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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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盯着云禩食指和大拇指上沾染的细盐, 低头又看了看简陋石盘中的薯片,眼看着云禩食得这么香,不知怎么的, 突然也想尝尝这薯片的滋味儿了。

    胤禛试探的捏起一片, 放入口中, 便和看到的一般酥脆,牙齿稍微咀嚼, 发出咔嚓咔嚓的酥脆响声, 虽然脆,但是不硬,也不膈牙,恰到好处。

    一股浓郁的香气化开在唇舌之间,是油炸的味道。胤禛此人口味一向清淡, 对饮食也没有太多强求的要求,口舌之欲很寡淡, 尤其不喜口味太重, 或者油腻油炸的食物。

    然这薯片入口,分明是油炸食物, 但一点子也不觉油腻,食起来又酥又脆,咸香的味道恰到好处,白嘴儿吃正正好, 竟是食了一口,还想食第二口。

    胤禛又捏起一片薯片放入口中,接着又是一片,又是一片……

    胤禛不由感叹道:“这食……”

    云禩道:“薯片。”

    “这薯片竟如此美味?”胤禛道。

    没成想四爷这般冷硬的人,也屈服在了薯片的美味之下。

    云禩笑眯眯的道:“薯片自是美味儿, 且这薯片的口味还多种多样,喜欢甜口或者咸口都可以,撒上一些细盐,便是原味薯片,能吃出薯片经过油炸锤炼的浓香,还可以做成烧烤味的、番茄味的、意式红烩的、甚至是麻辣的、黄瓜味的等等。”

    胤禛当真是闻所未闻,他对吃喝一向不怎么讲究,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大学问,大门道儿,听得胤禛直发愣,好些个味道他竟是从未听过,简直孤陋寡闻。

    云禩看着冷酷四哥一脸子发呆的模样,又道:“这薯片和可乐是绝配。”

    胤禛道:“何为可乐?”

    云禩道:“便是一种冷饮,稍微冰镇一下,口感爽快刺激,十足解腻,夏日里来上一杯,简直便是快乐水。”

    “快……乐水?”

    云禩解释道:“就是喝了能让人高兴欢心的。”

    胤禛皱眉道:“听起来不是甚么好东西。”

    云禩:“……”薯片不正经,可乐不是甚么好东西,从四哥嘴里出来,可乐和薯片都会哭的,委屈……

    云禩替可乐和薯片委屈,道:“罢了,咱们还是谈谈正事儿罢。”

    胤禛点点头,表示同意,道:“你准备如何将计就计?”

    云禩轻笑一声,看起来十拿九稳,早已成竹在胸,幽幽的道了四个字儿——

    “蟹黄豆腐。”

    “蟹黄豆腐?”胤禛一愣,豆腐他知道,便是食的东西,但是蟹黄豆腐……闻所未闻,不知云禩为何突然提起吃食来。

    云禩点点头,道:“杨氏诬陷于我,无非两点,其一看我不顺眼,其二……为真正的不法之徒开罪。”

    他顿了顿,继续道:“杨氏如今怀有身孕,铸钱的宅邸被发现之后,并没有立刻跑路,而是构陷于我,这明甚么?明她很在乎那个真正的不法之徒,能让她这么在乎,甚至不惜拖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犯险的,应该只有让她委身的那个人了罢?”

    杨氏之女一旦认罪,连他的父亲杨河台都会被拖累,所以杨氏之女在乎的一定不是她的亲人,句大白话儿,她在乎的,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胤禛眯了眯眼目,云禩的这个猜测合情合理。

    云禩摇头笑道:“情爱真是这个世上最无聊的事儿了,不仅会左右思考,还会影响冷静,恐怕杨氏早就被情爱冲昏了头,让她纵使以身犯险,也要保证那个人无碍。只可惜……在我看来,杨氏拼尽全力保护的人,恐怕根本没有将杨氏放在心上。”

