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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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拜见八爷!”

    “生不知是八贝勒, 冲撞了八贝勒,生,生该死……”

    四爷才接了任务, 从外面走进来, 便看到一个眼熟之人拜在地上, 给老八磕头。

    可不就是四爷刚才接的任务的主角么?

    四爷经历过上辈子,因此他记得姚观这个人, 是一科的状元, 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眼看到姚观,还是突然想了起来。

    他本是想要到云禩这里走一走,哪知道这么巧,竟然碰到了任务的主角姚观了。

    姚观拜在地上, 赶紧磕头道:“生没能认出八爷,罪、罪该万死!”

    云禩道:“与你开顽笑的, 不必这么多礼。”

    “开顽笑啊……”姚观一听, 狠狠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原是开顽笑, 恩公你不是八爷?吓死生也,恩公,你可不能与旁人开这种顽笑,冒充皇亲贝勒, 那可是死罪啊!”

    四爷胤禛眼皮一跳,道:“谁他是冒充的?”

    姚观登时懵了,奇怪的看着他们,云禩笑眯眯的点头道:“对啊,谁我是冒充的?”

    “可……你……不是……”姚观一阵语塞, 道:“你不是……不是开顽笑的么?”

    云禩道:“我那句,住得起这么大的宅邸,是与你开顽笑的,但我没自己个儿的身份是开顽笑的。”

    “八、八爷!”姚观呆头呆脑的,突然又跪下来,连连给云禩磕头,重新拜见:“生拜见八爷!拜见八爷!八爷恕罪!”

    他着,似乎想起了甚么,连连对胤禛拜礼:“生也拜见四爷!拜见四爷!”

    云禩道:“呆是呆了点儿,但还知道变通呐?”

    云禩没想到姚观这么呆的人,竟然知道拜见四爷。

    胤禛认识姚观,但是他要装作不认识,故意道:“八弟,这书生是甚么人?”

    云禩道:“舞弊的状元郎?”

    “四爷八爷明鉴,生……生绝无舞弊啊!”

    姚观刚到这里,四爷胤禛已经到:“我相信你。”

    “嗯?”云禩挑眉道:“四哥是头一次见到姚观么?为何会相信姚观所?”

    胤禛自然不能告诉云禩,自己活过一辈子,因此相信姚观是无辜的。

    其实上辈子四爷也不相信,他这个人手腕严明,嫉恶如仇,所以听舞弊的事情之后异常震怒,当时的感觉,应该就和愤然做通天榜传奇的孔尚任差不离罢,都是替别人愤怒,想要给众多学子一个公道,尽自己的可能。

    但是四爷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根本没有人收受贿赂,也没有人参与舞弊,高中的人第二次还是高中,落榜的人第二次还是落榜,唯有嫉妒,人言可畏。

    嫉妒扭曲了十年寒窗的圣贤之心,让他们变得张口造谣,反正又不知道是谁造谣的。的确,不知是谁先提起了舞弊,起初只是一句“这次榜头全都是达官贵人子弟,一定是舞弊了!”,就因为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话,以讹传讹,随口一,变成了证据确凿。

    久而久之,还给大学士、翰林院的各位都编造出了舞弊的具体金额,甚么三千两、一万两,在庆丰楼请了宴席,吃了山珍海味,喝了紫金佳酿等等,有模有样,仿佛被人看到了一般。

    进而都察院开始查办,各地学子怨声载道,开始游街罢工等等,朝廷也变得无奈起来,康熙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能平息学子们的怨愤,当然,还有通天榜推波助澜,最后的结果就是考官发配充军,李蟠充军三年,姜宸英不堪受辱,自尽于牢狱。

    最后真相大白之时,只剩下一声叹息,人都没了,还能怎么样呢?

    四爷自然是相信姚观没有舞弊,但他不能出来,便道:“这书呆子如此模样,如何能舞弊?”

    云禩挑了挑眉,四哥虽的有道理,但是他的头顶上明晃晃写了三个大字——我谎!

    四爷蹙眉道:“顺天府乡试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皇上让人负责一审,一审的结果没有任何舞弊的证据,皇上也批下了奏本,公示出来,但是学子们显然不接受这个结果,都察院已经开始着手此事了。”

    的确,学子们不接受这个结果,十年寒窗苦读,并非抵不过舞弊金银,而是抵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姚观,他们如何能甘心?

