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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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带着众人去看冰灯, 当地的官员忙不迭的接驾,将康熙伺候的服服帖帖,还专门办了一场冰灯为主题的宴席。

    康熙心情本来不好, 但是看到这些冰灯, 心情转而好了不少, 脸上又露出了笑意。

    因着在场的皇子们都知道昨日有人刚刚触了皇阿玛的霉头,所以谁也不敢嚣张, 全都老老实实, 规规矩矩的。

    高士奇昔日里乃是大爷党派的人,今日的大爷尤为规矩,他眼看一道菜色是皇阿玛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拿起公筷来夹菜,想献一献殷勤, 哪知道……

    大爷刚刚夹起一筷子菜来,手却不听使唤, 没有将这筷子菜色夹到皇阿玛面前, 而是一转弯儿,不由自主的夹到了太子的面前, 嘴巴还不听使唤的道:“太子,尝尝这个菜色。”

    太子:“……”

    太子眯着眼睛量大爷胤褆,投毒了?使绊子?是了是了,大爷肯定是想要在皇上面前挽救自己的形象, 不然还能众目睽睽之下给我下毒么?

    太子本不想领情的,一开口却是……

    “多谢大哥,我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太子:“……”

    大爷:“……”

    在场的诸位皇子:“……”

    四爷胤禛:“……”

    云禩吃的好好儿的,一抬头,便看到兄弟们头顶上全都是“……”六个点, 而且这六个点还在不停的滚动着,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无语。

    不只是别人无语,当事人本人也相当无语。

    太子很想抡起手来抽自己嘴巴,好了不领情呢?不被大爷当枪使呢,怎么这会子开口却自己最喜欢这道菜,自己喜欢么?压根儿不喜欢!

    而大爷则是狐疑,太子今儿个出门没吃药?不不,一定是吃醋药了,不然为何会这般?他不是往日里与我最不对付的么?

    而其他皇子在想,是了,肯定是大爷和太子联手想要讨好皇阿玛,他们虽然平日里不和,但是皇阿玛如今心情恶劣,大爷和太子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也要联手讨好皇阿玛,一定是这样,不然还能有甚么合理的解释么?

    云禩则是挑眉,合理的解释?这个解释虽然不太合理,但的确是最真实的解释了,因为……他们被贴了相亲相爱卡。

    太子和大爷的好感度都不到100%,所以还有些意识,每次对对方好之后,就会恍然回神,恍然回神的后果就是一头冷汗,觉得自己有病!

    无错,有病,大大的有病!

    康熙见到他们这般兄友弟恭,却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心情瞬间好了不少,道:“好好好!你们两个也知道互相夹菜了!”

    大爷尴尬得道:“儿子与太子本是兄弟,互相夹菜,这可不是家人们之间,常做的事情么?”

    “你得对,”康熙道:“无错了,家人,今儿个咱们就吃家宴,不要有那么多劳什子的规矩,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甚么都强,不是么?”

    “皇阿玛英明!”

    诸位皇子口中赞颂,康熙道:“好好好!吃饭罢,不要拘束。”

    皇上突然很高兴,太子一看,好家伙,这样还能讨好皇上呢?于是立刻也给大爷夹了一筷子菜,专门加他最讨厌的菜色,送到大爷的承槃中,笑的跟花儿一样,道:“大哥,我记得你最喜欢这菜色了,多吃点。”

    大爷看到那菜色,一眼就认出来了,绝对是自己最讨厌的菜色,这个宫里头除了皇阿玛,还有谁不知道这菜色是自己最讨厌的?太子肯定知道。

    但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无辜的模样。

    大爷本想撅他两句,结果话到口头却不由自主的道:“多谢太子。”

    着,还不由自主的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面不改色,甚至面上带着宠溺的微笑,道:“当真美味。”

    最讨厌的菜色入口,大爷的脸瞬间都要绿了,头顶上立刻冒出一个“yue~”表情,吐得真真儿是肝肠寸断呢。

    云禩忍不住笑起来,他真的不是故意看热闹的,但是这热闹太好笑了,比甚么画本儿评书都要好笑。

    太子与大爷互相敬酒、夹菜,互相恭维,甚至到最后,哥俩好的坐到了一起去,其余兄弟们看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了,康熙则是深感欣慰,觉得儿子们终于长大了。

    一顿饭,皇子们吃的胆战心惊,终于是散席了。

    大爷和太子全都急匆匆的离开了宴席,各自回到了下榻的屋舍。

    云禩也往下榻的屋舍而去,走到院落门口,便听到几个太监道:“快!快一点!去叫太医来!太子急等着呢!”