    是了,正如云禩所,那个幕后之人很有可能便是与杨氏有私情之人,杨氏如今怀着他的骨肉,浑河遭灾,条件恶劣,此人非但没有给杨氏名分,而且更没将杨氏接走养胎,还让杨氏在此处以身犯险,怎么想这个人都不在乎杨氏,起码不那么在乎。

    云禩笑道:“我们就从孩子下手,顺藤摸瓜,把这个真正的渣男……揪出来。”

    胤禛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料想他早有算,便端起芝芝莓莓来,轻轻饮了一口,又捏了一片薯片,一面饮食,一面听着云禩的法子。

    云禩又道:“其实法子很简单,杨氏如今有孕在身,我们便稍微动一些手脚,令杨氏腹痛难忍,到时候杨氏必然会请大夫一看,这里穷乡僻壤的,又遭了灾祸,哪里还有甚么大夫?最好的大夫,怕也就是扈行的太医了罢?倒时候劳烦四哥,提前与太医通气,便……”

    云禩到此处,对胤禛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胤禛看着云禩的动作,心里一突,莫名想到了自己手腕上佩戴的“饰品”,那可是一条项圈,云禩现在的动作,仿佛在招狗子一般。

    胤禛并不想过去,奈何云禩对他又招了招手,胤禛冷着脸道:“空间里只你我二人,便算是你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出口,也没第三个人能听了去。”

    云禩道:“四哥,一看你便没做过缺德事儿。做这等子缺德事儿,岂能光明正大的讲出来?若是不附耳讲出来,哪还有一些做缺德事儿的快感?”

    快感?胤禛揉了揉额角。往日里他只当八弟是一个云淡风轻,十分“虚伪”之人,看似不争不抢,其实暗地里集势,九子夺嫡之中,唯独八爷党势力最大,最被看好。

    然,此时……

    胤禛发现,八弟除了“虚伪”之外,竟还是十足的坏心眼儿,好似总是喜欢做坏事儿。

    其实胤禛哪知道,眼前的八弟,早就换了瓤子,有些许的变化也是在所难免的。

    云禩坚持对他招手,胤禛没法子,最后选择了妥协,稍微靠过去一些。

    云禩立刻拢手在胤禛耳边,低声了几句话,胤禛眯着眼睛倾听,似乎在琢磨云禩的“坏法子”。

    云禩笑道:“只要四哥帮忙,这法子一定成,到时候杨氏的谎言,不攻自破,咱们还能放长线钓大鱼,将杨氏真正的的姘头勾上来。”

    胤禛道:“法子好是好,但杨氏如今还有身孕,饮食自是注意的,如何能让她腹痛难忍,继而寻医呢?若是杨氏没有病恙,这后面的一切计划,岂不是纸上谈兵?”

    云禩幽幽一笑,道:“四哥放心,弟弟早就考虑了此节,保证杨氏今日晚上便会腹痛。”

    胤禛道:“你待如何?”

    云禩又回了点子上:“蟹黄豆腐。”

    又是蟹黄豆腐。

    胤禛虽没甚么口舌之欲,也不讲究吃穿,但他身为皇子,以后的雍正皇帝,甚么吃食没尝过?起这豆腐,胤禛食的可多了,鲜香的虾油豆腐、刀工讲究的文思豆腐、用料考究的八宝豆腐,甚至是熊掌炖豆腐,胤禛都食过,只他从未听过……蟹黄豆腐。

    云禩头头是道的着:“螃蟹性大寒,怀有身孕的女子绝不能多食,多食唯恐流产,正巧了,弟弟刚从盲盒抽奖里,抽了一筐子的螃蟹。”

    云禩中了土豆,第一次种植作物都会有抽奖,这次的盲盒是一筐螃蟹,个头大,看起来便肥美。这个时节本不是吃螃蟹的日头,但是空间送的螃蟹不需要担心空心,一看就知道是最好的螃蟹。

    云禩道:“只要让杨氏食了螃蟹,保证她当天便会腹痛难忍。”

    胤禛点点头,但是问题又来了:“杨氏怀孕在身,必然知道甚么该食,甚么绝对不该入口,螃蟹大寒,杨氏又怎么会傻到自己食螃蟹呢?”