    正话间,陈梦雷急匆匆赶来,道:“八爷!”

    他着,看向胤禛,道:“四爷也在?那正好儿了,皇上急招各位,召开廷议。”

    眼看着便要黄昏了,突然这个时候召开廷议,一定是非常要紧的事情。

    云禩道:“陈先生可知道是甚么事情?”

    陈梦雷道:“下官听了一番,听……是因着顺天府乡试一案,皇上震怒。”

    姚观心中咯噔一声,有些站不住,道:“完了……惊动了皇上,这……这可怎么办呢?我会不会连累八爷,我还是……”

    云禩阻止了他,道:“无妨,你不必离开,外面冷的紧,我这里还暖和一些,你且安心住下来,我进宫去去就来。”

    姚观还有些担心,但是八爷都这么了,何况在姚观心中,已经把八爷当成了救命稻草,而且还是那种相当粗壮的救命稻草!

    云禩与胤禛换了衣裳,两个人便急匆匆的往乾清宫而去,因着是召开廷议,而不是朝议,所以就在乾清宫的殿上召开。

    乾清宫的大殿门口已经有很多臣工聚集了,大家纷纷议论着,云禩眼一看,果然有督察员的人,都察院的郭琇也来了,除此之外,还有江南道御史鹿佑。

    云禩认识鹿佑,但是并不知他今日是来做甚么的,胤禛一看心中却很清楚,因着上辈子也是如此,江南道御史鹿佑是来弹劾李蟠和姜宸英的,也是因为铁面无私的鹿佑一心为了学子伸冤,李蟠和姜宸英最终下狱。

    “皇上急招咱们,甚么事儿啊?”

    “您不知道?”

    “您竟然不知道,看见那边翰林院的那两位没有?”

    “是饽饽状元和姜老啊!”

    李蟠的外号就叫饽饽状元,其实没有贬低的意思,李蟠出身低微,他进入考场的时候为了防止饥饿,带来了三十六个饽饽,哪知道这个愣头愣脑的饽饽,后来竟然高中第一名,康熙亲点状元郎,如此饽饽状元的名字便流传了开来。

    “正是他们!还能有甚么事儿?今日里坊间沸沸扬扬,可不就是顺天府乡试贪污舞弊的事情么?”

    “顺天府乡试,他们也敢贪污舞弊。”

    “是啊,要我,就是一把子的文臣闹的,仗卫国的时候他们没用,闹腾闲事儿的时候他们倒是有点手段,害得咱们急招入宫。”

    “就是啊,学子十年苦读,为的就是一招科举,贪污舞弊的人都该死!”

    众人窃窃私语,李蟠和姜宸英就站在一边儿,哪里有听不见的道理?那二人脸色非常难看。

    “各位大人,请入殿罢。”梁九功从里面走出来。

    众人走入乾清宫,康熙脸色难看的坐在龙椅上,众人拜见,康熙也不让大家起身,冷冷的道:“知道今日朕为何急招羣臣入宫么?”

    众人还拜在地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话,的确,有人心里清楚,但是不敢,纷纷低头,谁想做这个出头鸟呢?

    这个时候江南道御史鹿佑便站出来,道:“圣上!卑臣知晓。”

    “哦?”康熙道:“鹿佑,你看。”

    江南道御史站出来,道:“顺天府乡试舞弊一案,圣上亲点审查,舞弊之事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审查结果却是无人舞弊,皇上自然震怒。”

    李蟠最是沉不住气,立刻道:“下官的确无有舞弊啊!自然是查不出来的!”

    鹿佑冷笑一声,道:“是么?这查不出来,也有几种可能。”

    姜宸英相对于李蟠来,镇定得多,当然,脾性也倔的多,冷声道:“按照御史大人的意思,是有甚么可能?”

    鹿佑道:“其一,办事之人不利,没有查出舞弊之事。”

    他是完,都察院的经收官员跪了一大片,磕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鹿佑又道:“其二,办事之人与舞弊之人相勾连,抹杀科举舞弊的证据。”

    “皇、皇上!”

    “皇上明鉴!下官们哪里敢勾连?只求兢兢业业肝脑涂地啊!”

    “皇上明察!明察啊!”

