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A+A-

    深沉的黑夜之中, 胤禛的眼神仿佛带着一股能够穿透谎言的锐利,紧紧盯着云禩。

    云禩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掉过一次马的缘故, 让第二次掉马来的更加容易……

    云禩目光平静, 心中却在捉摸着如何搪塞便宜四哥, 他刚要开口,便听到“沙沙……”若有似无的动静。

    四爷胤禛脸色突然变了, 沉声道:“有人。”

    不只是四爷, 太子爷也听到了动静。

    云禩并非练家子,他没有四爷和太子爷这么好的耳力,但是并不妨碍,云禩看到了远处黑暗中的文字泡,那是读心术。

    的确有人在往这边靠近过来, 头顶上都是文字泡,一个一个的表情全都蒙着脸, 手里还举着刀剑等等的武器。

    胤禛道:“快走, 是追兵。”

    云禩立刻将火堆扑灭,以免那些追来的手发现火源, 随即去搀扶起胤禛,道:“四哥,能走么?”

    胤禛的手臂骨折,腿受伤, 不过并不妨碍,他并非是个娇气之人,点头道:“走。”

    太子临走之前,还不忘了把没吃完的土豆用衣裳一包,这才跟着他们往前快速离开。

    云禩:“……”

    “搜!一定要找到!”

    “快, 这边来看看……”

    “这里有篝火!看着刚灭,还在冒烟呢!有人才走不远!”

    “这里荒郊野岭的,又刚刚遭遇洪水,肯定是他们没错了,追!”

    云禩三个人在前面,手在后面追,发现了灭掉的篝火,一路快速向前追赶。

    胤禛因着受伤的缘故,速度有些慢,身后“沙沙沙”的声音跫音更重了,趁着黑夜,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显然那些手与他们缩短了距离。

    “快走!”太子胤礽道:“他们追上来了,快点。”

    “在前面!”

    “快看!在那!”

    “杀!不留活口!”

    四周实在太空旷了,虽然都是草丛,但是洪水经过,草丛被压倒了七七八八,有人经过的话,不只会发出沙沙的声响,还会令草丛夭曳,在四周无人的空旷之地看的十足清楚。

    手们追着摇曳的草丛一路往前追:“快追!就是他们!”

    太子道:“快,他们追上来了!”

    云禩也想快,但是一来他不是练家子,二来胤禛受了伤,他们根本跑不快,三个人里面只有太子一个人完好如初。

    “当心!”

    太子突然冲着他们大喊:“趴下!!”

    云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胤禛眼睛一眯,他虽受了伤,但反应力还是有的,一把按住云禩的后背,两个人直接向前扑倒在地。

    嘭——

    一声巨响,云禩只觉被撞得七荤八素,整个人晕晕乎乎,睁眼一看,胤禛也跌在地上,固定手臂的树枝被撞掉了,胤禛的额头上全都是冷汗,嘴唇微微发白,声音低沉沙哑,克制着粗喘,道:“快起来!”

    “不留活口!快,追!”

    “追!”

    手们冲上来,继续对他们穷追猛,云禩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拖拽着胤禛,将他也从地上拽起来,道:“快走!”

    太子胤礽本已经跑出去了,但眼看着两个人还在后面,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一咬牙,调头冲过来,与云禩一起,一左一右,抄起胤禛,搀扶着他往前跑去。

    “这样不是办法!”太子道:“咱们拖着一个瘸子,后面的手脚底下却跟生了车轱辘一般!”

    云禩看了眼,指着隐蔽的路,道:“往那边走!”

    “快追!他们要跑了!”

    “往那边跑了!”

    “别追丢了!追!”

    云禩带着二人往偏僻的地方钻,七拐八拐,想要甩掉身后的手们,但是那些手穷追不舍,似乎一点子放弃的念头也没有。

    三个人跑了一阵,胤禛的手臂错位了,腿上的伤口抻裂,流了不少血,这样下去不是法子。

    “那面有人?”太子突然指着远方道。

    有火光,还有烟飘起来,在黑夜之中十足明显。

    云禩定眼一看,果然是人,应该是难民,一群难民在前方的野地里扎了窝棚,好像是暂时的定所。

    三个人跑过去,没成想这么巧……

    “恩公?”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云禩和胤禛都认识,这不就是兰英的大娘么?兰英跟着云禩离开,她的大娘和弟弟还留在难民群里。

    那女子看到他们,有些吃惊,道:“恩公,您这是……受伤了?”

