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给他舞个刀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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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 易然扛着把大刀站在傅铮身后,听他淡淡吩咐守卫:“今夜定要起精神,切莫大意, 若有人混进来,端王殿下唯你们是问。”

    手中的刀是以玄铁造的, 分量委实不轻,她扛了半晌,手臂早已酸麻。九阙阁的业务能力委实是有限,只能里子不够,排面来凑。方才的女杀手提着这唬人的大刀虎虎生威地耍了一番, 而后被傅铮在三招内夺了刀, 反剪着双手绑了起来。

    一旁的南先生估计也没想到重金请来的杀手竟是个水货,愕然站了片刻, 这才想起要跑。彼时傅铮已经收拾完了那名杀手, 含笑拦在他面前:“南先生,许久未见,一切可好?”

    南先生:“...”

    事后傅铮慨叹道, 这位南先生老谋深算、处事谨慎, 如此轻易地栽在他们手中, 纯粹是被九阙阁坑的。当然, 这也与他自己装神秘不无干系,南先生常年带着个银面具, 面具下端刻一朵梅花,以之为风雅。风雅的结果就是,除却熟人, 大多数人都只认得风雅的面具, 不认识面具下这张脸, 给造假一事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易然着实想不明白九阙阁这个杀手组织是如何叱咤江湖这么些年的,也不晓得阁主在出门时有没有被那些被坑的主顾们扔过烂菜叶。

    傅铮发完一众侍卫,刚想离开,外头忽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一名黑衣男子从外头跑进来,拱手道:“南先生,江知州最近风声紧,傅铮不日要来此地,让您尽快把货送出去。”

    此事果然与江扈有关,易然叹口气,想把大刀从左肩倒到右肩,中途一个不稳,大刀直直朝傅铮的头顶砸了下去。

    傅铮不动神色地伸手一托,将长刀稳稳搭在她的右肩上,这才不紧不慢一点头:“知道了,回去告诉江扈,有端王给他兜着呢,不必吓成这副模样。”

    黑衣男子喏喏应是,转身退下。

    傅铮转身便要回到屋中,一名侍卫疑惑道:“这么晚了,先生不回房歇息吗?”

    傅铮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带着易然走回院中。

    易然感慨地想着,做高人的感觉就是好,高人行事从来不必向一种凡夫俗子解释,一些事普通人做出来叫不可理喻,而高人做出来就叫高深莫测。譬如此时此刻,傅铮迎着侍卫们充满敬意的目光踱回黑漆漆的屋里,实则是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南先生的居所在哪里,需要回去问问正主。

    不得不,这位南先生的心理素质当真是极好的,短暂的震惊后,很快镇定下来,傅铮开机关走进地道时,他甚至还对两人点头示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早已知晓他二人不能拿他如何。

    事实上,傅铮还当真不能动他。收拾手无缚鸡之力的南先生并不难,可他一旦出事,端王便会立时机警起来,只怕很快乌河下游便会发现大量溺水而亡之人的尸身,那些失踪的男子会永远消失在这世间。

    傅铮拾了把椅子坐在南先生面前,量了他片刻,叹道:“先生本是位高人,怎的跑去做了端王的走狗?”

    南先生淡淡瞧了两人一眼,沉默不语。当然,他被点了哑穴,就是想也不出来。

    傅铮本也没算听他的回答,直截了当道:“端王给了你多少银子?”

    南先生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口,瞧着嘴型是“怎么,你想收买我?”

    傅铮笑道:“傅某为官清廉,家中没什么银子,买不了先生这样的高人。”

    南先生:“...”

    审了大半夜,两人终于从这位南先生口中掏出了些东西。这位南先生可谓是软硬皆不吃,客客气气地问,他阴阳怪气,用硬的,他又一派傲骨铮铮。最后能审出来,是因为易然给他耍了一回大刀。

    易然的刀法可谓行云流水,不分敌我。南先生起初冷眼旁观,甚至嘲笑了一回。可等易然险些脱手将刀砸到自己头顶时,他就笑不出来了。这姑娘于刀法是真一窍不通,虎也是真虎,要不是傅铮在关节时刻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她保不齐就要表演一出大刀砍自己。南先生的额角沁出一层冷汗,若是这刀是劈到自己头顶上,也不晓得傅铮能不能眼明手快得一视同仁。

    他软硬不吃,可还是有些贪生怕死的。思忖片刻,眼见着那把大刀摇摇晃晃从自己眼前擦过,带起一道疾风,南先生终于崩溃了。他拼命点头,又拼命摇头,整个人状若疯癫。

    笑话,他还不想不明不白地把命丢在这里。他招,他都招,只要这姑娘把她手中的刀放下,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瞧见他的动作,早已满手冷汗的傅铮咳了咳,同易然道:“歇歇吧,他怕了。”