    鹿佑第三次开口道:“淡然还有其三,就是舞弊之人太过狡猾,因此督查的官员没有查出来。”

    “你这人!”李蟠愤怒不已。

    姜宸英道:“鹿大人就没有想过其四么?查不出来,是因着其实根本没有人舞弊。”

    江南道御史冷笑一声,道:“没有人舞弊?放榜之后,学子哗然,这么多学子难道都一众眼瞎了不成?”

    姜宸英的头头是道,道:“下官虽也是贫苦出身,但不得不,如今有识学子,的确是富贵人家的学问普遍比穷苦人家的学子学问高,这不是正常的事情么?富贵的人家,请得起最好的教书师傅,而穷苦人家的学子,只能到处游学,读书之余还要为生计苦恼,无法一门心思钻研。”

    “一派胡言!”鹿佑道:“此次放榜,怨声载道,难道这些学子集体都瞎了么?”

    李蟠道:“学子瞎没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秉公办理,我们翰林院秉公批阅考卷,礼部也秉公复查考卷,都是一板一眼,不能因着有人觉得自己才华高,却没有高中,便科举有舞弊的现象。”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李大人是想睁着眼睛瞎话了?”

    “瞎话?你们才是瞎话,我翰林院李蟠,得罪了你们江南道了么?一审的结果已经成了,全无舞弊,下官贪了银两上万,下官所有的家当加在一起还没有上万,江南道不是睁着眼睛瞎话么?”

    嘭——

    “够了!”

    康熙听得头疼,狠狠一片案几,道:“都给朕闭嘴!”

    众臣一听,吓得瑟瑟发抖,全都跪下来请罪。

    康熙黑着脸道:“这里是乾清宫,不是市井江湖,容不得你们吵闹撒野。”

    “臣知罪!还请圣上保重龙体!”

    康熙冷声道:“江南道御史。”

    “臣在!”鹿佑应声。

    康熙道:“你李蟠与姜宸英舞弊,可有证据?”

    “这……”鹿佑一时间谁不出所以然来,磕巴了一下,道:“皇上明鉴,舞弊之人狡猾,如今下官还没有证据,但是倘或皇上准奏下官督查此时,下官一定将顺天府乡试舞弊一事,查的清清楚楚,水落石出,还给学子们一个公道!”

    鹿佑没有证据证明李蟠和姜宸英有罪,康熙也有些犹豫了。

    鹿佑又道:“皇上您有所不知,今日京城黄沙漫天,这是老天爷发怒的征兆啊!此科榜头必有乱臣贼子,也或许是有合该高中的人才,却没有中榜,请皇上明鉴!”

    云禩挑眉,黄沙漫天?这不沙尘暴么?的确,其实早年的北京城沙尘暴很平常,尤其是春天风大,云禩印象中,自己时候每年都会遇到沙尘暴,古人都是迷信的,甚么冰雹,甚么沙尘暴,全都能成是老天爷发威。

    康熙一听,沉吟道:“简直是胡闹!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能给朕查清楚么!?外面怨声载道,就差指着朕的鼻子舞弊了!好啊,真真儿是太好了!来人,将李蟠和姜宸英,暂时革去顶戴花翎,关押候审。”

    “皇上!!皇上!”

    “皇上,冤枉啊!”

    “老臣是冤枉的!皇上,臣兢兢业业,肝脑涂地,从未舞弊啊!”

    “皇上,你这样做,会寒了臣子们的心啊!”

    李蟠和姜宸英立刻跪下来叩头,但是如今康熙正在气头上,根本不通,也听不进去,谁劝都不好使的。

    云禩眯了眯眼目,这个时候,他本该上前劝阻的,但是皇上正在气头上,如果劝阻,只会适得其反,招惹皇上的逆反心理。

    四爷胤禛也想到一起去了,他知道李蟠和姜宸英是无辜的,但是他也熟悉康熙的秉性,康熙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如是此时迎来,只会适得其反。

    康熙怒声道:“押解下去,充军处理!”

    刚才康熙还押解候审,这么一回子便成了充军处理,李蟠和姜宸英更是不服气,想要争辩一二。

    云禩眼眸微转,站出来道:“皇阿玛。”

    “怎么?”康熙道:“你也要为舞弊之人求情?朕这辈子最痛的事情,莫过于贪污舞弊,与结党营私!”