    云禩额头上滚着热汗,道:“这里可有躲避之处?”

    那中年女子连忙道:“有有!不过……有是有,但……”

    云禩道:“有就可以,快带我们去。”

    女子一刻也不敢耽误,把三个人领到一处窝棚前面,道:“就是这里。”

    “这里!?”太子差点一嗓子喊出来。

    这里的确是个窝棚,但不是给人住的,连难民都不会住,因着……这里是猪圈窝棚!

    洪水的缘故,猪圈里早就没有猪了,只剩下一个残缺的圈,在潮湿的天气中散发着阵阵臭气,令一贯里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差点熏晕过去。

    女子道:“就……就是这里了,可这圈棚实在……实在太肮脏鄙陋。”

    “的确肮脏鄙陋!”太子应声。

    哪知道四爷胤禛冷声道:“钻进去。”

    “甚么?”太子震惊的重复:“钻进去?”

    四爷的声音还是很冷酷,也很冷静,颔首道:“钻进去,没时间了,快!”

    太子还被呵斥了一声,听得一愣一愣的,指着恶臭的猪圈发誓:“我便算是被那些手抓住,本宫也……嗬!”

    他一句话还未完整,但觉自己后腰靠近股部的地方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倒抽一口冷气,因着没有防备,根本反应不过来,大头栽进猪圈里。

    “放、放肆!谁踹本宫!?臭死了……”

    太子胤礽踉跄的跌进猪圈,一股浓郁又潮湿的臭气扑面而来,熏得太子几乎睁不开眼目,但是仍不忘了回头去“寻仇”。

    太子着,怒目瞪着胤禛,但是胤禛的表情相当坦荡,好似并不是他踹的太子一般。

    云禩道:“我踹的,事发紧急,还望太子海涵。”着,也快速挤入窝棚。

    太子一口怒气卡在嗓子眼儿里,他分明应该发火的,毕竟他乃东宫太子,便是储君,大清未来的皇帝,有人胆敢踹东宫的屁股,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但太子对上云禩的眼目,同盟卡立刻生效,虚拟好感度愣是让太子无法生气,呼呼喘了两口气,一喘气臭味更是浓郁了,太子又是怒,又是无奈,捂着口鼻闷声:“踹……得好。”

    胤禛:“……”

    云禩:“……”这是同盟卡么?这逆天的仿佛是倒贴卡罢?

    “嘘……”四爷胤禛最后爬进来,压低了声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沙沙沙……

    踏踏踏!

    是手来了。

    手凶神恶煞的追过来,眼看到一群难民,便道:“看到三个男子往这边跑了么?”

    兰英的大娘故意道:“没有,你们……你们是干甚么的?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求求各位老爷,给我们留点活路罢!”

    手们着急追人,四下环视一圈,主要去看些年轻的壮丁,没有发现云禩等人,有手注意到了猪圈,但是还未走过去,臭的捏住鼻子,不只是臭,还散发着潮湿的味道,更是难闻。

    手找了一圈,根本没去找猪窝棚,似乎料定云禩他们都是皇子,还有一个太子,根本不可能藏身猪窝棚中。

    “走!去那边看看!”

    “别让他们跑了!”

    “草他娘,快追!别耽误时间了!”

    踏踏踏踏——

    随即是远去的脚步声,三个人静静的倾听了一会子,确定那些手走远,这才从窝棚里爬出来。

    “臭死了!”太子一辈子没受过这般的委屈,气的使劲抖着自己的衣裳,但是这臭味哪里是能抖掉的?就算是无用功,太子还是坚持抖着自己的衣衫。

    兰英的大娘迎上来,道:“恩公,你们受伤了,快坐下来歇息罢!”

