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不想得到他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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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易然在肝论文时摸鱼看了篇。

    很精彩,男主傅铮出身清贵世家,父母遭奸佞陷害,家中一时落败,他寒窗苦读,弱冠之年高中探花,入朝为官,其后官至户部侍郎,并娶了青梅竹马的白月光为妻。

    当然,作为文学作品,这样写未免过于平淡。于是作者大笔一挥,给侍郎大人造了个命中劫数——恶毒女配。该女配靠着她当尚书的老爹,强抢了落魄时的傅铮,还赶走了他的白月光。可以,傅铮不慎得着她的青眼,委实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易然追了一个多月,终于看到了最新章节——傅铮官至户部侍郎,设计将恶毒女配的父亲罢官下狱,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利刃横在恶毒女配的颈上。

    她拎起一旁的快乐水灌了几口,兴致勃勃的准备看黑化后的男主。片刻后她极为克制地问候了下作者——作者太监了,在这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驾鹤西去的不止恶毒女配一人,她吩咐忠仆浇了火油在屋外,拉着男主同归于尽了。

    易然气鼓鼓按灭手机,决定继续肝她的论文。就在此时,她忽觉一阵晕眩,文档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渐渐模糊起来,待到意识回笼时,颈间似有道森然寒意。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身后有人沉声道:“怎么,娘子这是准备慷慨就义?”

    易然的手一抖,身子瞬间僵住。片刻后,她瞧着横在颈上的一截利刃,颤颤歪歪地往外推了推:“上天有好生之德,壮士能不能留我一条命?”

    身后之人轻哼了一声:“易然,你易家当年把卿卿逐出京城,强抢我去拜堂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呢?”

    易然一愣,向下瞧去,只见一截流云广袖自执剑的手腕垂下。她的脑中一空,片刻后,惊疑不定道:“你是…傅铮?”

    傅铮缓缓转到她面前,似笑非笑道:“半日未见,娘子不认得为夫了?”

    易然:“...”给她一个遵纪守法四讲四有好青年整成这么个角色,这人道吗?

    她深吸口气,瞧着面前这张和她想象中一样俊俏的面皮,欲哭无泪道:“傅兄弟,不不不,侍郎大人,咱们个商量,您看看能不能给我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傅铮垂眸思忖片刻,含笑道:“好啊。”

    易然震惊了,侍郎大人果然是成大事者,胸怀开阔。她忙不迭道谢:“谢谢大人…”

    傅铮饶有兴味地量她片刻,不紧不慢开口道:“娘子太客气了,夫妻一场,我给你个机会。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如何?”

    易然:“...”她也觉得恶毒女配委实是混账至极,其情难悯,其心可诛,但这报复也得找正主不是。

    室内一时沉寂,傅铮的指腹在剑柄摩挲着,片刻后,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娘子啊,人都这恶人也总有一息善念,你这怎么自己都挑不出自己的半点好处呢?”

    易然欲哭无泪地回忆了下书中的恶毒女配到底有什么优点,都人有急智,生死攸关之际,还真给她想到了一个:“有有有,侍郎大人还记不记得成亲之夜你腹中饥饿,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盘桂花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是恶毒女配唯一做过的温情之事了。嗯,妻子洗手作羹汤,身为丈夫总得念起点旧情吧。

    然后她抬起头,看到傅铮有些扭曲的面容。唔,看来傅铮这是想起了妻子的好处,内心天人交战。

    她决定再添把火,唤上一唤傅铮心中那点微薄的情谊:“夫君现下饿吗,要不我再给你做一盘去?”

    傅铮的面色一僵,一字一顿道:“易然,你机会没了。”

    易然:“???”

    傅铮把剑尖往前送了送:“还有什么遗言吗?”

    易然:“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

    话音未落,闻得廊下响起细碎脚步。接着有火光自屋外升起,恰逢一阵东风刮过,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火舌顷刻漫入屋中,滚滚浓烟熏得人张不开眼,窗棂房梁具被烧得筚拨作响。

    危急关头,易然的脑中浮出个不太合时宜的念头,恶毒女配竟然拿这句话当暗号,这可真是展现出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扼住命运咽喉的勇气。

    不过正主潇潇洒洒放了这么把火准备和傅铮同归于尽,她易然不想!她觉得自己能再抢救一下!