    云禩道:“皇阿玛,儿臣并非是为了甚么人求情,而是觉得此时最重要的便是学子。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从九月开始就等放榜,如今虽然处置了李蟠与姜宸英,但榜头还是榜头,所以儿臣恳请皇阿玛,暂时关押李蟠与姜宸英,以科举为重,重新科举,再次放榜,还给学子一个公道。”

    如果李蟠和姜宸英是清白的,那么重新科举的结果,和现在应该差不多,这样也能证明李蟠和姜宸英没有参与舞弊。

    云禩的十分巧妙,胤禛也接了任务,当即站出来应和道:“皇阿玛,八弟所言甚是,学子苦读不已,还是应该首先重办科举,二次考试,如此一来,才能平息学子们的众怒。”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情闹得这么大,皇上又这么生气,重新考试?那主考官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若是放榜结果不尽如人意,主考官岂不是也完蛋了,像李蟠和姜宸英二人一般,也下狱去顽顽?

    康熙道:“重新考试,无错,的确很是重要了,那你们,谁愿意主持这次的科举重考?”

    谁愿意?自然是谁都不愿意了?唯恐避之不及,退避三舍才好。

    康熙道:“怎么?怎么都不话了?平日里不是一个个上赶着替朕分忧么?这会子让你么主持科举而已,又不是让你们上战场,为何不言语了?”

    众人仍然面面相觑,谁也别想挑这个头,云禩一看这场面,好罢,虽自己在这里算是三分之一个“文盲”,但眼下无人肯当主考官,云禩正好接了这个任务,便站出来道:“皇阿玛,儿臣愿意为皇阿玛分忧。”

    哪知道这么巧,四爷胤禛也站出来,道:“儿臣原为皇阿玛分忧。”

    康熙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老四和老八你们二人监考,朕会亲自出题,这次的科举,绝无舞弊可能!”

    “皇上英明!”

    康熙又道:“鹿佑。”

    “臣在!”

    “彻查的事情,”康熙道:“便交给你来处理,你不是主考失德么?那你就把证据摆在朕的面前!”

    “是,微臣一定不辜负皇上的嘱托!”

    康熙在气头上,虽然还没有查清楚,也没重新科举,但铁了心将李蟠和姜宸英下狱,两个人全都被投入了牢狱,等待发配。

    羣臣从乾清宫出来,四爷胤禛赶上两步,与云禩并肩而行,道:“关于李蟠与姜宸英二位主考之事,八弟如何看?”

    云禩平静的道:“主考有没有罪过,这次重考放榜便能一清二楚,若是榜头还是榜头,那么李蟠与姜宸英便是无罪的,若是榜头全部落榜,全部都是草包,那么李蟠和姜宸英必定有罪。”

    胤禛点点头,道:“只可惜……他们或许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重考是需要时间的,但是康熙正在气头上,按照上辈子的发展,李蟠和姜宸英很快就会被一道圣旨发配充军,李蟠充军三年,而姜宸英死在牢中。

    等放榜之时,一切都晚了。

    如果姜宸英死在牢中,那么他们的任务就都失败了。

    云禩眯了眯眼目,道:“皇上如今在气头上,明日我再去进言。”

    胤禛道:“八弟有甚么好的进言法子不成?”

    “自然是有。”云禩一笑,道:“保证皇阿玛就吃这口儿。”

    云禩的就吃这口儿,真的是与吃食有关系。

    胤禛有些奇怪,两个人便顺道进了八爷府中,看看云禩的法子到底是甚么。

    他们一回来,姚观立刻迎上来,急切道:“八爷!皇、皇上可了甚么?是科举的事情不是?”

    云禩点点头,把姜宸英和李蟠入狱,等待充军的事情了一遍。

    “糟了!”姚观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都是生,生往日里跟随父亲经商,从未想过作学问也要有名声,如是如此,就早些典典了,也不至于……”

    科举也是有门道的,学子们都会早日来京城一步,典典门道,让自己在京城的文坛里有一席之地,如此一来多让考官听听自己的名字,是有好处的。

    姚观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就是来“裸考”的,哪知道竟然考了第一名的成绩,把一竿子的黑马全都给飞了。

    云禩道:“你也别着急,这些日子好好在我府上复习功课便好。”

    “复习?”姚观一阵纳闷。

    云禩点头道:“皇上已然答应,重新科举,由我与四爷监考,圣上亲自出题,这次的科举定然没有舞弊的可能性,如此一来,若是你还能高中榜首,便是对李蟠和姜宸英二位主考,最大的帮助了。”

    “好好!”姚观道:“生知、知道了,这就去准备复习!”