    云禩扶着胤禛坐下来,他的伤口反复撕裂,流血很多,这里条件简陋,不过难民们五花八门,还真有一名大夫,帮忙诊看了胤禛的伤势,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番。

    ……

    “放我出去!!”

    “狗官!放我出去!”

    “听见没有!狗官,你不得好死!”

    齐苏勒使劲拍着监牢的栅栏,栅栏被他拍的哐哐作响,但好似徒劳一般,根本没人回应齐苏勒。

    水闸被炸,大水冲天而下,太子并着四爷与八爷被大水冲走,齐苏勒本想去寻人的,哪知道杨河台带着一帮子手冲了出来,出其不意的将齐苏勒扣押了起来。

    齐苏勒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左右没有回到河道总督的宅邸,毕竟皇上九爷,十三爷十四爷都在宅邸,杨河台不会轻易把齐苏勒抓回去。

    齐苏勒使劲拍着栅栏,怒喊着:“狗官!!现在放我出去,不定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喊甚么喊?别喊了!”一个手很不耐烦的走进来,道:“已然是阶下囚,哪来的这么大脾性?再喊!哼,老子砍了你的手脚!”

    手正在恐吓,哈哈大笑的声音传过来,是杨河台来了。

    杨河台走在最前面,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并非是杨河台的手,而是嵇曾筠和那个接头人。

    齐苏勒看到杨河台和嵇曾筠,气愤的狠狠抓住栅栏,眼珠子赤红的喊道:“狗官!你谋害皇子,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着,又看向嵇曾筠,沙哑的道:“你这个叛贼!你这个伪善的叛贼!”

    杨河台哈哈大笑:“这怎么能怪得了别人呢?只能怪……齐大人自负聪明,其实才是最蠢笨的那一个!”

    齐苏勒自嘲的一笑,道:“对,我的确蠢笨,便是因着我太蠢笨了,才会相信你这个奸贼!”

    齐苏勒虽然在与杨河台话,但是他的目光并没有看着杨河台,反而紧紧的盯着嵇曾筠。

    从始至终,嵇曾筠的脸面上都没有甚么表情,一脸木然的冷漠,仿佛不认识齐苏勒一般,一句话都没。

    杨河台笑道:“罢了,留你到现在,你也该没甚么遗憾了,我这就送你上路,不定你一上路,还能和太子、四爷、八爷做个伴儿呐!”

    齐苏勒气得浑身斗,手在杨河台的指挥之下,开牢房们,去抓齐苏勒。

    杨河台狰狞一笑,道:“砍了罢。”

    “是!”

    手开牢房门,去抓齐苏勒,哪知道齐苏勒的身上虽然有镣铐,整个人看起来也文质彬彬的,却十足的厉害,仿佛带刺儿一般扎手。

    齐苏勒眼眸微动,一抖镣铐,“哗啦——”一声,镣铐发出金鸣之声,双手一绕,一个手惨叫一声,竟然被镣铐缠住了脖颈,向后拽去,“嘭!”倒在地上。

    “抓住他!!”杨河台吃了一惊,惊慌的大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废物,都干甚么吃的!一个天文生都抓不住!?”

    齐苏勒看起来虽文弱,身子板儿也不够健壮,但他从便习武,并非一个娘娘架子,甚至在未来的轨迹中,齐苏勒不只是做过河道总督,他还官至兵部尚书。

    齐苏勒脸上挂着一丝狠意,缠住他的镣铐反而成了武器,想要殊死一搏,冲出牢房。

    跟在杨河台身后的接头人,眼看着手们都被齐苏勒撂倒,这才迈开大步走了过去。

    “嘭——”

    齐苏勒的武艺的确不错,但也不能登峰造极,若是遇到了真正的高手,恐怕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齐苏勒但觉腹部一痛,被人狠狠了一拳,疼得他五脏六腑都绞痛在一起,好像移了位,整个身子痉挛起来,不由自主的跌倒在地上,一口呼吸不畅,“咳咳咳”的咳嗽起来。

    接头人“砰砰”又踹了齐苏勒两脚,冷笑道:“雕虫技!杨河台,看看你都找的甚么手,这些废物能抓得住太子和贝勒?”

