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他看出来了
傅顿了顿, 愈发急促地敲门。易然情急之下,忘了旁人瞧不见傅铮这事,一把拉开柜门, 将傅铮推了进去,而后拉开房门。
傅站在门口, 开口时语气分外不善:“娘子,这青天白日的锁什么房门?”
易然倚在门边:“有事便把门关了。”
傅瞥她一眼:“莫不是在会什么人?”
易然还没答话,便听傅哼了一声:“不用否认了,你早前睡梦里都叫着他的名字。”
易然茫然道:“我在梦中了什么,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傅道:“狗子。”
易然还没反应过来, 躲在柜中的傅铮先呛了下。随后他露出了老怀甚慰的表情, 真是没想到,易然竟是如此惦念于他, 不过别数日, 连梦中都是他了。
他揉了揉因蜷曲的姿势而有些发麻的腰身,决定暂时不同傅计较了。没什么可计较的,他俩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易然心里的人是他, 与傅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想着想着, 他大概已经不记得傅就是三年前的他自己这件事了。
傅在门口顿了顿, 忽然大步走入屋中,朝后窗瞧了一眼, 而后直直朝衣柜而去,伸手便要去拉柜门。
易然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傅冷哼一声:“咱就开门见山吧,狗子就在这里吧?”
易然咳了咳:“哪儿有什么狗子?”
“那你方才那句夫君是在叫谁?”
“我读话本, 一时起兴念出来不行?”易然顿了顿, “再了, 你怎么就确定人在这里?”
傅冷笑道:“没人比我更清楚这屋中何处能藏人。”
易然:“???”听他这分外自信的语气,这是没少躲过?
想到此处,她一把拽住傅的袖子:“你先同我讲讲这些经验都是从哪儿得来的?”
“我…”傅抿抿唇,语气中生出些几分心虚,“我清清白白的,你不要胡乱猜测。”
完这话,他意识过来自己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也不知怎的,倒成了易然问他的罪,于是分外硬气地补充了一句:“今日若叫我发现柜中有人,管他是什么大狗二狗,统统叉出府去。”
易然被他逗笑了:“夫君,你是不是鲜少放过狠话?”
果然,三年前的傅还是个有些青涩的狐狸,连狠话都放得如此可爱。她怅然地想着,这狐狸在三年中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才成了一只老谋深算处事老道的老狐狸。
想到此处,她带着些怜爱拍了拍傅的肩膀:“去吧,开瞧瞧。”
傅听她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忍不住狐疑地瞧了她一眼;“里面当真无人?”
易然替他拉开柜门:“你看吧。”
其实她心中也有些没底,傅虽看不见傅铮,但一个活生生的人躲在衣柜中,多少会将衣物弄乱,也不晓得傅会不会起什么疑心。
事实证明,她有些多虑了,傅瞧了眼柜中光景,咳了咳,一把关上柜门,不着痕迹地挡在前面:“是我多心了。”
易然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有些弄不清他为何是如此反应。正常人不是该指着里面问上一句“你的奸夫是不是趁乱逃走了”云云吗。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傅心虚极了,毕竟前些日的清他躲进过这方柜子,情势紧急,来不及细想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今日一瞧,莫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他的手扶在柜门上,半晌,下定决心般道:“我的冬衣大都还在此处,眼见一天天凉起来了,正巧今日有空,我便收拾收拾带走吧。”
傅铮还在柜中,易然哪儿能让傅去收拾。她阻拦道:“回头我替你收拾了,着人给你送去。”
傅固执地立在原地:“不必了。”
易然皱眉:“你…”
她量着傅的神色,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些紧张。想起先前恭州城北的地道,她心下恍然,看来傅的卧房并不简单,这方瞧上去普普通通的柜子里头必然大有玄机,若是这样,她确实不好擅动。
思忖片刻,她斟酌道:“这里头是有…”
后面的话还没完,便被傅断:“不错,这里头藏了些银子。”
易然愣住了,而后听得傅继续道:“这些银子没登在傅府的账册上,是以你不知道。不是什么大数目,若你介意,我收拾出来一并给你便是。”
易然:“???”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傅这是同她坦白自己藏了私房钱?
完此话,傅也有些后悔。方才只想着将里头的情形遮掩过去,这才找了个借口搪塞。若是易然当真同他要,他去哪里找银子给她?