    那面儿也有太监跑出来,大喊着:“快点,去请太医,大爷急等着呢!”

    大爷的太监,还有太子的太监,在院门口差点撞在一起,两个人一愣,怎么对方的主子也找太医呢?

    他们可不知道,大爷和太子回了屋舍,越想越不对劲儿,觉得自己可能是中邪了,简称有病,一定要找太医来看看才行。

    可想而知,太医来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开一些安神镇定的方子,让大爷和太子睡一觉,诊断出来的病情就是太累了,也没旁的甚么。

    云禩则是偷着乐,好得很,起码15日,太子和大爷都要相亲相爱起来,这下子作为兄弟的云禩,不会被殃及池鱼了。

    看冰灯的第二日,康熙便起驾回宫了,因着高士奇的缘故,以明珠为首的大爷党派消停了下来,而索额图为首的党派也不敢贸然出头,两边异常的和谐。

    云禩今日从广善库回来,天气冷的厉害,云禩没有骑马,选择了坐轿子,如此也能暖和一些。

    轿子走的平稳,眼看着便要到八爷府的门口,突然“哐当!”一声,轿子震了一下,云禩一歪,差点撞到了脑袋。

    “八爷饶命!八爷饶命!”

    外面的轿夫立刻大喊起来,云禩从轿子里矮身钻出来,道:“为何颠簸?”

    轿夫们立刻回话道:“八爷,是……是有人突然冲出来,惊吓到了八爷,罪该万死!”

    云禩顺着他们指的方向一看,真的是有人突然冲出来,而且那个冲出来的人,一下子晕倒在了轿子跟前,此时趴在雪地里,闭着眼目,已然失去了知觉,一动不动。

    云禩仔细一看,是个二三十岁的男子,一看便是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那种,面颊冻得紫红,昏厥在雪地里还在不停的哆嗦。

    若是云禩不管,他觉得这个书生肯定会被冻死在这里,好歹是一条人命,云禩道:“救他起来,把他带回去。”

    云禩捡了个人回来,还给他找了大夫来看。

    书生就是冻得昏厥了过去,而且身体十分虚弱,瘦弱得不成样子,看得出来是饿了很久的。

    云禩仔细量着那书生,按理来,饿了很久,大雪天在外面流浪,昏厥在外面的人,应该是个穷苦书生才对,但这书生的衣袍却有些个值钱。

    他的袍子是绸缎做的,靴子也是绸缎做的,只不过磨损程度很大,靴子都破了,而且这大冬日里的,就算是有钱人也不穿如此单薄的绸缎衣裳,穿上冷飕飕的透风,身子怎么禁得住?

    云禩心中有许多疑问,让人去熬药,又吩咐道:“把火上做的疙瘩汤拿来罢。”

    “是,八爷。”

    随侍将疙瘩汤端过来,刚端过来,屋儿里满满都是香气,那昏死的文弱书生突然动了一下,竟然被疙瘩汤香的“起死回生”了。

    “唔……”书生呻*吟了一下,因为冻僵了,整个人还木可可的,慢慢睁开眼目,一脸迷茫的看着云禩。

    云禩道:“你好些了么?”

    那书生一脸天然呆的模样,还没反应过来,口中道:“冷……”

    云禩把被子给他拉过去一些,盖在身上,道:“那就盖上点。”

    书生这才恍然大悟,看了看四周,连忙拜下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云禩道:“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书生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奈何看到随侍端来的疙瘩汤,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实在是无法拒绝,连忙抱过疙瘩汤的大碗,西里呼噜的将疙瘩汤全都喝了干净。

    热乎乎的疙瘩汤下肚,书生整个人才活了过来,叹息了一口气,手脚也渐渐不是那么冰凉了。

    云禩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这才道:“你是甚么人?家住何处?为何突然昏厥在路边?”