    杨河台笑道:“你放心好了,水闸被炸,洪水那么大,被冲走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他们要去寻找的,不过是几具尸体罢了,难不成还能蹦起来跑了?”

    齐苏勒疼痛的蜷缩成一团,倒在牢房阴湿的地面上,他用尽全力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嵇曾筠冷漠的眼神。

    自始至终,嵇曾筠一句话都没,一个眼神也没有变化,脸面仿佛是石头做的,哪里还有一点子儒生的老实和本分,以前的种种,完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杨河台摆摆手,道:“未免夜长梦多,齐大人,您可要走好啊!”

    手刚才被了,这会子想要泄愤,立刻提着刀过来,对着齐苏勒便要砍下去。

    齐苏勒自嘲一笑,闭了闭眼目,似乎已然放弃了挣扎。

    “等等。”

    就在此时,嵇曾筠开口了。

    杨河台道:“还等甚么?这竖子知道了咱们全部的秘密,若是再等,你我都要死!”

    嵇曾筠平静的道:“杨河台有没有想过,齐苏勒的确知道了咱们的秘密,但也可以把他变成自己人。”

    “呸!”齐苏勒恶狠狠的瞪着嵇曾筠,道:“奸贼!想让我变节,死了这条心罢!”

    嵇曾筠不理会齐苏勒的谩骂,表情依旧木然冷淡,缓缓的道:“齐苏勒乃家中荫庇,你们可不要忘了,他姓甚么?”

    齐苏勒从便是贵胄子弟,因为他姓纳喇氏。

    纳喇氏是满族的大氏族之一,后来演变出了很多纳喇氏的分支氏族,分别为乌拉那拉氏,叶赫纳拉氏,还有哈达纳喇氏,四大分家之下又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有人戏称,但凡是姓纳喇氏的人,必然出生贵州,非富即贵。

    虽然是戏,但的确有一定的道理,很巧的,齐苏勒便是纳喇氏的子弟,可见他出身的背景有多么显赫,一出生便比旁人高人一等。

    嵇曾筠道:“杨大人虽贵为河道总督,但到底是‘地方官’,经常在外公干,嫌少在朝廷中走动,若是能拉拢纳喇氏作为内应,岂不是事半功倍?”

    杨河台眼眸微动,别,他是心动的。

    嵇曾筠又道:“若是能将齐大人变成自个儿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又怎么会把咱们的秘密,透露出去呢?”

    “奸贼!”齐苏勒怒道:“枉费八爷四爷如此看中你,我还以为你是个水利人才,原来你才是包藏祸心之人!”

    嵇曾筠都不曾看齐苏勒一眼。

    杨河台虽然心动,若是能拉拢纳喇氏,对自己以后的官运绝对有好处,只是……

    这齐苏勒看起来性子烈得紧,怎么看也不像是为我所用之人。

    就在此时……

    “大人!!大人!”

    一个手从外面跑进来,惊慌的险些左脚拌右脚。

    “甚么事?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手使劲点头。

    杨河台惊喜的道:“找到太子等人的尸首了?”

    齐苏勒一听,猛地抬起头来,吓得他紧紧盯着那手。

    手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匆忙的道:“找到了!但、但不是尸体!太子、四爷、八爷还活着!”

    “甚么!?”杨河台脸色瞬间苍白,大声质问。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杨河台吓得面无人色,齐苏勒则是狠狠松了一口气,不幸之中的万幸,幸亏三位爷还活着。

    “废物!!”杨河台一巴掌抽过去,直接给了手一个大耳勺子,怒吼:“干甚么吃的!人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活着就给我弄死!!”

    手战战兢兢的道:“的们……找到了太子等人,但……但他们太过狡猾,暂时跑了。”

    “跑了!?”杨河台又是惊,又是怒,更多的是害怕,全都化成了怒吼:“找——!给我找!若是叫他们跑了,别是我,你们也都得死!全都要死!”