    她尝试着同傅铮个商量:“傅大人,您瞧现下这般,我们是不是先把陈年旧怨放一放,毕竟逃出去要紧。”

    面前之人没有答话,剑尖仍横在原地,一动未动。

    易然的额角沁出冷汗来,侍郎大人他怎么如此一根筋呢。一股浓烟冒上来,她再顾不得什么,一把推开颈间的利刃,弯腰呛咳起来。待终于缓过来些,她愣了愣,愕然瞧向傅铮。

    方才还一副要要杀模样的侍郎大人眼下面色惨白,僵立在原地,执剑的手臂颓然垂落,似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

    易然下意识拉起他,急道:“愣着做什么,跑啊。”

    话毕,目光在四下逡巡一圈,瞧见桌上摆了只银壶,顺手抄起来,兜头浇下去,浇到一半,想了想,把余下的泼向傅铮。

    一泼之下,傅铮陡然清醒过来,凝着寒意的目光落在易然手上:“你在做什么?”

    易然拿淋湿的衣袖掩住口鼻,闷声道:“火烧眉毛了哪儿那么多问题,快跑。”

    傅铮若有所思地看了易然一眼,忽然拿剑鞘抵住她的腰,往前一带。

    易然趔趄几步:“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计较个人恩怨,诶…”

    半截烧断的木梁从上面落下,正砸在她方才所站的位置。

    易然蓦然住了口,愕然瞧着犹自燃着的木头,后知后觉地生起惧意。

    傅铮已然三两下扯去外袍,又伸手去扯她的。易然拿有些发软的手揪住他的衣袖:“咳咳咳,你你要做什么…”

    傅铮轻易甩开她的手,只听嘶啦一声,她的外袍也被扯成两截,委顿在地。

    易然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得表现得坚强一点,可她实在是有些委屈,她好好地坐在电脑前面肝论文,然后莫名其妙来到这鬼地方,在即将被活活烧死之前,还被人扯了衣服。关键是…她六一八的快递还没收完,其中有一套她看上很久的手办…

    不行了,太憋屈了,她觉得自己在见阎王前有必要叉腰喊几句苍天无眼。

    她自暴自弃地叉起腰,然后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扯住。傅铮面色不善地瞧了她一眼:“壶里的不是水,是酒,你是生怕我们不能烧成灰吗?”

    易然:“...”

    幸好府中家丁训练有素,外面传来嘈杂人声,片刻后,有仆从裹着浸过水的棉被冲进来,口中高喊:“大人,夫人,你们在哪儿?”

    易然站在院中时仍觉得有几分恍惚,刚刚在生死间走过一遭,实在是有些磨炼她不太强壮的心脏。她觉得喉头被烟尘塞住,剧烈咳了几声,终于顺过气来。

    她缓缓直起身,瞧见斜倚在廊柱上的傅铮。按照书中所写,傅铮是个极重仪容之人,连衣角最细微的褶皱都得妥帖熨平。可此时此刻,他的脸被烟灰熏出几道黑逡逡的印记,委实有些滑稽。

    易然愣怔瞧了他片刻,劫后余生的狂喜冲上心头,短暂的忘形中,她没忍住笑了。是的,嘲笑,她嘲笑了方才拿剑指着她,并且随时还能再拎把剑指着她的人。

    意识到这点之后,易然秉承着人在矮檐下该低就低头的宗旨,反应极快地掩住没来得及抿起的嘴角。顿了顿,偷眼去瞧傅铮的面容。

    傅铮的面色委实不太好,他紧紧盯着易然,眉头蹙起来。易然心中咯噔一下,听得对面之人开口道:“左髻的华胜掉了。”

    她茫然道:“什么?”

    傅铮偏过头去,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不对称了,把右边的也摘了吧。”

    易然:“...”敢情侍郎大人还是位强迫症患者。

    她抬手摘了华胜,在掌心里握了握,没话找话道:“那个侍郎大人,刚才实在不好意思,我以为壶里装的是水。”

    傅铮淡淡颔首:“我知道,那酒是我带去的。”

    易然接着话头道:“真是抱歉,浪费了侍郎大人的一壶好酒。”

    “好酒?”傅铮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无妨,傅府不缺鸩酒,若你觉得可惜,一会儿我再叫人送一壶上来。”

    易然笑容一僵,一把扯住傅铮的袖子:“不可惜,一点都不可惜,您不必如此客气。”

    傅铮抽出袖子,颇为嫌弃地掸了掸,面色不虞地瞧着皱巴巴的布料:“你要是再扯一下,我现在就喊人送酒来。”

    易然:“...”