    “生姚……”他的话到这里,只了一个姓氏,突然戛然而止,连忙摇手道:“不不不!生不能,不能!若是恩公听到了我的名字,一定会连累恩公的!生不能……”

    他着,连忙从榻上爬下来,道:“生不能连累恩公,先行告辞了,恩公的大恩大德,也不知生这辈子还能报答否。”

    他完,动作很麻利,好像有甚么人追他一样,往八爷府外面跑,一溜烟儿不见了。

    云禩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云禩也没有让人去追,就由得那个人离开了。

    最近都没有甚么忙的,老九提议大家伙儿出去聚一聚,庆丰楼上了新的菜色,还有新的书人和本子,最近火的厉害,去听听也好。

    老九自然叫上老十、云禩,还叫了太子和四爷来。

    太子一听,又是嘴巴比脑子快,道:“好啊,本宫正好想去走走呢,不如也叫上大哥一起罢?”

    太子:“……”

    太子这么完,突然陷入了沉默,他这几天,自从看了冰灯回来,总是陷入沉默,原因无他,都是和大爷胤褆沾边儿的事情。

    本宫会主动提议邀请大爷,这太阳西边儿升起来了?难道本宫的病还没大好么?昨儿个睡得又不好么?

    “各位弟弟都在啊,在甚么?”

    曹操曹操就到,大爷正好路过,看到他们围在一起话,便过来搭话儿。

    太子前一刻还觉得自己有病,下一刻仍然控制不住自己,道:“我们正要去庆丰楼听书,大哥一起么?”

    大爷心中冷笑,一起?听你阴阳怪气么?我是疯了才会与你一起吃饭,难道不怕噎死?

    他这么想着,张口却道:“好啊。”

    还笑得一脸宠溺……

    老九:“……”大哥的笑容恁的让人掉鸡皮疙瘩,哪里怪怪的,好冷。

    大爷也懵了,我刚才了甚么?

    云禩一笑,和稀泥的道:“那咱们走罢。”

    众人一并子往庆丰楼而去,四爷胤禛从后面跟上来,与云禩平齐,道:“八弟,还没顽够呢?”

    云禩低声道:“这哪里是顽?弟弟也是为了家庭美满和睦操碎了心,四哥你也加把劲儿,让大爷和太子互宠成为日常,如此一来,等相亲相爱卡失效之后,他们还会下意识的互宠,大爷党和太子党不争了,这岂不是朝廷的幸事?”

    胤禛听得眼皮狂跳,互宠?也是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家伙儿出了宫,便往庆丰楼而去,一进庆丰楼,好多的人,一楼大堂都满座儿,这不年不节的人,人还挺多。

    云禩道:“怎么这么多人?上回来还不曾这么多人。”

    他注意到了,不只是人多,而且堂坐里很多都是书生举子,一个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老九胤禟笑道:“八哥你不知道,庆丰楼最近请了一个有名儿的书先生,你们猜,这个本子是谁写的?”

    云禩是猜不到的,老九也没卖关子,自问自答的道:“孔尚任啊!”

    “就是那个孔大才子?”太子道。

    大爷瞥斜了一眼太子,道:“太子倒是喜爱这个孔才子?”

    在京城里,提起孔尚任,很少会有人不喜欢,为何?因着孔尚任是当时有名的剧作家,他的《桃花扇》可以代表中国古代剧作的巅峰。

    太子看来很是喜欢孔尚任的剧作,一听便来了精神,道:“今日庆丰楼是哪一出?难不成是桃花扇?”

    大爷虽然对这些戏曲剧作不热衷,但是也听过,道:“应不是桃花扇,桃花扇六月完稿,至今还为露面。”

    老九道:“我也不知是甚么,但是听的人很多,便叫你们都来凑凑热闹,听是个新剧作。”

    隔壁好几个书生也正在讨论,道:“今儿个哪出?”

    “嗨,还能是哪出?你看来了这么多举子,能是哪出?”

    “哦——我知了!”

    那两个书生好像哑谜似的,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出哪出,但是他们自己个儿人都听懂了,还恍然大悟,意味深长。

    云禩倒是注意到了,道:“这距离科举有段时间了,怎么京城里还有这么多举子?不应该早就回去了么?”

    每一届的顺天府乡试因着是省级考试,所以竞争非常激烈,报名的举子也多,每每这个时候,北京城便会充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学子,还有学子是拖家带口来的,简直就是举族的希望,那时候北京城是最热闹的。

    胤禛道:“如我没有记错,放榜应该是九月,如今已然寒冷,这些学子竟然还在聚集在京城?”