    “是是!的们这就去找,这就去……”

    “等等。”嵇曾筠又发话了,他并不像杨河台那般惊慌,淡淡的道:“嵇某人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将太子等人引出来。”

    杨河台看救星一般看向嵇曾筠,道:“嵇先生可有甚么好法子?”

    嵇曾筠没有立刻话,转头把目光凝视在齐苏勒身上,随即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甚至不算是笑容。

    嵇曾筠的嗓音低沉沙哑,道:“不如用齐大人做诱饵,散播齐大人逃跑出去的消息,放长线,钓大鱼,太子等人听齐大人从杨河台手中逃出,你他们会不会和齐大人汇合呢?”

    “你的意思是……”杨河台听了嵇曾筠的话,紧张害怕的目光迸发出一丝精光,道:“用齐苏勒做诱饵?把太子等人钓上来?”

    嵇曾筠点头,道:“正是如此。”

    “好啊!”杨河台道:“嵇先生果然是妙招!”

    “嵇曾筠!!”齐苏勒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他腹痛难忍,踉跄了一步还是跌在地上,努力抬起头来,愤怒的道:“你这狗贼不得好死!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这样的奸贼!”

    嵇曾筠目光平静如水,道:“那齐大人就当是瞎了眼罢。”

    杨河台道:“快!还不快快散播出消息去!”

    手一叠的应声:“是,是大人!”

    ……

    胤禛的伤口被包扎起来,治了血,但因着这里并没有甚么药材,也没法子补身体,四爷胤禛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加之他总是阴沉着脸,脸色看起来便更是不好看。

    云禩向兰英的大娘听了一番,女子道:“官爷若是赶路,便要往东面去,一直往东走,没有代步的马匹,行个两日左右也便到了,然……我看这位官爷受伤不轻,可能需要行个三日左右。”

    太子道:“老四行动不便,不如这样,我先赶回去,向皇阿玛禀明事情原委,抓了那姓杨的狗屁河台再!”

    “不可,”胤禛道:“太子万勿鲁莽冲动。杨河台既然选择炸水闸,明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此时往回走,不定正中他的下怀,路上或许有埋伏,还不等太子见到圣上,已经中了他的诡计。”

    云禩点点头,道:“四哥的有道理。”

    杨河台很可能在宅地旁边安插眼线,如果他们贸然出现,只怕还没赶到宅邸,已经被抓了个正着,到时候不但见不到皇上,可能便要这么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死了。

    “那该如何是好?”太子胤礽道:“本宫便没这么窝囊过,一个的河台罢了,竟还摆了本宫一道!”

    兰英的大娘给他们送来了一些吃食,道:“干粮简陋,恩公们凑合食一些罢。”

    的确十足简陋,而且粮食还发霉了,太子真真儿食不下咽。

    这一天大家都累了,天色又黑压压的,众人便先休息下来,养足精神。

    “恩公,恩公!”

    第二日一大早,兰英的大娘急匆匆而来,道:“恩公,方才难民们听到了一些消息,也不知属实不属实,是关于一位齐大人的消息。”

    云禩道:“齐苏勒?”

    兰英的大娘点点头,道:“好似是这么个名儿,不知怎么的,杨河台正在遍处寻这个齐大人呢!给了好多难民好处,叫他们若是见到这位齐大人,一定要告诉杨河台,但不能通知官府,神神秘秘的,也不知为甚么,我寻思着古怪,便来告诉恩公们一声。”

    云禩眯了眯眼目,若有所思,太子胤礽道:“杨河台这般偷偷摸摸的,必然不干甚么好事儿!他命人炸了水闸,周边又是他的手,也不知齐苏勒和嵇曾筠二人如何了。”

    太子胤礽又道:“既然杨河台正在遍地的寻齐苏勒,明齐苏勒没有被杨河台关起来,咱们不如听听齐苏勒的动静,先与他汇合了再。”

    云禩眯着眼目,还是若有所思,四爷胤禛也是一直没话,不过在太子眼里看来,胤禛本就不喜言辞,不话也是情理之中的。

    “八弟?”太子询问道:“八弟,你觉得如何?”

