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在男孩鞋底的定位器不再移动位置, 蝙蝠侠想他们应该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就杰森所，每晚那些被催眠的孩子都会来到这里，而第二天又会毫发无伤地回到宿舍, 想必劫持他们的人没有太大恶意, 或者就算有，现在也不是爆发的时候。

    因此这趟任务还算安全, 否则蝙蝠侠也不会同意让一个没经过训练的男孩跟着他们——哪怕他未来是他的罗宾。

    看来罗宾也很明白他的意思, 站在一个能保护杰森的位置, 三个人静悄悄地向前移动，和定位器显示的位置越来越近。很快, 再次拐过一个弯后, 昏暗的下水道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声, 以及一点影影绰绰的灯光。

    蝙蝠侠放缓了前进的脚步, 在即将到达拐角处时贴上墙壁, 向里看去。

    一只昏暗的煤油灯旁, 一群孩子围绕着灯光团团坐在一起，神色认真地看着一个老人。这名老人手中正操纵着一只穿着正经西装的木偶，木偶的脸上有一道利器刻出的疤痕，看起来有点令人生怖。声音从木偶的口中缓缓传出：

    “可怜的匹诺曹马上向壁炉扑过去, 那儿有个锅子在冒热气，他算揭开锅盖, 看看里面在煮什么, 谁知那锅子是画在墙上的。诸位想象一下吧, 他是多么失望啊。他那个本来已经很长的鼻子, 马上又至少长了四指。*”

    木偶正在为孩子们讲述《木偶奇遇记》的故事，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灯光在每个人脸上摇曳, 无端透露出一段宁静和平的气氛。

    目前的情况和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杰森和罗宾十分诧异，都将目光转向蝙蝠侠，用眼神询问他该怎么办。

    蝙蝠侠沉默片刻，给两人了个手势，带着他们悄无声息地从来时的方向退了回去。

    等到他们走到足够远的位置，确认那个讲故事的老人和孩子们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声音，罗宾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以为有人想利用孩子们干坏事，结果是个表演欲望过剩的腹语表演者在半夜给他们讲故事？”

    “没人会选这种地方讲故事，”杰森不赞同道：“他肯定在隐瞒着什么，我确定。”

    “可能吧，我也觉得。”罗宾撑着下巴：“一开始你那些孩子被催眠了，但我看起来不像。”

    “……也许是那个腹语者用什么伎俩把他们引到这里，”杰森没有正面承认自己的错误：“来这儿的孩子都是一开始就在寄宿学校里的，他们跟我……我们，不是一波人。哼，没脑子的家伙。”

    “也许。”蝙蝠侠看着杰森道，算是承认了他的推测。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罗宾问：“直接冲进去把他按住？我保证能在他抓一个孩子当人质之前就控制住他。”

    “不，我们藏起来。”蝙蝠侠沉声道：“然后等待。”

    《木偶奇遇记》经过老人绘声绘色的演绎，再加上木偶的精彩演出，一群孩子听得十分入迷，发现结束的时候还发出了一阵惋惜感慨的声音。

    “孩子们，你们该离开了。”老人照例叮嘱他们：“记得不要把晚上的事出去。”

    “好的。”“爷爷，再见。”

    他们又跟来时一样，排着队的走了。

    等所有人彻底离开，连影子也看不到后，笑容和蔼的老人后退一步，坐在身后凸起的地板上，颓唐地叹了口气。

    这时，他手里的木偶忽然话了：“阿诺德，为什么你不按我的去办，反而要在这里，跟这些幼稚的男孩女孩讲些愚不可及的故事？！”

    “因为……因为我不想？”老人犹犹豫豫地道：“疤面先生，我是，我……我的确越狱了，也杀死了多尼根，但那是因为他先我，我才……”

    “噢闭嘴吧你这又老又蠢的废物！”木偶暴躁地断了他的辩解：“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按我的去做，你以为等警察找到你他们会怎么做，听你解释自己是正当防卫才杀死多尼根？蝙蝠侠会递给你一杯咖啡告诉你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可……可是……”老人嚅嗫道：“你的方法我们要杀很多人，而且我并不想当什么□□老大……”

    “我亲爱的阿诺德，”木偶的声音忽然柔和起来：“想想吧，你为什么会进监狱？还不是因为你杀了人？”

    老人急切道：“那是个意外——！”

    “意外，是的，但意外的一开始是怎么回事儿？因为那个家伙在欺负你，对吧？”木偶诱导道：“但如果你按照我的去做，等我们掌握了哥谭的黑暗势力，谁还会欺负你，谁还敢让你受委屈？”

    “但，这——我……”

    “哦，阿诺德，别再犹豫了，”木偶的声音再次冷酷起来：“等明天，那些孩子再来的时候，勒死他们，就像你对多尼根做的那样。”

    “别被它蛊惑。”

    听见这个低沉的声音，老人悚然一惊，站起来往一旁看去。黑沉的影子从阴影里一步步走来，露出那个穿着蝙蝠装的男人的全貌。

    “枪！”木偶叫起来：“快去拿枪！”

    老人跌跌撞撞地奔向藏枪的地方，木偶的手指刚要碰到枪的把手，罗宾从上方一跃而下，一脚踹开他抓着木偶的手：“玩具就别玩玩具了！”