    姚观风风火火的,立刻跑去复习,一溜烟儿便走了。

    云禩等姚观走了,拍拍手,便往膳房而去。

    胤禛奇怪的道:“八弟不是要准备法子劝谏皇上么?怎么还有功夫去膳房?”

    云禩道:“这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法子。”

    胤禛没听懂,云禩已经忙碌起来,他便没有话,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眼看着云禩弄了一些“面”?难道要做主食?

    不,不是主食,没一会子,云禩做出来一堆圆溜溜的东西,胤禛是识得的——元宵!

    胤禛认得,这是元宵,南方的话也唤作汤圆儿。

    一个个白溜溜的元宵团子,看起来特别喜人,圆形给人一种没来由的幸福感,尤其是这种雪白雪白的团子,叫人看了一眼就喜欢。

    只是胤禛不知道,为何云禩要包元宵,这不年不节的,难道是馋了这口儿?

    云禩包好了元宵,分文别类,然后下锅煮了一碗,端给胤禛,道:“四哥尝尝看,有甚么不同?”

    胤禛端过来,拿起勺子盛了一颗,寒冷的天气中,元宵冒着热腾腾的气息,散发着糯米的清香,十分勾人食欲。

    胤禛一口咬下去,浓郁的甜蜜顺着软糯的外皮流出来,饱满的内馅儿,甜的恰到好处,还有一股子坚果的香味儿。

    是巧克力馅儿的。

    四爷本人是很“抵制”巧克力的,因为清代人觉得绰科拉是催情的药物,平日里吃巧克力,实在有伤风化,太不成体统。

    不过云禩似乎很钟爱巧克力馅儿,甚么都要做巧克力的,四爷吃了两次,也没有浑身燥热的感觉,所以只是稍微抵触了一下,又因着这巧克力的元宵实在太好吃了,忍不住便多吃了两口。

    第二颗元宵是黑芝麻的,胤禛也喜欢,一连吃到第三颗……

    胤禛突然蹙眉,道:“这……竟然是个肉团子?”

    没错,这一碗元宵,竟然有甜的,也有咸的!

    而四爷是标准的北方人,吃菜喜欢吃咸的,吃则喜欢吃甜的,如四爷最接受不了的是甚么,恐怕就是甜的水饺、豆腐脑,还有咸的粽子和元宵了。

    四爷脸色瞬间铁青起来,也不是云禩做的肉元宵不好吃,只不过甜元宵的滋味儿根深蒂固在了四爷心里,突然吃到了一口大肉丸子,这感觉……有点莫名“绝望”。

    云禩看着胤禛的表情,笑道:“就是要四哥这个表情,明日我便把这碗元宵,进献给皇上。”

    康熙在气头上,第一天很生气,谁的话也不愿意听,第二天好了一些,虽然还是很生气,但比之第一天好了不少。

    云禩带着元宵进了宫,四爷胤禛有些不放心,道:“八弟,我还是与你一起道去罢。”

    云禩道:“四哥不必担心,去的人越多,才越像是劝谏,我只不过是给皇阿玛送一碗亲手包的元宵罢了。”

    胤禛蹙了蹙眉,道:“那你自己心。”

    云禩点点头,端着元宵往前走去了。

    胤禛负手而立在原地,看着云禩的背影,眯了眯眼目,只要自己弄成这个任务,就可以得到好感度调节插件,如此一来,便不必被外物所累,也不必被好感度所困扰,自然不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云禩端着元宵进了乾清宫,康熙立刻闻到了一股暖洋洋的香味,正巧他也饿了,抬起头来道:“是老八来了?”

    云禩道:“皇阿玛日理万机,儿臣正好做了一些食,给皇阿玛解解乏。”

    是一碗白溜溜的元宵,康熙看了心情大好,道:“快端过来。”

    梁九功将元宵端过来,恭敬的放在康熙面前。康熙拿起勺子,轻轻吹了吹滚烫的元宵,果不其然,元宵外皮软糯又劲道,真真儿是“吃软不吃硬”了,一口咬下去,又糯又香又甜又蜜,就着元宵汤喝一口,这元宵汤也变得美味起来,尤其是冬日里,这滋味儿暖洋洋的,十足微暖。

    康熙吃了一颗元宵,有滋有味的,没有吃够,立刻舀起第二颗元宵,迫不及待地要下去。

    然后……

    康熙卡壳了。

    康熙如同四爷胤禛一般,瞪着咬了一半的肉元宵,吐也不好,不吐也不好,脸色相当尴尬,又尴尬又难看。

    康熙惊讶的道:“这元宵,怎么还有肉的?”

