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随即, 厄贝里斯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当然可以让丑在这个世界上直接消失，挫骨扬灰，不留一丝痕迹。但如果看不到他的尸体, 蝙蝠侠同样无法安心, 厄贝里斯特所做的就近乎于没有意义。

    可如果留下尸体？那么蝙蝠侠必然会去探查谁才是杀死丑的真正凶手，他迟早会发现厄贝里斯特就是制造一切的人，伪装在一位侦探大师面前没有任何必要。更何况……厄贝里斯特不知不觉的将手指攥紧了, 更何况他曾经在蝙蝠侠面前发誓, 绝不会对他谎。

    他不想背叛自己的誓言。

    看着被拘束衣牢牢绑在椅子上的丑, 厄贝里斯特陷入两难之中。

    他像是曾经许多时刻的蝙蝠侠一样，在一个选择和另一个选择中不断徘徊, 犹豫不决。蝙蝠侠通常犹豫在如何救出更多的人, 可是厄贝里斯特的选择却关乎蝙蝠侠和他自己, 他们的关系, 他们的未来。

    厄贝里斯特脸上没有表情，将手指攥的指节发白。过了片刻，他慢慢的松开了手指, 从胸口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就像曾经的许多次一样, 他已经做出了抉择。

    这并不艰难，厄贝里斯特一直记得自己来到这条时间线的初衷是什么，哪怕在蝙蝠侠已经恢复记忆的现在，这种坚持依然没有被改变。他只是觉得惋惜与心痛。

    在确定自己的决心之后，厄贝里斯特不再停留, 一步步向着关押丑的房间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内响起，荡出回音。厄贝里斯特步伐丝毫不乱，但总是觉得，每一步都好像踏在自己的心脏上。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并为此感到了窒息。

    与此同时，牢房内的丑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步走来，来到自己的牢房门外。下一刻，一个黑影突兀的出现在门内，仿佛跨过一扇无形的空间屏障，越过房门来到他的面前。

    对方面具下的金色竖瞳仿佛两把利刃，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短暂的对视片刻后，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但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声，声音低柔轻哑：“……、丑。”

    这个词缓缓的从他唇中吐出，转折缓慢，像是在嘴中用牙齿细细啃咬了片刻，尖锐的犬齿压抑住沸腾的怒火和愤恨，以至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只像个招呼的特殊方式。

    见到他后，丑也咧开嘴巴，脸上惨白的肤色与鲜红的唇彩令他显露出一个略显可怖的微笑：“哦，我听过你，厄贝里斯特。听你早就不管哥谭的事了，任由那只蝙蝠侵占你的地盘。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哥谭并未脱离我的掌控，蝙蝠侠也同样。”厄贝里斯特慢慢绕着被迫坐在椅子上的丑转了一圈：“我允许的，当然能在哥谭活动；不允许的，他们都进了黑门监狱，或者——阿卡姆。”

    他站在丑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微微躬身：“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蝙蝠侠的麻烦？”

    “找麻烦？才不是！”丑一脸委屈：“我只是在和他一起玩，让他参与我的游戏！”

    厄贝里斯特手指微弯，顿时，一股凝成实体的黑暗忽然出现，如同绞绳一般缠上丑的脖子，勒的他微微窒息，不得不向后仰起头部。厄贝里斯特轻笑一声，眼中金色的光芒闪烁，如一团冰冷燃烧的火焰：“哦？”

    丑仰着头，缩成针尖的瞳孔眨也不眨的盯着厄贝里斯特：“你生气了，为什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啦！哦，我的老天，刚才我一直在想，蝙蝠侠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找到我，我计算过时间，他本不该来的那么早。是你帮他了对不对？你在帮他！”

    忽然，丑脖子上的黑暗绞绳勒的更紧了。厄贝里斯特凑近他的脸，两人两两对视，厄贝里斯特微笑一声：“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他吗？如果在阿卡姆待的时间够久，丑，你就会知道……除了我，谁也不能伤害蝙蝠侠。他是——我的。”

    丑被迫仰着头，注视了厄贝里斯特一会：“为什么？”他露出一个十分做作的、看起来不太愉快的表情：“我不，你不能抢走和蝙蝠玩的权利，那该是我才有的！”

    “他是我的。而你——”厄贝里斯特表情微冷：“你不配。”

    他直起身，承认自己被这疯子的一句话气到了。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和他这么多废话，他应该直接——

    一股冷冽杀意登时从厄贝里斯特身上冒了出来，缠绕着丑脖子的绞绳顿时勒紧了。忽然，胸口处的契约热了起来，厄贝里斯特手指一顿，一股腥味顿时从喉咙里冒了出来。

    那是蝙蝠侠曾经“不能杀人”的命令在制约着他，察觉到厄贝里斯特有违抗命令的意图，契约顿时运转起来，阻止他更进一步的行动。

    但这点早就在厄贝里斯特预想之内，契约只绊住了他片刻手脚，下一刻，厄贝里斯特就不顾胸前契约传来的热意与急剧攀升的痛楚，抿紧嘴唇，张开的手指缓缓收紧——

    忽然，蝙蝠侠的声音直接在他的大脑中出现：“厄贝里斯特，停手。”

    他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曾经交给蝙蝠侠的那片取自于自身的鳞片。厄贝里斯特没想到蝙蝠侠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意图，但他决断已下，蝙蝠侠种种可能出现的后续反应已经在预料之中，单凭一句话无法阻止他的决心。

    他立刻收紧手指，丑的脖子被勒的咯咯作响，口吐白沫。就在五指即将攥到一起的时候，蝙蝠侠也仿佛猜测到他的做法，低喝一声：“我命令你，停下！”

    厄贝里斯特忽然顿住了。

    黑暗从丑的脖子上猛的消散于空气中，厄贝里斯特闷哼一声，唇角慢慢划下了一丝血线。

    他站在原地停顿片刻，冷冷的注视了大难未死的丑一眼，勉力咽下一团涌上喉间的液体。然后转过身，伸出轻颤的细长手指，划开一道回归蝙蝠洞的空间门。

    牢房里又恢复了寂静，丑昏厥在椅子上，头向下耷拉着，脸上露出一个狰狞微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