    云禩道:“四哥,这你便错了。杨氏虽不会傻到自己食螃蟹,但若是蟹黄豆腐没有螃蟹的外形,根本看不出是螃蟹所制呢?”

    蟹黄豆腐本就没有螃蟹的外形,而是将蟹肉和蟹黄解出炒制,浇制在内酯豆腐之上的菜色。

    在清代豆腐已经非常普及,而且是平头百姓最爱的菜色,因着豆腐便宜,而且还有“肉味儿”,在民间那是极为高档的菜品。不过如今豆腐的做法还有限,最讲究的做法莫过于文思豆腐羹了,这是一道佛门斋菜,讲究豆腐横切88刀,再纵过来切188刀,一块豆腐瞬间变成如丝发一般的细丝,漂在汤羹之中犹如银河万千,美不胜收。

    清代的记述之中,最类似蟹黄豆腐的菜色,便是虾油豆腐了,蟹黄豆腐闻所未闻,因此胤禛并未食过。

    云禩信誓旦旦的道:“这蟹黄豆腐,无有螃蟹的外形,口味甘美醇厚,咸香鲜气,豆腐入口又滑嫩娇弱,弟弟可以保证,杨氏以前从未食过,且绝看不出是螃蟹所制。”

    云禩的天花乱坠,但是在没有亲眼看到,没有亲口尝到之前,胤禛是从来不相信嘴皮子的,美话儿都会,但是手艺不一定谁都会有。

    云禩长身而起,笑道:“我这就去做这品蟹黄豆腐,不过弟弟身在牢狱,到时候还有劳兄长把蟹黄豆腐带出去,放在膳房,只要杨氏见到,弟弟可以保证,她一定会食,而且食髓知味。”

    胤禛想到了云禩做的草莓甜椀子、芝芝莓莓还有薯片等等,又想到云禩连一碗白粥都能做出不一般的滋味儿,便不得不信任云禩的理膳手艺。

    “是了,”云禩道:“险些忘了,虽这空间里作料齐全,锅具也不差,然……唯独没有豆腐,还请四哥麻烦跑一趟,给我寻两块豆腐来。”

    “你让我找豆腐?”胤禛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

    云禩点点头,道:“有劳四哥。”

    胤禛一时没话,堂堂四贝勒,要给他跑腿儿去找食材?但云禩的笑容温很诚恳,胤禛与云禩对峙两眼,竟有些败下阵来,叹口气道:“罢了,我这就去。”

    云禩叫住他,道:“四哥。”

    “作甚?”胤禛简练和冷淡的发问。

    云禩笑眯眯,简直得寸进尺,道:“四哥,要嫩豆腐,卤水点的豆腐太硬,是不行的。”

    甚么嫩豆腐,卤水豆腐,胤禛怎么能分得清楚这两种豆腐有甚么区别,他压根儿从来没区分过,随口道:“知道了。”

    罢,急匆匆的离开。

    云禩看着胤禛的背影,笑着感叹道:“好感度高就是好啊,还能指使未来的皇帝跑腿儿。”

    胤禛离开空间,出了空间,回到自己的屋舍,这才有些后悔,自己个儿为何要答应给云禩寻豆腐?方才便应该拒绝才是,但是他当时想都没想拒绝这个念头,分明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嘴巴自己便答应了去,仿佛这张嘴巴压根儿不是自己的一般,愣是不忍心拒绝云禩。

    胤禛微微纳罕的自语:“真真儿是怪了。”

    胤禛去寻豆腐,为了不让杨氏戒备,所以还要偷偷的去寻豆腐,等找好了豆腐,一刻不敢耽搁,立刻回了屋舍,开启空间,再次走入空间。

    胤禛离开之后,云禩便开始处理食材了,他进了桃花坞的茅草棚子,找到了膳房,陋室虽,五脏俱全,尤其是膳房,一进去内有洞天,一排排的灶火,一排排的锅具,一排排的调料。

    随身空间里的微波炉、冰箱、烤箱等等,全都摆在桃花坞的膳房里,大有一种古典与高科技合并的融合之感,倒也微妙。

    云禩麻利的将盲盒奖励的螃蟹洗刷干净,杨氏是孕妇,口味自然比一般人刁钻一些个,云禩为了不让杨氏尝出水产的腥味,还用料酒和佐料浸泡了螃蟹,然后上锅蒸熟。

    等蒸熟之后,将螃蟹启开,螃蟹的壳子一开,一股子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不但没有半点子水产的腥味,反而香醇十足。