    云禩故意奇怪的道:“皇阿玛,这元宵,怎么不能有肉的?”

    康熙道:“这……元宵自然是甜的啊。”

    云禩一笑,道:“皇阿玛的正是,皇阿玛贵为九五之尊,您元宵是甜的,那它肯定是甜的。”

    康熙也不傻,一听云禩这话,眯了眯眼睛,道:“老八啊,你到底想甚么?”

    云禩道:“皇阿玛明鉴。这元宵和汤圆,有甜有咸,儿臣听,北方的人大多喜欢吃甜元宵,而南方的人除了甜汤圆,也吃咸汤圆。这无论是元宵还是汤圆,光看外皮都是圆润白嫩的,在没有咬开之前,又怎么能凭‘我觉得是甜的’,便断定这个元宵是甜口呢?”

    康熙没有话,但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云禩继续下。

    云禩又道:“如今学子们看到放榜,榜头都是富贵人家的子都,而落榜多是穷苦人家的子弟,所以便断定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贿赂了顺天府考官,没有证据的事情,又与‘我觉得元宵是甜的’有何区别呢?”

    “再者,”云禩又道:“都察院未能查清李、姜二位考官是否清白或者舞弊之前,分配充军,这种做法,又与‘我觉得元宵是甜的’有甚么区别呢?皇阿玛英明,绝不会如此,儿臣可对了?”

    “哈哈哈!”康熙突然笑起来,道:“好你个老八!朕真不知道,你是在骂朕,还是在拍朕的马屁了!”

    云禩拱手道:“皇阿玛明鉴,儿臣怎敢辱骂皇阿玛?”

    康熙道:“那按照你的意思,李姜二人,是无罪的了?”

    云禩道:“在都察院查清楚之前,儿臣不敢妄下定论,因此还请皇阿玛明鉴,下令二审彻查此事!江南道御史鹿佑,素有铁面无私之称,左都御史郭琇,素有铁面御史之称,若是皇阿玛将此事交给鹿佑与郭琇二人来彻查,必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康熙点头到:“好,就按你的来做,朕倒要看看,这次的元宵,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

    云禩去了乾清宫已经好一会子,胤禛一直等着,面上虽然很平静,但是心里头有些不安,他微微闭目养伤,心中却越发的不安宁起来。

    是了,调节好感度的插件应该早些拿到才是,免得我与这些“不相干之人”牵肠挂肚。

    他这么绝情的想着,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还以为是胤禩回来了,立刻“噌!”的睁开眼目,锐利的眼神一扫,愣是吓得来人一个激灵。

    来人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郭琇,还有江南道御史鹿佑二人,二人行色匆匆,一看便是刚刚被招进宫来的。

    梁九功已经在等了,道:“二位御史大人,快随奴才去乾清宫罢,别让皇上等急了。”

    胤禛眼看他们要离开,身体不由自主的站起来,道:“梁公公,八爷可还在乾清宫中?”

    梁九功了然一笑,道:“四爷担心八爷了罢?”

    胤禛心中冷冷的想,我怎么会担心他呢?一开口却不由自主的道:“的确是有一些担心。”

    胤禛:“……”

    梁九功笑道:“四爷安心,八爷没事儿的,这不是么,皇上令左都御史和江南道御史即刻入宫,就是为了彻查此事,皇上还下令了,暂缓发配充军一时,等事情落地再。”

    胤禛点点头,看来皇阿玛是吃了这个“软的”。

    又等了一会子,云禩才从乾清宫出来,看起来步履轻盈,神清气爽的。

    四爷胤禛看着他那个笑眯眯的模样,心中想着,白担心那么久了,不,我并没有担心。

    云禩走过来,他并不知便宜四哥内心的挣扎,笑道:“事情成了,皇上暂缓发配李蟠和姜宸英二人。”

    “我知了,”胤禛道:“方才梁九功了。”

    云禩点点头,突然醒过梦来,道:“四哥难不成一直在班房等我?”