    易然有些茫然地瞧了眼南先生,同傅铮道:“他这不会是诈降吧。”

    傅铮瞥了眼面色如纸,双目紧闭的南先生:“我觉得他是真怕了。”

    不止南先生,若是易然再舞上几个回合,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快跟不上了。

    易然恍然:“这大概就是新手上路的感觉吧,你觉得自己开得有如行云流水,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却吓得瑟瑟发抖。”

    傅铮没听懂她的前半句,但听到“瑟瑟发抖”四字,望着色变振恐,半晌没缓过来的南先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而后他接过易然手中的大刀,斟酌道:“明日我教你练刀吧,既然要扮杀手,还是得学些花架子的。”

    “重点不在砍倒别人,而是不要伤了自己,“想了想,他补充道,”别让我心疼。”

    易然:“...”要不是傅铮的求生欲如此之强,她还能再给他舞上一场。

    瞧见易然手中没了刀,南先生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傅铮解了缚在他手上的绳索,去外间训了笔墨纸砚丢过去,南先生瞥了两人一眼,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三五页。

    傅铮拎着他写好的纸读了一遍,冷笑一声:“先生不愧是高人,这招真假参半用得甚为高明,该写的都没写,不该写的倒是写了一堆。”

    南先生刷刷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几字“某所知已悉数相告。”

    傅铮从怀中抽出张信纸来,轻飘飘丢在南先生面前:“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先生,你便同我浣花寨是一处怎样的所在吧。”

    听到浣花寨三字,南先生的面色一变。傅铮含笑瞧他片刻,和善地提醒道:“我的人既然能查到此处,必然不是一无所知。怎么把故事编圆了,先生还是好生斟酌一二。”

    南先生方拾起笔来,傅铮又提醒道:“若编得不好,便让我夫人再给你舞个刀瞧瞧,只要这刀没偏到你的颈子上,我便不出手了。”

    南先生抖了一下,提着笔的手蓦然一僵。在傅铮的威胁之下,他终是没敢编得太离谱,不能天马行空地乱编,自然就得写些真话。傅铮拿着他写好的纸看了半晌,又与自己得到的消息互证了一番,心中有了个大概。

    他清了清嗓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居所怎么走?”

    南先生:“...”

    折腾了大半夜,易然倒头便睡。第二日一大早,她还睡得昏天黑地,就听得房门被人敲得山响。

    易然估摸着是傅铮拉她练刀来了,没好气道:“昨天折腾了大半宿,姑奶奶我要补觉,你晌午再来!”

    门外的敲门声顿了顿,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来:“红,你给爷爷麻利出来,昨夜约好同我切磋,你跑哪儿去了!”

    易然一激灵,睡意彻底散了。这声音不是傅铮,什么切磋比试,难不成的是昨夜被傅铮三两下撂倒的那名女杀手?

    想到此处,她不禁出了身冷汗,好家伙,这怕不是寻仇来的吧。

    正当此时,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傅铮的声音淡淡响起:“阁下是何人?”

    院中寂静了片刻,那人似是激动地扑了上去:“您就是南先生吧,我是九阙阁绿啊,您忘啦,当初是我接的您的单,后来让红这混账给抢了。我本同她好昨天晚上干一架,谁赢谁保护您,没想到她竟然放我鸽子!”

    着,他把易然的房门拍得山响:“红你给老子出来,咱俩理论理论!”

    易然隔着窗缝瞧去,只见门口的男子虎背熊腰,身着一席风骚绿袍,脚蹬绿绸面的皂靴,瞧着怪生机勃勃的。

    傅铮的嘴角似是抽了抽,安抚道:“我当时并不知贵阁内部还有这样的纷争,但红毕竟已经跟了我数日,不若我给壮士补份银子,下次若再有这样的差事我指名请您,您意下如何?”

    绿把大刀往肩上一扛:“南先生,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初入此行,要得是个声名。阁主直接越过我派了红来,还什么我尚需磨炼,老子不服!”

    哦,看起来这位绿的水平比昨晚的红还水一点。

    傅铮温言道:“那你想如何?”

    绿愤愤道:“我要同红堂堂正正比一场!”

    易然心道,这可不就是菜鸡互啄吗,难怪九阙阁的业务水平上不去,这要能上去才是活见鬼。

    傅铮思忖片刻:“你与红有什么仇怨吗?你们从前可过照面?”

    绿挠挠头:“这倒没有,但她抢老子的生意,便是同老子结下梁子了。”

    傅铮道:“也罢,昨晚红同我办了些事情,所以才爽了约,不如你们换个日子再比吧。”

    他此番话本是想和稀泥,奈何绿是个直肠子,闻言道:“既如此,我三日后再来,你若跑了,老子追你到天涯海角!”

    完此话,他大踏步走了出去,刀背与石板摩擦,发出尖锐声响。

    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