    果然空间奖励的东西便是不一样,现在这天气正好是食螃蟹的淡季,但空间奖励的螃蟹,一开满满都是金黄色的蟹膏,几乎顺着云禩白皙的手指往下流淌,险些滴在地上浪费了。

    云禩赶紧找了承槃,将饱满的蟹肉,还有满满的蟹膏全都剔出来,一点子也不浪费。于是又启开另外一只螃蟹,这次启开的螃蟹是母蟹,母蟹没有蟹膏,则是满满的蟹黄,蟹黄流油,就仿佛是流油的咸鸭蛋一般,蟹黄醇,蟹膏香,这蟹黄豆腐最妙的地方,就是在于蟹黄和蟹膏了。

    因着在现代,螃蟹比较贵,而且时令局限太明显,所以很多餐馆做蟹黄豆腐都是用咸鸭蛋来代替蟹黄的滋味儿,虽然咸鸭蛋也有咸香醇厚的味道,但是与真正的蟹黄是绝对不能相提并论的。

    云禩将正宗的蟹黄和蟹膏全都剔下来,盛放在承槃之中,他就不信了,如此美味的蟹黄豆腐,杨氏还能拒绝了去?

    食色性也,谁能拒绝口舌之欲呢?若是能拒绝口舌之欲,那他绝对没食过云禩亲自料理的美味。

    蟹黄蟹膏准备好,云禩便开始炒制了,炒制的用料也是十足讲究,既不能腥气,也不能掩盖了蟹黄和蟹膏的滋味儿。

    刺啦——

    剔下来的蟹肉下锅,一股子浓郁的香气从锅子中腾空而起,浓郁的蟹香味经过油温的催发,那香气霸道的令人欲罢不能。

    胤禛带着豆腐回来的时候,便闻到这样一股子与众不同的香味,比虾油的味道更浓郁,更引人,催发着人性天然的欲望。

    胤禛顺着香味走进桃花坞,直接绕到膳房之中,便看到了正在炒制蟹黄的云禩。

    云禩笑道:“豆腐来了?”

    胤禛:“……”

    胤禛面无表情,心底里却在道,至少也是四哥来了,怎么就变成豆腐来了?

    云禩接过豆腐,定眼一看,不由笑出声来,原是胤禛分辨不出哪个是北豆腐,哪个是内酯豆腐,因此嫩的豆腐,硬的豆腐全都各来好几块。

    胤禛道:“可有拿错?”

    云禩道:“不错不错,嫩豆腐做蟹黄豆腐,北豆腐可以来个葱拌豆腐,都不错。”

    蟹黄已经炒好,就差胤禛带来的豆腐,云禩动作麻利的开始处理豆腐,将豆腐哆哆哆几刀切成方块,将豆腐放在汤汁之中火炖起来。

    豆腐本就不容易入味儿,如果只是浇汁,唯恐豆腐美豆腐的,蟹黄美蟹黄的,虽豆腐与蟹黄都好吃,却各自美味,各不相干。所以云禩做蟹黄豆腐,一定要用汤汁炖一顿豆腐。

    今儿个手边没有太多食材,若是食材允许,云禩还要加一些鸡汤高汤来炖豆腐,这样一来豆腐才能最大程度的入味儿,鲜香翻倍。

    蟹黄豆腐新鲜出炉,最后再撒上一些清脆的香葱点缀,金灿灿的蟹黄豆腐顶着碧绿的葱花,袅袅的热气腾腾而起,带着阵阵咸香鲜醇的味道,再看那一汪的蟹油,便知道有多勾人食欲。