    云禩终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太子的有道理。”

    太子胤礽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老八一肯定自己的想法,心底里立刻升起一股美滋滋的感觉,这便是“英雄所见略同”的归属感罢?

    太子胤礽笑嘻嘻的,嘴角恨不得能咧到耳朵根儿去,笑着笑着,突然笑不动了,心里一阵奇怪,咦?本宫为何这般开心?便因着刚才老八舒了一句“太子的有道理”?

    “太子所言极是”“太子英明”“太子英明独断”等等这样儿的言辞,太子是从听到大的,已经听得耳朵长茧子,没甚么新鲜的,结果今日听八弟嘴里出来,怎么就跟旁人出来的感觉不一样呢?

    啪——

    太子抬起手来,木可可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云禩和胤禛齐刷刷的投来探索的目光,诧异的看着自己自己的太子。

    太子咳嗽了一声,故意眼睛瞟天,道:“啊……这虫子真令人厌烦,怎么赶也赶不走。”

    云禩挑了挑眉,虽太子一副正在赶虫子,不心了自己的模样,但他头上分明顶着炸毛黑猫倒毛线团的表情,一面倒毛线团,一面用爪子呼噜着自己的炸毛,好像得了……狂犬病一般。

    云禩也没有戳破太子的纠结,便对兰英的大娘道:“能不能劳烦您帮忙听一下。”

    “这有甚么劳烦的?”女子道:“若不是恩公给我们的银两,我们早就饿死了!再者了,兰儿还有劳关爷您照顾着!”

    云禩点头道:“您放心,兰儿很乖,也很听话,跟在我身边儿,不会叫她吃半点子亏的。”

    兰英的大娘千恩万谢,立刻去听齐苏勒的情况。

    周边都是难民,找粮食是找不见的,但是听消息,听的倒是很快,不消半天,兰英的大娘便回来了,匆忙的道:“真的听到了!听到了!这个杨大人给了许多难民好处,让难民留意这个齐大人,一旦见到齐大人,立刻通知他们。”

    听有难民见到过齐苏勒,就在稍微靠东一点儿的山林里。

    太子胤礽道:“这下子好了,咱们先与齐苏勒汇合,然后再从长计议。”

    云禩并没有着急话,与四爷胤禛对视了一眼。

    既然已经得到了齐苏勒的行踪,众人便算去和齐苏勒汇合。

    按照兰英大娘听到的消息,有人在东面一点子的树林里似乎见过齐苏勒。

    东面的树林是一片高地,没有被洪水淹没,但是难民们也不往那里去,缘故很简单,那片树林地势大多崎岖,很多参天大树,灌木也丛生,不好扎下窝棚,也不好上山下山,所以难民并不往那边走。

    云禩搀扶着胤禛,太子在前面探路,拨开树枝和灌木,三个人心的前行在树林之中。

    “应该就在附近了罢?”太子胤礽道:“也不知齐苏勒到底在不在这里?逃跑到这深山老林来做甚么?”

    “诶?齐苏勒?”太子眼尖,似乎看到茂密的树林间,有一抹人影,穿的是齐苏勒的天文生官袍。

    “在那边,快走!”

    太子带路,三个人朝着前面走过去,果然是齐苏勒!

    不只是补子官袍像,就连人也像!

    但是走近一看,齐苏勒竟然被五花大绑在一棵大树上,嘴巴里塞着布巾,无法话。

    齐苏勒眼珠子赤红充血,眼看到他们,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奋力挣扎,想要甚么。

    “齐苏勒?”太子奇怪的道:“他这是……”

    到这里,太子眼睛一眯,惊叹道:“糟糕,中计了!”

    “哈哈哈哈——”

    嚣张的大笑声从绑着齐苏勒的树木后面传来,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紧跟着是“踏踏踏”的脚步声,更多的人影从茂盛的树木和灌木丛中冒出来,是杨河台和他的手!