    老九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诶,来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很快大堂就安静下来,书的人,唱曲儿的人全都走了出来。

    “多谢各位客官赏光,今儿个咱们就一出……通天榜!”

    “好!”

    “好!”

    老九道:“通天榜?通天榜是甚么榜?”

    满堂喝彩,书人便开腔了。

    书人晃着折扇,缓缓的道:“中堂四五家,部院数十人,子弟皆金榜!”

    他这么一开腔,四爷胤禛突然蹙起眉头,他似乎想起了甚么。

    是了,胤禛想起来了,上辈子也是如此。有一年的顺天府乡试的确如此,九月放榜,但是一直拖到了深冬,举子们都不愿意离开京城,当时京城里出现了很多“密文”“揭秘”“揭文”等等,还有最著名的剧作——通天榜!

    那一年闹得沸沸扬扬,正是顺天府乡试案。

    胤禛这般想着,书人好似要验证他的想法,道:“大家伙儿都知道,这科举对于一个学子来有多重要!十年寒窗苦读,有人一朝中第,飞黄腾达,有人金榜落地,郁郁而终,但都是各凭本事的事儿,但偏偏有人,不遵循这个理儿!”

    云禩听着听着就明白了,原来的是科举舞弊。

    之所以有这么多学子聚集在京城不愿意离开,正是因为他们不满这次的科举放榜。

    老九轻声道:“我好像也有耳闻,据这次科举放榜,高中的都是大学士王熙、李天馥的子孙,工部尚书熊一潇、左都御史蒋宏道、湖抚年羹尧的儿子,还有一些巨富商贾的子弟。”

    老十道:“九哥的意思是……舞弊?”

    老九道:“嗨,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主考,我又不是主判,反正学子们闹的是沸沸扬扬,要求严查顺天府主考,我听查了两次,没有结果,不了了之了。”

    太子冷声道:“谁这么大本事儿?竟然能不了了之?”

    老九道:“好像是与老三勾搭的那些人。”

    三爷胤祉最喜欢往翰林院跑,他本身也是翰林院的人,而且为人“低调亲和”,翰林院里等人,一大半都是胤祉的人。

    这次的顺天府主考管李蟠,乃是康熙亲点的科举状元,而副主考姜宸英也是科举中的佼佼者,两个人同榜,都是大才之人。

    老九道:“是了,这次放榜第一名唤作……唤作甚么来着,姚……姚甚么?记不得了,听是江南的富贾,与李蟠姜宸英都是同乡!有人是李蟠和姜宸英联手放水,提拔了自己的同乡,收受了富贾的钱财,想要拉拢江南的势力,结成自己的党派,总之是沸沸扬扬的。”

    他们正话,便听到庆丰楼下有喊叫的声音,十分杂乱,这里是天子脚下,哪里还有人这般在京城里喊叫?

    众人顺着庆丰楼往下一看,楼下聚集了很多人,似乎正在游街。

    那些游街的人全都是书生,举着条幅。

    ——十年寒窗苦读,不及只手通天!

    京城的百姓看到这仗势,全都来围观,还有很多学子在发传单,上面写着伸冤的文书,一面儿发放传单,一面儿大声的宣传。

    “江南富贾姚观!贿赂同乡主考副考!饽饽状元又点菜饽饽!”

    “考生韩孝基、张三第,贿赂礼部,请吃代考,竟得高中!十年苦读付之流水!请求严查舞弊!”

    “老姜全无辣味,李大有甜头!”

    楼下乱成一片,还有很多人看热闹,夹杂着一阵喧哗,人群莫名向一个方向聚拢过去,就好像一个磁铁,而这些学子就是铁粉,“唰!”的全都吸引了过去。

    “姚观!”

    “是那个舞弊的恶人!”

    “他凭甚么能点状元!”

    “是他!别让他跑了!站住!”

    云禩顺着喊叫的声音往下看,看到了一个黑影,人群错综复杂,虽然庆丰楼不算太高,但也看不清楚。

    正能看到那黑影被学子们包围着,起初是团团的大骂,后来有人上手人,一些人也跟着上手人,演变成了斗殴的场面。

    “干甚么!干甚么!”衙门的人很快就来了,一群衙役冲过来,大喊着:“散了散了!再不散把你们全都抓回去!顺天府乡试已经查清楚了,无人舞弊!都散了!”