    云禩做好蟹黄豆腐,完美摆盘,之后便让便宜四哥带出去,放在膳房里,混入杨氏晚膳的菜色之中便可,云禩可以肯定,自己这道蟹黄豆腐,必然从众多的菜色之中脱颖而出。

    胤禛还带回来两块北豆腐,正好再做一个葱拌豆腐,若是觉得蟹黄蟹油食多了腻口,配上一口葱拌豆腐,那绝对解腻。

    葱拌豆腐很简单,云禩刚做好这道凉菜,一回头……

    便看到便宜四哥手中优雅的拿着一只勺子,勺子里是满满的蟹黄和豆腐,不紧不慢,优雅的送入口中。

    云禩:“……”

    云禩道:“这是给杨氏食的,四哥你怎么偷食呢?”

    胤禛面色平静,“理直气壮”道:“为何不可?这么多蟹黄豆腐,送一半过去便好,若是杨氏食得太多,别是腹痛,直接流产也是有的。”

    偷吃还振振有词了?

    胤禛从未食过蟹黄豆腐,这蟹黄比虾油的美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口下去咸香鲜口,蟹膏蟹黄双重鲜美混合在一起,豆腐又软又嫩,真真儿是人间美味,比熊掌还要醇香。

    且十足下饭。

    胤禛慢慢转动着舌尖品味,随即道:“若是加上一碗稻米饭,倒是极好的。”

    云禩无奈道:“四哥倒是会吃。”

    云禩也喜欢蟹黄豆腐拌米饭吃,浓浓的蟹黄和蟹油拌在白花花的米饭上,那得多么下饭?云禩能吃满满两大碗。

    他干脆真的蒸了一锅米饭,反正稻米是现成的,电饭煲也是空间自带的,而且一键蒸饭,根本不需要等时间,“叮!”一声直接蒸熟。

    云禩给自己与胤禛一人盛了一碗米饭,两个人真的用蟹黄豆腐伴着米饭一起食,简直便是人间美味儿,大满足!

    他们吃了一半的蟹黄豆腐,留着另外一半给杨氏,胤禛不愧是身材高大的主儿,食量也大得很,仍是意犹未尽,盯着剩下一半的蟹黄豆腐,眼神平静,但略微有些“发狠”。

    云禩抬头看了一眼,此时此刻便宜四哥头顶上的文字泡里,表情左手举着勺子,右手举着筷子,不停的拍桌,两眼放着狼光,表情旁边还有三个大字——干饭啦!

    云禩:“……”

    云禩立刻站起来,麻利的将蟹黄豆腐装起来,以免胤禛真的如同恶狼一般扑上来,螃蟹是盲盒奖励的,就这么几只,刚才都炒了,若是胤禛真的把蟹黄豆腐一不留神食光了,云禩将计就计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食合挡住了胤禛的视线,胤禛状似平静的把目光收回来。

    云禩将食合递过去,交给胤禛,盯嘱道:“劳烦四哥把这道菜混在杨氏的晚膳中……四哥,你路上可千万别偷吃。”

    胤禛“呵!”冷笑了一声,道:“我是这般没起子之人么?”

    云禩:“……”看着不像,但是读心术的表情看起来危险……

    胤禛道:“没旁的事儿我便走了。”

    “四哥,”云禩又想起了甚么,道:“千万别走错空间门,从你的空间门出去,如今弟弟身在牢狱,你若是从牢狱出来,那便大事不妙了。”

    胤禛眼皮一跳:“放心。”

    罢,提着食合走了,直接消失在空间之中。

    云禩眼看着胤禛离开,自己把最后一点薯片吃完,掸了掸手,道:“也不能总在空间里呆着,看来我也该出去了。”

    云禩选择脱离空间,很快四周的景物变化起来,从明媚的桃花源,赫然变成了阴暗的牢狱。

    便见到牢狱之中,闭眼浅寐的八爷“悠悠转醒”,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还稍微伸了个懒腰。