    还有……

    嵇曾筠。

    手将云禩三人团团围住,包围的铁桶一般。

    “看你们还往哪里跑!”杨河台狰狞冷笑:“好嘛!洪水都没能冲走你们,看来你们真是命硬!但就算是命硬,又能硬得过我的手段么?还不是乖乖的自投罗网?”

    齐苏勒使劲摇头,奋力吐出自己嘴里的布巾,可是为时已晚,只能徒劳的大喊着:“八爷!快跑!嵇曾筠是他们的人!”凉七团队整理

    众人这才注意到,的确,嵇曾筠站在手后面,他并没有被绑住,也没有被任何人胁迫,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分明与杨河台是……一丘之貉。

    嵇曾筠被齐苏勒点破,脸色平静有如止水,不见一丁点儿的波澜。

    相对比嵇曾筠的平静,云禩和四爷胤禛也是相当平静的。

    云禩淡淡的道:“杨河台,设了这么一个局,也是辛苦你了。”

    杨河台道:“死到临头还嘴硬!哼,大水都淹不死你们,但是今儿个,你们必死无疑!”

    云禩道:“杨河台这么着急杀我们,是因着水闸的事情罢?不必猜了,挪用修闸款项之人,必然是你这个河道总督了,对么?”

    不等杨河台回答,也不需要他回答,云禩又慢悠悠的道:“其实……你想杀我们,也不全为了修闸的事情,因着你做的亏心事儿,实在太多了。除了水闸,还知情不报,掩盖灾情,致使百姓死伤千余人,你深知这罪名是逃不掉的,不知悔改,反而干脆先下手为强。”

    “我有甚么错!?”杨河台怒吼道:“天灾又不是我的错?!浑河遭灾之后,我不是也带头治河了吗?我有甚么错?谁知道浑河突然下了这么大雨?明明河水那么浅!都是老天爷的错!”

    四爷胤禛冷声道:“水闸呢?强制捐款呢?都不是你的错?你怎么会有错呢。”

    杨河台被胤禛一顿质问,脸红脖子粗的怒吼:“我看你们还不知道甚么是死到临头!今天一个也别想走!只要你们死了,我就会和皇上,是水闸迸裂,洪水不心淹死了你们!”

    云禩突然轻笑了一声,道:“有一点你对了。”

    “甚么?”杨河台被他的蒙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询问了一声。

    云禩道:“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但很可惜了,”云禩唇角一挑,继续道:“杨河台你放眼看看,这里到底是谁的主场。”

    “踏踏踏踏!!”

    是脚步声,层层叠叠的脚步声包抄而来,随着跫音,草丛颤动,树林间隐约穿梭着扎眼的黄色。

    那是……

    黄马褂的颜色!

    是豹尾班侍卫!

    豹尾班侍卫仿佛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毫无征兆的蜂拥而至,且数量惊人,快速从外围包抄而上,将杨河台和手们全都包围在里面。

    “怎么、怎么会这样!?”杨河台吓得一个激灵,后背冷汗涔涔,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八哥!”

    清朗的嗓音传了过来,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可不就是九爷胤禟么?

    老九走过来,十足自豪的笑道:“八哥,我办事儿,是不是十足牢靠?”

    云禩点点头,不吝惜的夸赞道:“九弟来得及时。”

    “怎么可能……”杨河台吓得官帽都要掉了,目瞪口呆的道:“怎么会、明明……”

    云禩冷笑一声,道:“明明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我们,可惜了,我过,这里是我的主场,谁给你的自信?真真儿是应了那句话,越平凡,越自信。”

    太子胤礽一脸迷茫,他们三个人分明是一起行动的,但太子胤礽压根儿没搞清楚这是甚么情况,眼看着就要被杨河台“占了便宜”,哪知道事情突然发生了反转。

    老八和老四都是一脸了然淡定,独独自己,这个东宫太子,竟双目迷茫,浑似个瞎子一样。

    那感觉差极了,太子心里酸溜溜的,便仿佛是老四和老八悄悄话,不带着自己一样,越想越是酸,酸得太子爷胃直疼。

    太子道:“这怎么回事儿?”