    那些学子显然都不相信无人舞弊,但是兵丁来了,他们都是书生,斗不过这些兵丁,也是有了经验,兵丁一来全都轰然散开,作鸟兽散尽。

    云禩他们在吃饭,还被发了宣传单,上面写着舞弊之人的名字,条条框框,比都察院查的还清楚。

    ——大学士王熙为子孙行贿三千白银。

    ——湖抚年羹尧为其子行贿一万白银。

    ——左都御史蒋宏道为子行贿一万白银。

    胤禛捏住手中的传单,眯了眯眼目,脸色很深沉,也不知在想甚么。

    好端端的一顿饭,吃成了看热闹,很快也就散了,众人各自归家,云禩和胤禛顺路,便一起离开。

    两个人往回走,胤禛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似乎在想甚么。

    云禩道:“四哥,在想甚么呢?”

    胤禛起初都没听见,后来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云禩道:“看来四哥细思颇重,还是赶紧回去,这样走在路上,心撞了门柱。”

    胤禛道:“八弟也早些回府。”

    罢,转身便走了。

    云禩也往回走,刚要进附近,便看到有人躲在自家的屋檐儿下面避雪。

    今日下雪了,天气凉的很,但北京城的雪花又不像东北那样凛冽,下了雪,一沾到皮肤或者衣裳,就会快速融化,难免会弄湿衣裳。

    那人缩在屋檐儿下面,瑟瑟发抖的避雪,云禩一看,好像还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那日里自己救起来的年轻书生么?好像姓姚来着,但是具体叫甚么,他自己没。

    云禩走过去,道:“又见面了。”

    “啊!”那书生惊讶的看着云禩,道:“你……你是恩公!”

    书生道:“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恩公了。”

    云禩道:“这里是我家,当然会碰到。”

    那书生更是惊讶,道:“这……这里是恩公家?我记得不是那面儿么?”

    书生指了一个方向,那方向的确是云禩的府邸,但这里也是。

    毕竟这里是八爷府,八爷府的占地面积不,这一整片都是云禩的宅邸,云禩和胤禛的宅邸是连着的,两个人住在隔壁,但若是有事儿走动,还是需要骑马的,免得浪费时间,可见宅邸有多大。

    书生好像“没见过世面”,他上次从八爷府的侧门离开,这会子在八爷府偏门的屋檐儿下面避雪,没成想都是一个宅邸。

    云禩道:“进来避避雪么?”

    “不不不!”书生使劲摇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就离开,恩公是好人,不能连累了恩公。”

    “哦?”云禩挑眉:“这么来,你不是好人?”

    书生道:“我自然是好人。”

    云禩道:“那为何会连累于我?”

    书生道:“唉——只是、只是有很多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若是有朝一日生发达了,一定来报答恩公的一饭之恩。”

    “那要等到甚么时候,你才会发达呢?”云禩一笑,道:“举子姚观。”

    “啊!”书生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的看着云禩。

    云禩摇头,道:“不不,应该唤作状元郎姚观。”

    “啊!”书生又是吓了一跳,眼睛更是浑圆,瞪着云禩:“你……你怎么知道我……我是……”

    “你是姚观?”云禩挑眉。

    书生木讷的点点头。

    云禩笑道:“我刚才在路上听了一些风言风语,不巧的是,刚才在庆丰楼旁边,你被围追喝骂,我就在庆丰楼上,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也看见了一二,再看到你脸上的伤……也不难联想了。”

    书生脸上有伤,那日里离开八爷府还没有,今日却有了,还红肿着,像是刚刚挂彩,额头、颧骨都有红肿,嘴唇还破了,下巴也青了,这可不是跌跤跌的,必然是被人得,而且还是群殴。

    那书生果然就是姚观,金科状元郎!

    然而姚观这个状元郎,并没有甚么可光荣的,因为他是舞弊得来的状元郎,已经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

    姚观垂下眼目,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哑巴,失去了言语的权利,过了良久才道:“既然恩公知道我是姚观,还不与我离得远远儿的,免得被连累。”

    叮!