    云禩刚醒过来,便闻到了一股子油碾子味儿,十足的呛鼻,顺着方向一看,原是牢房的地上摆着一只掉了瓷儿的破碗,碗里撑着饭菜,饭和菜汤混为一谈,是盖饭也不是盖饭,反而更像是黑压压的汤饭,总之饭汤很多,上面还漂浮着像水草一样的菜叶子。

    云禩刚在空间里吃过了,此时并不饿,不由嫌弃的皱了皱眉,看来牢房的伙食有限,自己还是应该早日洗脱嫌疑出去才是,否则自己同意,胃也不会同意。

    云禩堪堪“醒过来”,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牢卒一连串的恭维:“太子殿下,请请!您请,心脚下……请……”

    不需要看到来人,这仗阵已经出来了,原来是太子胤礽来了。

    果不其然,太子负手慢慢走过来,派头十足,站在牢狱门前,与云禩隔着一面监牢的栅栏墙,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云禩,道:“八弟,你可知罪?”

    云禩慢悠悠长身而起,掸了掸自己的袍子,道:“知罪?不知弟弟何罪之有?”

    “你还要嘴硬?”太子胤礽冷笑:“日前在皇上面前,你不是无话可么?现在却要嘴硬,恐怕为时已晚罢!”

    云禩淡淡的道:“我的确过‘无话可’,然无话可,并非是认罪。”

    “你想狡辩?”太医胤礽反诘。

    云禩很平静的凝视着太子的双目,似乎看透了甚么,道:“太子殿下是聪明人,有些事儿,无需我狡辩,太子已然看的清清楚楚,不是么?”

    太子缄默不言,眯着眼目量云禩。

    云禩又道:“无话可,并非代表我认罪,我是被构陷的,皇上不是已经下令太子纠察此事了么?想必……太子定会还我一个清白。”

    “哼!”太子冷笑道:“八弟啊八弟,你可知道,杨氏已经认罪了,且一口咬定那铸钱的宅邸是你给她的地产,本宫也派人去纠察过了,的确,这片宅子在卖给杨氏之前,确实在你的名下,还有地皮过户的契书在此,你作何狡辩?”

    太子着,哗啦从箭袖中掏出一子书契,轻轻晃了晃。

    云禩点点头,道:“原还有过户的契书,看来……”这个幕后之人安排的很周全,是明明白白的想要陷害自己了。

    太子一张张将契书叠起来,慢条斯理儿的道:“其实呐……本宫也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八弟一向行的端做得正,不像我等凡夫俗子,是最为坐怀不乱的一个,那养杨氏又并非甚么仙子,如何能勾动八弟的凡心呢?本宫是信你的……”

    他着,压低了声音,迈开两步,走到栅栏旁边,挨近云禩,幽幽的道:“倘或八弟愿意为我所用……那你我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本宫自会为了八弟的清白奔波周折,尽力斡旋,八弟,你……对么?”

    云禩不以为然:“太子公事繁忙,弟弟何德何能,岂敢劳烦太子为我周折忙碌呢?”

    “你!”太子胤礽怒目,压制着怒火:“你偏偏要与本宫作对么?本宫乃是太子,你可知道与本宫作对的下场!”

    “太子此言差矣,”云禩道:“太子是储君,你我虽为兄弟,但严格意义上,储君与臣子的关系。句掏心窝子的大实话,我不站队,不结党派,并非是想要自立门户,而是不想参与这劳什子的争斗。”

    太子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量着云禩,似乎想看看他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儿,但是很可惜,太子没能看出来。

    胤礽此人心思深沉,因着娇生惯养,生下来便是嫡子,是太子,自持高人一等,早便被宠得骄纵了去。再加上正因他生下来便是嫡子太子,更不能让旁人窥伺了自己的储君之位去,所以一直很有危机意识,疑心病比谁都重。

    云禩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没有争夺之心,因而不站党派,但是太子偏偏不相信,他就不信有谁生在帝王之家,距离储君之位,甚至距离皇位如此之近,却不动心的,除非他是神仙!

    太子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罢,机会,本宫给过你,是你自己不要!”

    “哼!”