    云禩道:“让太子受惊了,其实十足简单,一早之前,我与四哥便留了一个心思,这还要感谢嵇先生。”

    “嵇曾筠?!”

    “嵇曾筠?”

    齐苏勒和杨河台同时看向嵇曾筠,杨河台怒道:“你……你是叛徒?!”

    云禩道:“嵇先生虽未明,但三番两次阻止我们去验看水闸,这再明显不过了……水闸有诈。”

    嵇曾筠的态度很奇怪,按理来,他是最关心水利之人,却偏偏三番两次的阻止大家去看水闸,也不算阻止,而是阻止大家特定的那一日去看水闸,就好像水闸在那一日会有甚么“不祥”似的。

    云禩道:“当时我便留了一个心思。”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缘故,那便是云禩的读心术。

    嵇曾筠的文字泡总是顶着一个超大的毛钱球,云禩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绝对非同寻常,所以云禩又留了一个心思。

    云禩与胤禛过之后,胤禛也是一个谨慎之人,暗地里让一名跟随的豹尾班侍卫返回,去通知老九胤禟,或许需要支援。

    没成想水闸真的发生了变故,云禩三人被大水冲走,齐苏勒也被抓了起来。

    其实这段时间,云禩和胤禛心里都清楚,老九肯定会带人前来下游水闸支援,到那时候,老九便会知道水闸崩裂,他们遇到了危险,必然会地毯式的搜索周边。

    而云禩要等的,就是时间,只要静静的等待着老九赶来便是了。

    杨河台怒目瞪着嵇曾筠,道:“是你!!都是你坏事儿!”

    云禩又道:“其实,怀疑嵇先生,并不是从水闸开始的。”

    嵇曾筠终于动了一下,冷漠木然的目光,仿佛一只提线人偶,幽幽的看向云禩,声音沙哑,平板板的道:“哦?那是从甚么时候?”

    云禩笃定的了两个字:“闸夫。”

    从闸夫开始。

    那日嵇曾筠在粥场与乔装改扮的闸夫发生了冲突,如此一来,云禩才顺利抓住了闸夫,闸夫顺利道出了铸假*钱的宅邸地址,紧跟着,顺利挖出了与云禩“有私情”的杨河台之女兰儿。

    “这一切,”云禩温和的笑了笑,道:“都太凑巧,也太顺利了,好像有人递给我一根线头,稍稍一扯,一件天衣无缝的金缕玉衣,便这样轻而易举的散架,不是过于做作了么?”

    “原来……”嵇曾筠嘲讽的一笑,道:“嵇某人这么早便被怀疑了,怪我还自负聪明,真真儿是讽刺。”

    四爷胤禛冷声道:“带走。”

    豹尾班侍卫立刻冲上去,将杨河台叉在地上,五花大绑。

    “饶命啊!饶命——”杨河台大叫着:“太子!四爷!八爷!奴才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奸人挑拨!饶了奴才罢!饶了奴才罢!”

    相对比杨河台的激动和后怕,嵇曾筠反而十足的镇定,与其镇定,倒不是如,嵇曾筠早已是一潭死水,谁又能期待,死水会有甚么波澜呢?

    齐苏勒被松了绑,亲自走过去,提起拳头,“嘭——”一声狠狠在嵇曾筠脸上了一记,从豹尾班侍卫手中接过枷锁,亲手给他扣上。

    嵇曾筠完全没有反抗,很是顺从,甚至还主动伸手,让齐苏勒把枷锁扣在脖子上。

    “等等。”

    眼看着嵇曾筠被押解离开,云禩突然开口,叫住了嵇曾筠。

    嵇曾筠微微顿住脚步,没有回头,脖子上是厚重达数斤重的枷锁,好似是枷锁过于沉重了,压得嵇曾筠抬不起头来,他低垂着头,看着被枷锁扣起来的双手。

    沙沙……

    云禩走过去,步伐平稳,看起来浑似闲庭信步,他站立在嵇曾筠面前,凝视着嵇曾筠死水一般的双眸,道:“嵇先生,你背后指使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