    【任务十七:人言可畏,从死容易,从善何难!】

    云禩看了看这次的任务,题目好像还挺拗口的,幸而下面还有解释和任务要求。

    任务要求:帮助姚观,洗脱嫌疑,避免顺天府乡试案惨剧发生。

    ……

    胤禛回想起了上辈子的顺天府乡试案,因着他活了一辈子,所以稍微一回忆便想了起来。

    当年顺天府乡试,主考官李蟠,福考官姜宸英被弹劾舞弊,收受贿赂上万两,故意点举同乡举子姚观为第一名,其余高中考生,也都是官宦之后,非富即贵。

    因着榜头名列前茅的,全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还有这个第一名姚观,名不见经传,根本就是个透明,所以激起了落榜考生的群愤,觉得这次考试舞弊的太离谱儿,竟然如此不加掩饰。

    九月放榜,一直闹到了十一月份,还未曾停息下来,这件事情惊动了康熙,康熙让人去查,查到的结果却令考生们再次愤怒不止。

    正如那些衙役的,上面查了,这次科考没有问题,也没有人舞弊收受贿赂,考试的名次依旧。

    这样一来,考生们更是觉得,是这次科考舞弊的人权力太大,只手通天,因此负责的官员们根本不敢去查。

    有人写了揭文,揭露礼部负责复查试卷,利用职务之便,如何如何参与舞弊,各地的巡抚如何如何利用钱财请吃请喝,贿赂考官,还有富贾如何如何请代考,冒名顶替,甚至直接改了卷子的名字,把别人的卷子替换给自己的儿子。

    学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冒死联名请求素有铁面无私之称的江南道御史鹿佑弹劾顺天府主考和副考。鹿佑上疏,呈上了百名考生的联名书,康熙看到之后震怒异常,将主考官李蟠,还有副考官姜宸英下狱。

    这次的舞弊事件沸沸扬扬,不只是揭文,还有孔尚任写的通天榜,更是在民间流传开来,一时间激起群愤,但凡能有些血性之人,都想让朝廷严办这两个中饱私囊,辜负圣恩的考官。

    朝廷迫于压力,宣布考官充军,此次放榜作废,所有考生重新再考。又因为这次考试太过棘手,没有人敢做主考,生怕又被连累,所以康熙亲自监考,让诸位皇子配合。

    哪里想到……

    胤禛眯了眯眼目,哪里想到,意外却发生了。

    考官被充军,考试排名作废,重新来过,这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谁也没想到,康熙亲自制定考题,皇子亲自监考,放榜之日看到的头名,赫然是……

    ——姚观!

    榜头之人,无一落榜。

    这次的考试,绝对没有人可以在康熙的眼皮底下舞弊,是绝对不存在舞弊一的,而第一名还是姚观,该上榜的都上榜了,该落榜的还是落榜,结果掀起了轩然大波。

    朝廷终于意识到,这次考试其实并没有人舞弊,只是落榜的学子出于嫉妒,加之姚观名不见经传,一个嫉妒激发了另外一个嫉妒,黑暗在学子们的心底里滋生,没能高中的笔杆子便发挥了作用。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写揭文的,有模有样的揭露了大学士、巡抚、礼数尚书等等收受贿赂,连银两的数目,在哪里请吃饭,吃了甚么菜,喝了甚么酒都头头是道,有模有样。

    一个人有模有样的瞎编乱造,第二个人信以为真,然后三人成虎,紧跟着……人言可畏。

    这次的放榜结果令人大吃一惊,康熙意识到自己办错了案,立刻追回被充军的考官。

    李蟠因着充军,心灰意冷,不愿再回归朝廷,返回家乡闭门读书,聊此余生。

    而副考官姜宸英,下狱之时已经年过七旬,因不堪受辱,气性也高,竟然没能等到充军,早早的在狱中自尽了……

    叮!

    胤禛正在回忆当年的事情,系统突然响了一声,定眼一看,居然是任务。

    ——人言可畏,从死容易,从善何难!