    太子又是冷哼一声,一甩袖袍,转身想要离去,临走之时低头看到了栅栏旁边的破瓷碗,那是云禩的牢饭。

    太子胤礽当即挑起一抹尖锐的笑意,抬脚直接将那破瓷碗“哐啷”一声踹翻,罢了还挑衅的看向云禩,高傲的昂了昂下巴,十足做作的道:“啊呀,糟了,本宫一不心,将八弟的晚膳给踹翻了去,八弟你不会怪罪于我罢?”

    云禩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这等家子气,学生都不顽的动作,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胤礽,却顽的溜溜儿的。

    胤礽又道:“本宫听,牢狱的膳食一天只有两顿,翻也不会另补,看来八弟想要用膳,就要等到明日正午了,八弟,你不会介意罢?”

    云禩一点子也不饿,因着他在空间里刚吃了一大碗蟹黄豆腐拌米饭,虽胤禛饭量大意犹未尽,但云禩是食得饱饱的,再也吃不下甚么了。

    云禩道:“太子多虑了,弟弟怎敢介意,只不过……”

    “只不过?”太子胤礽看向云禩。

    云禩惋惜的看着地上被踢翻的饭菜,道:“这牢饭看起来虽不甚美味,只不过到底是粮食,如今浑河遭灾,一粒米,一片菜都惜如珍宝,太子贵为储君,须知浪费可耻。”

    太子没成想云禩的竟然是这句话儿,气的一甩袖袍,这回是真真儿的走人了。

    云禩看着太子气哼哼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喃喃自语的道:“都告诉你我没有夺嫡站队之心了,偏生却来招惹我。”

    “四哥四哥!”

    云禩被关在牢狱之中,老九胤禟便来找胤禛,胤禛听着老九的大嗓门,揉了揉额角,也不知老八是怎么忍咋咋呼呼的老九的。

    胤禟撞门跑进来,风风火火的道:“四哥,我方才听太子去了牢狱,把八哥的晚膳给踹翻了,八哥今儿个晚上要饿肚子了,怎么办?怎生是好啊!”

    胤禛一听,不见任何着急,面色平静甚至冷漠,道:“不必担心。”

    “如何能不担心?”老九道:“八哥不比咱们,是咱们兄弟几个里面身子骨儿最弱的一个,之前又生了大病,这会子怎么能挨饿!四哥,你着实一点子也不顾念手足之情,都不担心的么?”

    胤禛的确不担心,但这与手足之情并没有太多的干系,因着云禩在空间里已经吃过了,若不是火化石投胎转世,这会子绝不会饿肚子。

    老九一个人叨念着:“八哥会不会饿?”

    “八哥会不会冷?”

    “牢狱里也没有床榻高枕,八哥会不会夜不能寐?”

    胤禛听着他呱呱呱在耳边叫唤,凉凉的扫过去一眼,凉凉的道:“这么担心你八哥,那你去牢里陪他好了。”

    “这……”老九挠了挠后脑勺,道:“这……不太好罢。”

    胤禛凉飕飕的又道:“既知不好,现在立刻回房,歇息。”

    “可是我……”

    他的话还未完,外面一阵嘈杂,有人大喊着:“请大夫来!快请大夫来!”

    “四爷!”

    砰砰砰……

    有人在外面叩门,胤禛看了一眼老九,道:“去应门。”

    “哦……”老九老老实实的答应,前去开门,便见一个豹尾班侍卫在外面,道:“四爷,杨河台之女突然不好了,是腹痛难忍,想请太医前去医看,然圣上与太子均已歇息,所以奴才们前来请示四爷,是否叫太医前去看诊?”

    胤禛等的就是这事儿,杨氏之女果然食了蟹黄豆腐,不腹痛都困难。

    胤禛当即道:“人命关天,上天有好生之德,便让太医前去诊看罢。”

    老九则是不同意,不满的嘟囔:“那毒妇构陷八哥,罪有应得,四哥怎么的突然变成了信男善女,还好生之德呢……”

    胤禛早就按照云禩的法子,提前找到了太医,告诉太医该怎么做,该怎么。太医院的御医,也都是不容易的,他们除了每日里给皇亲贵胄诊看,这宫中的争斗多多少少也要接触一些的,太医听了四爷胤禛的话,虽然肚子里一堆的疑问,但是他知道甚么该,甚么该问,若是问了不该问的,是要命的!