    此时屋中的火终于被扑灭,灰头土脸的张管家匆匆跑来同傅铮告罪:“傅大人,都是人失职,让您和夫人受了惊吓。的以后一定好生告诫手下,让他们居安思危,防患于…”

    “等等,”傅铮挥手断他的慷慨陈词,“你觉得今晚之事是个意外?”

    张管家抹了把额角的热汗,借着袍袖的遮掩瞥了眼易然,躬身道:“这应该是个意外吧。”

    “屋外浇了大量火油,屋门还被上了锁,”傅铮顿了顿,抬手抚上额角,“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蠢材放了这把火。”

    那名胆大包天的蠢材此刻就站在他身侧,正给张管家递着眼神。是的,张管家是她易然的心腹,这局便是他提议设计的。

    张管家微微抬手,冲她伸出两根手指比耶。

    易然咳了咳,从善如流地回了他个表示赞许的手势。

    张管家瞧她的眼神有些沉重,然后点点头。

    易然摸着下巴,还没揣摩明白这份沉重从何而来,腿忽然被人抱住。她低头一瞧,只见一个面带稚气的丫鬟正哭得梨花带雨。

    她一面弯腰搀丫鬟,一面征询傅铮:“傅大人,您瞧这折腾半宿、夜深露重的,我能回去休息了吗?”

    傅铮定定瞧了她片刻,意味不明道:“去吧,我再给娘子三日时间,三日之后若娘子还没能想出理由来,傅某就只能把今日的酒再送去一壶了。”

    易然挤出个端方的笑告退离开,心中真诚地将傅铮问候了一遍。然后她一低头,撞上丫鬟发红的眼圈。

    这丫头名叫砚,便跟在恶毒女配身边,一直对她忠心耿耿。易然拍了拍砚的肩膀,准备酝酿出句安抚的话。

    然后她听到砚抽噎道:“姐,您怎么没死成?”

    易然:“...”

    砚抹了把眼角的泪,继续道:“不过姐不必忧心,张管家素来办事妥帖,明日必然能令姐心愿得偿。”

    易然有些茫然地想,女配的心愿是什么来着,哦,是与傅铮同归于尽。

    嗯?还要同归于尽?

    易然愕然瞧着砚,只见她竖起三根手指,虔诚道:“还望菩萨庇佑,让姐明日顺利得到傅铮的魂,与他共赴幽冥,做生生世世的鬼夫妻。”

    易然:“??!!”

    她刚刚好像会错张管家的手势了。

    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漫天神佛列祖列宗明鉴,她不想同归于尽了,她还想再活上百八十年。

    ▍作者有话:

    剧场:

    易然:听我夫君要杀我?

    张管家:姐不必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易然:这么我还能抢救一下?

    张管家:救是救不了了,但您可以带上傅铮一起。

    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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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个预收,美食甜文《夫君他洗手做羹汤(美食)》

    【白切黑摄政王赵浔vs披兔皮狐狸明鸢】

    明鸢穿进了一本书中,成了当朝权臣的妹妹,昭王赵浔的准王妃,她在京城可以横着走。

    但她没敢横着走,因为她知道,她哥快要垮台了。

    赵浔跟他哥是死对头,她跟赵浔的一纸婚约,是一次宫宴上,老皇帝一拍脑门决定的。

    后来,赵浔当上了摄政王,她跟她哥被赵浔给赐死了。

    赐死的方式很特别,赵浔亲手给他们做了三道菜,着人盯着他们一口口吃完,而后再赐毒酒。

    按照书中所写,她吃到一半,泪流满面,起身夺过毒酒,喝了一半,又被人生生按坐下去接着吃。彼时腹痛如绞,也不知是喝下的毒酒起了效力,还是赵浔做的菜起了效力。

    怎么呢,相比于吃赵浔做的菜,死其实是一种享受。

    明鸢觉得,既然逃不了被赐死的命运,不如努力让自己死得舒坦一些。

    她决定趁着赵浔还与她虚与委蛇之际,教教这便宜夫君如何洗手作羹汤。

    【剧场】

    赵浔一直不明白,明鸢为何让他反复练习三道菜。

    无奈之下,他挑了个晴好的日子,吩咐厨房不必备膳了,自己做了一桌菜,其中便有那三道。

    赤豆马蹄糕便是其中一道,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赵浔以为甚好。

    但他端给明鸢时,他那哭包娘子的眼中露出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

    她:呵,男人,我等这一日,等了很久了。

    赵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