    胤禛咳嗽了一声,道:“怎会如此?只是刚巧路过罢了,你不要多想。”

    云禩没当一回事儿,他不过随口问问罢了,便点点头。

    二人一起离开皇宫,正巧看到了大爷胤褆和太子胤礽,这两人倘若以往走在一起,那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或许会破脑浆。

    但是最近这些日子,大爷和太子经常走在一起,而且分外和谐,宫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从刚开始的“啊!!”的惊讶,变成了“啊?哦。”的平淡。

    太子道:“八弟,出宫去么?正巧了,我和大哥准备去庆丰楼呢,听今儿个会有人唱桃花扇。”

    太子喜欢听曲儿,倒是个风雅之人,而大爷平日里不喜欢这些劳什子,按理来,大爷和太子应该不同路的,但是今日大爷一听太子要去听曲儿,自己个儿也想一同去,两个人便结伴而行了。

    四个人正好都要出宫,便一同离开了皇宫,往街面上去逛逛。

    他们顺着街道往庆丰楼而去,一路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们,云禩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的确有人在看他们,而且看的鬼鬼祟祟。

    是几个书生,其中有两个人云禩还眼熟的很,不正是那次与李锺侨去诗文宴上遇到的书生么。

    那几个书生尾随着他们,云禩一回头,他们还装作逛摊子似的,把头僵硬的撇过去,但很不巧,已经和云禩四目相对,被抓了一个正着。

    云禩挑眉道:“请问有事么?”

    那几个书生有些害怕,其中一个人梗着脖子,道:“八爷,我们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人!枉费那日里参加诗文宴,我们还当您是个清新脱俗的好的!”

    清新脱俗?

    云禩从未想要立清新脱俗的人设,毕竟他吃肉喜欢吃肥腻的,吃饭喜欢油炸的,喝奶茶也要全糖的,这和吃肉只吃纯瘦的,吃饭只吃健康食品,喝奶茶三分糖甚至不加糖的清新人设完全不一样。

    云禩道:“爷是个怎样的人?”

    那几个书生道:“我们都听了!有人看到姚观那个败类进了八爷您的府邸,八爷您竟然收留这样的畜生!”

    “是了,学子们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榜上提名,好为皇上分忧,为国家尽忠!姚观那个混混,读过甚么书?他会做甚么诗文?一看便是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有几两银子了不起了?竟然可以当状元?他有钱怎么不去捐官?”

    “八爷您收留这样的混子!真是枉费读了圣贤书!”

    “是了,有辱斯文!”

    “恐怕八爷也是收了姚观的好处罢?”

    书生们围着云禩,越越是激动,有人竟然趁乱抄了石头扔过来。

    “当心!”四爷胤禛反应迅捷,一把抓住云禩,将人往后一带,云禩这才堪堪避过去。

    喀啦!

    一块石头骨碌碌滚在地上,那石头还不,若是真的在云禩头上,必然是要受伤的。

    胤禛的脸色当即起黑了下来,冷声道:“当街袭击阿哥贝勒,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云禩抬起手来,阻拦住胤禛的喝问,胤禛还以为云禩想要大事化事化了,毕竟云禩看起来便是那种温柔好欺负的类型。

    太子也以为云禩不想追究,着急的道:“八弟,今儿个的事儿不能算完!这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当街行刺,真是好啊!”

    云禩挑唇一笑,道:“谁算完?自然不能算完。”

    他走过去两步,站在刚才梗着脖子质问自己的书生面前,道:“谁看到我贪赃了?你么?还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收受了姚观的好处?”

    “我、我……我虽没看见,但……”那是书生被呵斥一番,底气不足,有些泄气,还想要狡辩。

    云禩截断他的话头,道:“没看见,你承认就好。既然没看见爷收受贿赂,那就是诬告了?”

    “我、我……”书生更是结巴。

    云禩温和的笑容转瞬变成了冷笑,道:“好啊,当街行刺皇子贝勒,口出狂言诬告羞辱,来人,给爷抓起来。”

    “是!”

    侍卫立刻冲上来,将那书生扭送押解。

    云禩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袍子,笑道:“若有证据,拿出证据来,爷听不惯‘我以为’‘我觉得’,今日他便是你们的榜样,日后还有这等子没有真凭实据,便煽风点火,故意混淆舆论之人,一并子抓起来,爷不爱惯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