想到此处,他心中未免有些忐忑,不动声色地瞥了易然一眼。恰逢此时,易然也抬头看向他,目光相接,两人各自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易然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在傅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啊。她思忖片刻,道:“不必了,回头我给你送去。”
傅抿抿唇:“我不。”
易然觉得他也也忒心眼了些,自己还能讹他不成,人与人之间真是缺少了基本的信任。
两人正僵持,傅铮的声音自柜中淡淡响起:“先拖住他,我这便出来。”
易然下意识应了一声,刚应完便觉不妙。果然,傅狐疑地瞧着她:“你方才在同谁话?”
易然干巴巴笑了笑:“我便有自言自语的毛病,高兴时自言自语,紧张时也自言自语。”
傅从善如流道:“那你此时是高兴还是紧张?”
易然:“...”
傅量着她的形容,笃定道:“看来是紧张。”
易然拉着他坐到桌边,端了盏茶给他:“不是要收拾柜子吗,你且坐上一会儿,我叫砚去寻几个包裹来。”
着,她状似无意地敲了下桌面,示意傅铮赶紧出来。柜门被极轻地开了道缝,傅铮走了出来,柜中一片漆黑,陡然被外头的阳光一照,他下意识眯了眯眼,随后丢给傅个傲然的眼神。
易然噎了噎,都这节骨眼了,他还不忘和傅争上一争,按照话本的套路,这种情况八成要出事。果然,柜门将阖未阖之时,傅恰巧一扭头。
瞧着方才还紧闭的柜门露出一道缝,复又缓缓关上,傅震惊地张了张口。他撂下茶盏,大步上前,一把拉开柜门——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借着这个间隙,易然瞪了眼闲闲坐到傅方才所坐木凳上的傅铮,示意他赶紧避开。傅铮恍若未见地去端傅撂在桌上的茶盏,手指触到细瓷杯身时,终于良心发现,觉得不能再刺激傅了,于是又缓缓收回手来,抬头瞥了易然一眼。
易然被气乐了,傅铮这神情,是要让自己夸一夸他做得很好吗?
傅在柜前僵立片刻,转头望着易然:“方才这柜门关严了吧?”
易然笃定道:“没有。”
傅思忖片刻:“不对,方才我一定是关严了,还压了一压。”
“可能是被衣角掩住了,夫君没发现而已。”
傅抿抿唇:“那方才它怎么又自己阖上了。”
“门怎会自己关上呢?”易然起身把他拉到另一张凳子上坐下,“多半是风吹的。”
傅四下望了一遭,屋中的窗子皆关得严丝合缝。易然料到他的想法,抢在他前头道:“后窗上的窗纸前几日破了一块,我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那是个不易察觉的缝,根本透不进什么风来,不过总得给傅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她正想着要不要再添些什么,将这描绘得合理一些,便听傅铮道:“他的心里素质不错,这些还是可以承受的。”
易然:“...”
傅没再追问下去,他缓了一缓,起身告辞,走过傅铮所坐之处时,衣袖被刮了一下。走到门边,他顿了顿,问易然:“你看过灵异志怪的话本吗?”
易然清了清嗓子:“那些过于虚无缥缈了,我不看的。”
傅点点头,半晌,有些恍惚地离开了。
傅铮拾起茶盏,淡淡道:“你看,我他是可以接受的吧。”
易然道:“大人,您再这么吓一吓傅,咱俩就彻底回不去了。”
傅铮奇道:“他还没喜欢上你?”
提起此事易然就分外惆怅:“三年前的你简直是油盐不进,自昨日起,不知因为什么,一直同我阴阳怪气。”
傅铮想了想:“不应该啊,我瞧着他…”
到此处,他踟蹰片刻,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易然催促道:“如何?”
傅铮淡淡摇了摇头。傅这般模样,分明是面上稳如老狗,内里芳心大动。易然或许没瞧出来,他确实看得一清二楚。不过这话是不能同易然的,否则她若回忆起三年后的那些事,不得也会将他对号入座。他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他沉吟片刻:“我觉得此事快要成了,改日不妨寻个契机激他一激。”
易然摸摸下巴,觉得此计可行,果然,最了解傅之人还是傅铮。此时此刻,她望着傅铮的面容,觉得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靠谱。
傅铮被她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站起身来,在屋中随意走了走,行至书案时,目光被上面写到一半的话本吸引过去。
片刻后,他指着封面上分外显眼的文名:“这是什么?”
未待易然答话,他又往后翻看几页,在最后一页停顿许久,颤抖地指着上头虎背熊腰的男子:“这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