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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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铮先明确了自己的观点:“方才是一时口误, 娘子最美。”

    嗯,求生欲很强,易然如是想道。但是, 求生欲强不代表答得恳切。

    她板起脸来:“所以方才都是口误,这解释也忒敷衍了些。”

    傅铮一本正经:“哪里, 只有这一句,答得顺了而已。”

    易然敲了敲桌面:“那你爱吃胭脂鹅脯吗?想好再答。”

    傅铮:“...”

    半晌,他叹口气:“其实...”

    完其实二字,他沉默许久。易然心知他并未做好坦白的准备,甚至时至此时也没决定好要不要坦白, 也不催他, 只静静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捡了块桂花糕吃。

    屋中一时沉寂, 风窗棂, 吱呀作响。易然慢吞吞吃完手中的桂花糕,拿了一块给傅铮递过去:“这桂花糕不错,吃了再想。”

    傅铮清了清嗓子, 拒绝了她的好意。他背上的冷汗还没干, 委实食不下咽。

    易然挑眉:“不吃?”

    傅铮量着她的神色, 伸手接了过来:“忽然又有些饿了。”

    他在易然的注视下吃了口桂花糕, 糕点有些腻嗓子,于是端起茶喝了一口:“行了, 我坦白从宽。”

    “先前同你过,我原本不姓傅。我的家人被端王诬陷,一把大火, 阖家十数口人丧命其中。”

    完此话, 他按了按额角, 面上浮出些痛苦神色。

    易然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肩:“都过去了未免苍白了些,但以后我会陪着你。”

    傅铮点头:“无妨。”

    “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傅铮沉吟片刻,终于还是隐瞒下来:“是母亲留给我的一样东西,当年遗落在火场中,被陈家带走了。”

    他母亲得是给他留了什么东西,才能在火中烧了一回,又被陈家寻了去,还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又是编来忽悠她的。

    易然懒得同傅铮再费口舌,他既不愿同她,那她便是费尽心机也从套不出什么来,与其同他纠缠,倒不如换个人问问。

    思及此处,她瞥了傅铮一眼:“你发个誓,就自己对方才所的话负责,若有半句虚言,这辈子都吃不到胭脂鹅脯。”

    傅铮并拢三指,毫不犹豫:“我发誓…”

    易然抬手断:“还没完,再加一条,在孟时娶上媳妇之前,你做好睡脚榻的准备吧。”

    孟时眼下还是个连桃花都没有的光棍,等他枯木逢春,再将人姑娘娶进门,少两三年,多…一辈子也是不准的,这誓言忒狠了些。

    傅铮思忖片刻,斟酌道:“能换一个吗?”

    易然点头:“自然,若你想等孟时的孩子会酱油,也是没有问题的。”

    傅铮:“...”

    待傅铮走后,易然收拾妥帖,提灯出了门,朝主院走去。陈卿卿的卧房还亮着灯,显然是还没睡。她抬手扣门,不多时,门被从里头开了。陈卿卿的头发湿漉漉的,一副刚沐浴完的模样,瞧见是她,倒无甚惊讶,做了个请的手势:“估摸着你得来,我忍痛把阿和发走了。”

    易然呛了呛:“耽误了你们花前月下,真是抱歉。”

    陈卿卿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量着她的神色,戏谑道:“同傅铮吵架了?”

    不知怎的,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完,她未待易然接话,继续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待你听我讲完因果,便当明白,为今之计,你最好劝傅铮放弃,大家相安无事多好?”

    易然哼了一声:“若端王当真即位,能放过他?”

    陈卿卿摸摸下巴,诚挚道:“若他安分守己,也不是不能。”

    易然瞧她半晌,突兀地笑了一声:“你先同我讲讲因果罢。”

    从陈卿卿院中出来,易然只觉怒火中烧,她抱着坛酒杀到傅铮房中,把他从榻上揪起来。傅铮茫然道:“你这是…”

    易然指了指酒坛子:“来,今晚咱不醉不归。”

    傅铮量她片刻,从善如流地取了两只银杯出来,在心中暗暗算了番自己的酒量,只觉今晚这是场鸿门宴,偏这鸿门宴他还推拒不得。

    易然拎起雕花的银杯瞧了一眼,顺手丢去一旁,从食盒里抽出三只海碗,依次斟满了酒,摆到傅铮面前。

    傅铮斟酌道:“都是给我的?”

    易然笑了笑,从袖中取了枚骰子出来:“咱玩个游戏,点数大的能问另一个人问题,若答不上来便满饮一碗,如何?”

    傅铮觉得这般安排颇为不错,伸手去拿骰子,直到饮了七八碗,才发现自己被易然套路了。她哪儿是想玩什么游戏,这分明是要灌醉自己,清醒的时候他尚能保证自己不胡言乱语,可若喝醉了…也不晓得自己的酒品如何。

    事实证明,他的酒品委实不太好。又饮了三海碗,面前的景象缥缈起来,他的脚下虚软,伸手想扶住什么,在半空中摸索半晌,被另一只手握住。

    他挣了挣:“只有娘子才能拉我的手。”

    易然伸出两根手指,试探着问:“这是几?”

    傅铮眯眼瞧了半晌:“是兔子。”

    易然:“...”这回是真醉了。

    她扶着傅铮坐到榻上:“那封信的下落你知道吗?”

    傅铮摇头:“不告诉你,换我娘子来同我讲。”

    易然耐心道:“我就是你娘子。”

    傅铮摇头,委屈巴巴:“你不是,她让我睡脚榻来着。”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开始满屋寻脚榻,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执拗地不肯回去。

    易然温声道:“你回答完方才这个问题就不必睡脚榻了。”

    傅铮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辨别她这话中几分真几分假。片刻后,他道:“要写下来,按手印。”

    “行,你回答了那个问题,我写给你。”

    “我可能知道。”

    易然追问:“什么叫可能知道?”

    傅铮竖起一根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那日在寒月寺外,她同我了个秘密。”

    易然皱眉:“她是谁?”

    傅铮已偏离了话题:“等我回去就发现娘子丢了,我还买了果脯来的。”

    易然哭笑不得,这都哪里跟哪里。沉吟片刻,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个念头,寒月寺,娘子丢了,傅铮的,莫不是自己跑路那日?那日傅铮从青楼救下个娘子,将她安置到寒月寺,所以那娘子知道信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