    任务奖励:空间点数500P;【好感度可调节】插件。

    胤禛仔细看了看任务奖励,前面的空间点数见怪不怪,后面这个插件倒是有些陌生。

    开详细一看,这个插件原是胤禛的“千古一帝”系统,特有的插件,也就是,这个插件只能用在胤禛的系统上,云禩的系统不能用,因为胤禛的系统就是好感度系统,所以这个插件大有裨益。

    【好感度可调节】插件可以调节现有好感度,简单来,胤禛对一个人的好感度是80的话,他可以将自己对这个人的好感度调节至70、60,甚至是0。

    插件可以把好感度往低调节,但是不可以往高调节。看起来很鸡肋的一个东西,但其实对于千古一帝来,这是必然的东西。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势必要抛弃一些东西,例如“私情”,不能为感情所累,不能感情用事。

    如果好感度好了,便会感情用事,感情大于理智,必然不是一个好皇帝该具备的特征。

    因此这个插件可以调节好感度,让好感度降低,理智大于感情。

    胤禛看着任务奖励,心中思忖着,若是自己做成了这次的任务,那么就可以利用这个插件来调节自己对老八的好感度。

    现在自己对老八的好感度是99%,一直居高不下,没来由便为他着想,一旦有了这个插件,就可以将自己对老八的好感度降低,如此一来,便不会做出奇怪的举动了。

    胤禛当即按下【接受任务】。

    ……

    【接受任务】

    以此同时,云禩在另外一头,也按下了接受任务。

    任务十七给予的奖励十分丰厚,云禩算了算,如果这次的任务做完,自己的空间等级应该就会升级。

    姚观道:“恩公既然知道了我是谁,我还是赶紧离开的好,免得连累了恩公。”

    云禩已然接了任务,怎么可能让他离开,道:“别忙着走,饿了罢?”

    “不、不饿。”

    咕噜——!!

    姚观磕磕巴巴的了一句,当场脸,肚子震天动地的叫唤起来,姚观脸上一红。

    云禩笑道:“我早上起来包了一些鲜笋肉丁包子,这会子膳夫怕是已经蒸在笼屉上了,你想不想吃一些?”

    姚观干咽了一口唾沫,使劲摇头道:“我我……我该走了。”

    云禩又道:“大肉丁,不是肉馅,切得方方正正,鲜笋香脆,肉丁香喷喷的,包子皮又滑又弹,一口咬下去,酱汁儿直流,你真的不饿?”

    咕噜——!!!

    姚观连忙捂住自己雷的胃部,道:“我……我是怕连累了恩公,实不相瞒,我……”

    九月放榜,因为闹出了事情,朝廷也没有录用姚观,姚观算回家去看看,哪知道他回了老家,物是人非。

    因着姚观被安了舞弊的名头,老家很多学子抵制他们家里的货品,家里的货品滞销,欠下了一大堆钱,他的父亲身子不好,一气之下就没了。

    家中的家丁受不住旁人指指点点,走得走散得散,还把他们家里的财物洗劫了一空,姚观甚么也没剩下,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老家也呆不下去,想要回来伸冤,可是走到了京城才发现,伸冤也太难了,因为每一个学子都有私心,他们全都认定了自己舞弊。

    姚观苦笑道:“我若是真的只手通天,可以舞弊,此时也不至于落魄成这个模样儿,任由他们欺凌骂,我当真是……冤枉死了,有时候在想,还不如随家父去了,也是一了百了。”

    云禩眯了眯眼目,道:“千万不要因为旁人的罪过,惩罚自己个儿,人生在世,有甚么是过不去的坎儿呢?你若是觉得过不去,吃一个肉丁包子便是了,保证你还是觉得活着更好一些。”

    姚观听的一脸迷茫,云禩已然道:“走罢。”

    云禩带着姚观进了八爷府,让人将肉丁包子取来,姚观也是真的饿了,抓起包子来就啃,“嘶嘶嘶”抽了好口气,包子流油,里面的酱馅儿太香了,大肉丁香气十足,笋子又脆又鲜,肉丁比肉馅可要满足,果不其然,一个包子下肚,姚观感觉瞬间便活过来了。

    姚观吃了一个包子,肚子里有底儿了,这才想起了甚么,道:“还未请教恩公大名,若是生来日洗清冤屈,定然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

    他这般着,正好有仆役走进来,道:“八爷,四爷来了。”

    “八爷?”

    姚观奇怪的看着云禩,道:“八、八爷,是哪个八爷?”

    云禩一笑,道:“能住的起这么大府邸的,你是哪个八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