曾经在梦中获得的能力，而这远比之前的梦境令他掌握的熟练。

    毕竟他就是那个在布鲁斯身体里，起早贪黑一遍遍挥拳的人。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他已经二十六七，踏上了返家的旅途。蝙蝠侠变得沉默了许多——这倒不是他从前话就很多，只是以前他会思考许多不相干的问题，思维活泛而跳跃，现在他专注、沉稳，几乎与这具身体融为一体。

    但他毕竟没有真的融为一体，睡魔的话时刻在耳边提醒。蝙蝠侠还记得自己进来的目的，只是他既见不到厄贝里斯特，也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如何将厄贝里斯特从噩梦中唤醒，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回到哥谭后，布鲁斯陷入了一段时间的迷茫期，他知道自己有能力，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但对具体该做些什么，怎么做，还在探索和思考中。他用易容行走在哥谭的大街巷，试图以自己的力量阻止一场针对弱者的袭击，或者黑帮之间的肮脏交易。最后虽然成功了，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这些尝试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他开始注意到另一种之前被他所忽视的力量。

    ——恐惧。

    恐惧会在人的心里无限放大，人为的贬低自己的力量，增强对方的，恐惧令人三思而后行，令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最终布鲁斯选择了自己的恐惧，选择成为蝙蝠侠。

    这座城市拥有了自己的英雄。

    他在残酷的斗争中度过了自己的新手期，代价是一身抹不去的伤疤、愈发完美和缜密的思维与计划，以及深入人心的恐惧传。哥谭的黑帮被他收拾了一遍，很快新的敌人出场了，他们更强大、更狡猾，也更难缠。这其中最令布鲁斯痛心的大概是双面人，哈维，他的朋友与知音。哥谭的光明骑士堕落入黑暗，而黑暗骑士，他正在为哥谭带来光明。

    在此时布鲁斯遇到了他的一生之敌，丑。他滑稽、讲着不合时宜的笑话，不是个好演员，但是个出色的疯子。他用疯狂的笑声为这座城市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恐怖，也令布鲁斯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内心拷问与诘责中。如果让布鲁斯他此生最厌恶的人是谁，那么丑无疑在其中归属第一。

    一开始，布鲁斯单独斗，身边能够为他提供帮助的只有他的管家阿尔弗雷德。

    后来他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助手，他的孩子，他的养子，迪克·格雷森。他是个马戏团男孩，父母在演出时死于一场谋杀。当时布鲁斯正在台下，迪克的遭遇令他联想到了自己，同时也在迪克的身上看到了某种潜力和特质。布鲁斯收养了迪克，将他带到蝙蝠洞，训练他，使他成为一个出色的英雄；同时迪克也教会他使用绳索飞檐走壁的技巧，令布鲁斯在哥谭的夜晚变得更加灵活和神出鬼没。

    他们配合出色，迪克是他的黄金男孩，布鲁斯是迪克的养父、导师与朋友。夜晚他们是蝙蝠侠和罗宾，在哥谭进行击犯罪的工作；白天他们工作和上学，像一对平凡的父子与朋友。没有工作的时候，布鲁斯会接迪克上下学，为他开家长会，有时他们来一场电影之夜，共同分享一桶爆米花。布鲁斯会与迪克开玩笑，和他篮球，帮他排解生活上的一切困惑和问题。

    但分裂的种子也在日益亲密的相处中种下，随着年龄增长，渐渐的迪克无法再忍受布鲁斯对他事无巨细的安排和控制，他们理念不合，开始爆发争吵。最终，在迪克成年之后，他选择离开哥谭，离开蝙蝠侠，去往布鲁德海文，作为夜翼开始自己新的英雄生涯。

    迪克的离开为布鲁斯带来了相当巨大的影响，他开始变得暴躁多疑，自我怀疑加剧。

    后来布鲁斯于一次夜晚的例行工作中，在犯罪巷里见到了杰森·陶德，当时杰森正在凭一己之力撬蝙蝠车的轮胎，在被蝙蝠侠发现后，明知不敌，还是挥动扳手攻击了他。此刻布鲁斯忽然发现，如果他对此置之不理，这个孩子在日后会成为哥谭市阴沟暗巷中随处可见的混混或手；但他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未来。

    于是布鲁斯将杰森带回蝙蝠洞，提供给他衣服、食物，一个家。杰森成为了他的第二位养子，第二个罗宾。但由于迪克的前车之鉴与杰森本身桀骜不驯、执拗易怒的特质，布鲁斯在训练杰森时变得更加严格。他不再与杰森开玩笑，他们的相处中更多伴随着争吵，甚至武力斗殴。

    杰森跟随他的时间并不算长，在一场丑制造的阴谋中，杰森被他用撬棍殴致残，最终活活炸死。布鲁斯没能赶得上去救他，只看到他的尸体。

    这件事被布鲁斯认作自己最大的失败，他因为疏忽和大意，令自己的孩子失去了生命。并且，在这时，布鲁斯才意识到，他竟然从来没有对杰森过，自己爱他。

    现在他永远的失去他了。

    布鲁斯将杰森染血的制服挂在蝙蝠洞内，以此来警醒和折磨自己。直到杰森被拉撒路池的池水复活，重新回到人间，那件制服也没有被布鲁斯从蝙蝠洞中取下。杰森回归后，由于理念不合，以及对蝙蝠侠的误解，他没有选择回到韦恩庄园，而是成为一个新的、会持枪杀人的英雄红头罩。

    父子两人因此经常陷入暴力争端，关系一度将至冰点，那一段时间内，杰森甚至从不在布鲁斯在家的时候回到韦恩庄园，而且即使回去也是为了蝙蝠洞中的资料。后来他们的关系稍有缓和，杰森偶尔会参与蝙蝠侠的行动。尽管他们的理念和看法如此截然不同，布鲁斯仍要承认，他是最棒的一位罗宾。

    在杰森死后，布鲁斯在悲痛中变得非常暴躁和鲁莽，一度不想再接受新的助手。年仅十三岁的提姆·德雷克发现了这一问题，并且以一己之力发现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他先找到迪克，希望他能以夜翼的身份回到蝙蝠侠身边，来帮助蝙蝠侠变回正常；但是迪克拒绝了，他可以以夜翼的身份帮助布鲁斯，但不能再成为罗宾。

    不得已之下，提姆主动找到布鲁斯，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新一任助手，新一位罗宾。在一连串事件过后，布鲁斯同意了，提姆帮助他走出了杰森死亡带来的阴影，他得到了一位有史以来最具侦探天赋的罗宾。

    曾经布鲁斯一度与雷霄·奥古的女儿塔利亚·奥古相爱，但由于雷霄·奥古放出丑，间接导致了杰森的死亡，塔利亚明白他们再也不能可在一起了，因此回到了刺客联盟。过程中塔利亚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布鲁斯的孩子，她没有声张，悄悄的生下了这个孩子，交给他体术、杀人技巧，然后在十二岁时将他送到了哥谭。

    布鲁斯拥有了自己的第四位罗宾，达米安·韦恩。

    因为从生活在刺客联盟，达米安的性格非常偏激，追求一击致命。但蝙蝠侠的个人魅力令他渐渐的对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发生了转变，他开始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罗宾，努力想要成为父亲期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