    太医战战兢兢的前去给杨氏之女看诊,因着杨氏之女这边动静很大,康熙和太子胤礽还是被吵醒了,听杨氏之女好似要流产,腹痛难忍,左右也都吵醒了,便前去看看。

    这大晚上的,河台宅邸里灯火通明,康熙黑着脸走进院落,道:“到底甚么事?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有流产的征兆?”

    太子胤礽不忘了给云禩穿鞋,道:“怕不是有人害怕杨氏多,想要杀人灭口罢?”

    “太医!”太子道:“杨氏如何了?”

    太医连忙跪下来作礼,道:“回……回圣上和太子殿下的话,这……这杨氏她……她的确有流产的征兆,灾区药材贫乏,正好缺了几位药。”

    杨氏看起来疼的很,在屋子里,隔着门板都能听到她的通呼声,大喊着:“疼啊,好疼……我的孩子,保住我的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疼、疼啊……”

    康熙被她嚷得心烦意乱,道:“那该如何?”

    太医擦了擦冷汗,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四爷胤禛,战战兢兢的回答:“卑臣有……有一偏方,可不需要太多药材,只是……只是需要胎儿父亲的一滴热血。”

    血?

    胎儿父亲的血?

    杨氏之女指证了云禩,那八爷岂不就是胎儿的父亲,要的岂不就是八爷的一滴热血?

    太医又道:“这……这热血是药引,杨氏应是体寒引起的流产,热血性热,尤其是与胎儿有直系血脉的热血。但这法子亦有弊端,若是用错了血,别是胎……胎儿了,就连杨氏也保不住。”

    “还有这等偏方?”太子胤礽咋舌。

    古代人都是迷信的,各种各样的偏方数不胜数,比这更离谱的比比皆是。

    四爷胤禛当即站出来,拱手道:“皇阿玛,人命关天,况且杨氏还是贪赃之案的关键,唯恐伤及性命,令贪赃之案变成悬案,不若便按照太医所,将八贝勒从牢狱提审出来,取一滴热血,也没有甚么妨碍。”

    康熙一听,觉得也对,便道:“去,把八贝勒提审出来。”

    “是!”豹尾班的侍卫立刻前去提审,不一会子,云禩便被侍卫押解而来。

    大黑日的,灯火通明,康熙与诸位皇子阿哥全都在场,云禩一看到这场面,十足了然,不着痕迹的与四爷胤禛对视一眼,随即对康熙作礼,一抖箭袖,恭恭敬敬的道:“儿臣戴罪圣驾御前。”

    康熙摆摆手,道:“不必拜了,你就取一滴血给杨氏罢。”

    云禩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分明是他一手自导自演的,云禩却很惊讶,随即大方的道:“即是如此,若用儿子的血能救人一命,儿子自然愿意,只不过……”

    他到这里,杨氏的舍门突然开了,杨氏虚弱无比,脸色惨白,被两个丫鬟扶着,踉踉跄跄的走出来,焦急急促的道:“不、不能用他的血!”

    云禩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为何不能用我的血?”

    “这……这……”杨氏之女忍着疼痛,道:“这偏方,不知管不管用……”

    云禩道:“手边药材短缺,偏方虽偏,却可一试,万勿用自己的性命与胎儿开顽笑啊。”

    他着,一脸正色的对太医道:“太医,取血罢。”

    “不!不能!”杨氏之女惊恐的摇头:“不能用,不能用他的血!不能!”

    云禩眯着眼目,语气十足了然,却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质问杨氏,那气势大有咄咄逼人之势头。

    “你不是,孩子是我的么?你不是,与我有私情么?那为何不能用我的血?难道……”胤禩一笑,道:“你是构陷于本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