    木偶和他的联系断开，老人脸上不受控制地冒出惊恐的神色，伸长了手臂：“疤面先生，不——！”

    在他的手指即将抓住木偶的那一刻，藏在一旁的杰森从藏身处跳出来，一拳砸在老人的脸上：“别想碰它！”他一脚将木偶踹的更远，接着扯着老人的领子把他从地上半揪起来，再次举起一只拳头：“也别想碰那些孩子！”

    忽然，带着黑色指套的手握住了他的。

    杰森转过头，见蝙蝠侠摇摇头，沉声道：“把他交给我。”

    杰森气闷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松开手，走到一旁不话了。

    蝙蝠侠把半跪着的老人从地上拽起来：“阿诺德·韦斯克，从你越狱之后，警方一直在寻找你。”

    尽管蝙蝠侠制止了另一个对他挥拳头的人，老人仍然吓得簌簌发抖：“我……先生，我……”

    “他们调查了被你杀死的多尼根，发现他经常在牢房里对你实施暴力。”蝙蝠侠继续道：“这可能会减少你杀死他以及越狱后获得的罪责和惩罚。”

    老人愣了一会，然后垂下头，不话了。

    蝙蝠侠从万能腰带里掏出蝙蝠手铐，扣在他的手上，接着示意罗宾来接管：“如果在监狱里表现良好，你将会获得减刑。”

    “……也许，谢谢，先生。”

    在被罗宾带出这里之前，老人回过头，看了蝙蝠侠手里的木偶一眼：“它……”

    “这是物证，”蝙蝠侠神色不变：“我会将它存放在警察局。”

    “那，那些孩子……他们明天还会再来。”

    “那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们选了一条其他的路回到地面上，已经被蝙蝠侠提前通知，在此等待的戈登和警察们带走了阿诺德·韦斯克。看着老人坐进警车，警笛声远去，杰森才问：“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

    “很明显他受疤面先生的影响，”蝙蝠侠看了自己手里的木偶一眼：“它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到木偶，”罗宾也走过来，伸出手指好奇地想戳戳木偶，被蝙蝠侠躲开了：“……为什么他现在不话了？”

    蝙蝠侠道：“因为我不让它话。”

    “……啥？”罗宾愣住了：“不是，为什么你也开始学会哑谜了？”

    蝙蝠侠嘴角的笑容转瞬即逝，随后看向杰森，对他伸出一只手：“杰森，我很认可你今天的行为，以及你的内心。”他的眼睛注视着杰森的，对他缓缓道：“你想来做我的助手吗？”

    杰森顿住了。

    他看了看蝙蝠侠，又看了看罗宾，头一次表现出不确定和踌躇：“……我？”

    蝙蝠侠对他肯定地颔首：“是你。”

    杰森看着他伸向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这是你的选择，”他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那么我当然接受。”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微笑。

    “耶！”罗宾从旁边扑过来，一下揽住杰森的脖子：“我有弟弟了！”

    “……你谁是弟弟？”杰森的脸一下就红了，他得庆幸自己头上还戴着个蠢到爆的塑料桶，才没让得意忘形的神奇子看出端倪。挺了挺胸膛：“我肯定比你大。”

    两个男孩叽叽喳喳地闹腾了半天，被遥控着过来的蝙蝠车终于姗姗来迟，一个甩尾停在他们面前：“都进来，”蝙蝠侠先一步跃到驾驶座上：“我们回蝙蝠洞。”

    事情发生的也太迅速了，杰森晕晕乎乎地被罗宾拉着一起挤在蝙蝠车的副驾驶上，等车开出去一大段距离，才反应过来：“等等，我还得回学校——”

    “我们可以在明早把你送回去。”还没等蝙蝠侠开口，罗宾道：“今晚你可以先跟我睡一张床。嘿，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蝙蝠洞，你不兴奋吗？”

    ……怎么可能不兴奋，他兴奋的心脏快爆炸了。杰森红着脸：“……就那样吧。”

    蝙蝠车在两个男孩你一言我一语里开回了蝙蝠洞。

    从车里下来，杰森默默把头上的桶摘下来，跟着蝙蝠侠和罗宾一起往前走。路上的时候罗宾就已经把脸上的眼罩摘了下来，现在拉着杰森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嘿，洛特凯亚，看，我们带回来一个新成员！”

    见到那个站在蝙蝠洞里，正调试着什么的高挑男人，杰森一下子愣住了。

    他皱起眉，迟疑又怀疑地低声道：“你是……”

    “啊，杰森，你好，”男人倒是一副早就知道他要来的样子，笑吟吟地跟他招呼：“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所以真的是你。”得到答案，杰森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你是布鲁斯·韦恩的朋友，所以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是通过你联系？”

    “嗯？并不是。”洛特凯亚挑了挑眉，目光转向一旁的蝙蝠侠：“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其实是……”

    杰森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蝙蝠侠在他面前拉下头罩，露出布鲁斯·韦恩那张英俊的脸，并且给了他一个甜蜜的wink：“嗨，杰森，你不知道当你去公司找我的时候我有多吃惊。”

    杰森：“……”

    杰森：“…………”

    杰森：“？？？”

    在一旁的迪克真心实意地舒了口气。

    耶，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