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A+A-

    【好感度调节插件, 关闭!】

    胤禛关上插件,正好听见云禩喊他:“四哥,发甚么呆, 快走啊。”

    胤禛揉了揉额角, 道:“就来了。”

    大爷和太子也要去户部, 四个人正好顺路,便一起来到了户部。

    他们都是来找户部右侍郎鲁伯赫的, 鲁伯赫迎接出来, 道:“不知太子、大爷、四爷、八爷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太子道:“皇上方才下了旨意,让我与大爷理清搀铸的数量,流通入民间的情况,鲁大人身为管理钱法的右侍郎, 应该有些记录罢,把账目全都拿出来, 让本宫过目。”

    “是, 请太子稍等。”

    鲁伯赫前去取账目,很快拿来了很许多账本, 一摞摞放在旁边,太子一看,登时头晕眼花,道:“这么多?”

    太子从是精养长大的, 文采斐然,但就因为时候学的太狠了,如今才不想多看一眼这些,尤其是账目,便会让太子忽想起学习几何学的痛苦, 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大爷看到太子这般面容,登时笑了一声,似乎也想起来了,太字对数字一向不怎么敏感,唇角笑容化开,大爷后知后觉的脸色一僵,自己这是在做甚么?有甚么可笑的?

    太子和大爷奉命来查看搀铸货币流通的情况,云禩和胤禛对视一眼,便走到鲁伯赫面前。

    云禩看似聊天一般的道:“鲁大人,这次能够揭露宝泉局搀铸一案,您真是功不可没啊。”

    “不敢不敢,”鲁伯赫道:“臣身为钱法官员,一刻也不敢懈怠啊!”

    云禩道:“我听,是有人检举宝泉局,不知……这检举之人,是甚么人呢?”

    鲁伯赫道:“其实不瞒八爷,这检举之人,下官也不知是甚么人。”

    “你也不知?”四爷蹙眉。

    鲁伯赫道:“确实如此,下官不敢欺瞒。是有一日清,下官刚一出家门,便看到一方血书放在了下官的家门口,上面赫然写着宝泉局搀铸一事,而且四年之久,令下官震惊,所以才开始着手查案的。”

    血书……

    还是突然出现的。

    没看到检举的人。

    鲁伯赫道:“其实下官也有些好奇,不知这检举之人,到底是谁。但当时天色尚早,街上也没甚么人,下官在街面上听过了,没人看到送来血书的是甚么人。下官多方听无果,查看之后又发现,这血书上一条条都是事实,宝泉局真的中饱私囊,监守自盗,下官便寻思着,或许是检举之人唯恐被牵连报复,所以不愿意露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但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便比如,专门管理钱法的鲁伯赫都没有发现搀铸的情况,炉头又是索额图的亲戚,保密做的这么严谨,这个检举之人是如何发现的呢?

    云禩低声对胤禛道:“我总觉得,要想查出更多,应该从这个检举之人下手。”

    四爷点头道:“八弟与我想一块去了。”

    “这不对啊,不对!”太子突然敲着账本道:“这账目不对。”

    鲁伯赫吓得脸色惨白,咕咚一声跪在地上,道:“太子明鉴!下官不敢作假啊!这些账目都是户部记录,绝没有一条出入!”

    太子道:“你自己个儿看看,这个流通数量对么?便算是搀铸的铜钱有折损,容易损坏,那么四年下来,按照宝泉局铸钱的速度,减掉折损的速度,还剩下的流通货币数量,和现在对应不上,流通的数量远远比预期要少,这些钱,都进了谁的荷包?!”

    鲁伯赫连连磕头,道:“这……太子您有所不知,容下官禀明。”

    鲁伯赫没有在账面上作假,若是作假,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了。

    太子看的也没错,铸钱的数量,减去掺假容易折损的数量,应该是现在市场上流通的数量,但实际上流通的数量,要比他们计算的数量少很多。

    鲁伯赫道:“太子有所不知,这民间常有不法商贾,通过银两换钱,熔钱而得铜,所以民间的钱数量,是日益减少,虽朝廷有立法,熔钱是重罪,但因为有利可图,所以这样的商贾屡禁不止啊!”

    “熔钱?”太子显然以前不知道这种事儿。

    大爷则是清楚的,道:“我日前也听过,一两银子可以买铜七斤,但用一两银子兑换铜钱的话,可以兑换一千。倘或熔掉这一千铜钱,得铜八斤有余,比直接买铜整整多出一斤,这还只是一两银子,而商贾们用铜量大,其中的利益自然不必多。”

    “原是如此。”太子恍然大悟道:“这钱款的出入如此之大,竟有这般多的不法商贾?”

    鲁伯赫也是无奈,道:“确实如此,屡禁不止,这些年已经放开了一些采铜税,采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熔钱还是有利可图,但凡有利,自然有一些趋之若鹜的不法之人争相恐后,户部已经派了很多人管理此事,但是……唉——真真儿是屡禁不止啊,今日查,明日还有人明知故犯。”

    太子和大爷准备继续看账目,云禩和胤禛则算从检举之人入手,两个人从户部出来,往鲁伯赫的住宅而去,算在旁边问问,一大清早的,有人送了血书过来,想必很是扎眼,万一有人看到,肯定不会忘记。

    云禩和胤禛顺着鲁伯赫的住宅走了一圈,巧得很呢,这街面正好是那日里云禩套路郭琇的地方。

    云禩和胤禛走的累了,便准备去那家铺子坐下来喝口茶,吃点午膳。

    两个人走进去,刚一进门,便听到有人惊喜的道:“八爷!”

    云禩转头一看,巧了,是李锺侨,不只是李锺侨一个人,旁边还有一个熟人,可不就是郭琇的幺弟郭璎么?

    二人对云禩和胤禛作礼,李锺侨看到了云禩,仿佛一只摇尾巴的狗子似的,道:“八爷,今日休沐么?”

    云禩道:“不是休沐,出来办事儿,随便吃一口。”

    李锺侨今日则是休沐的,因着前些日子顺天府乡试复考,翰林院都是加班加点的批看考卷,如今事情落幕,翰林院的学士们便开始轮休,今日轮到李锺侨了。

    正巧今日身为都察院笔帖式的郭璎也休沐,两个人便约了一起来这里吃吃。

    这家铺子就开在街面上,云禩叫来了掌柜询问,想问问掌柜有没有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大早上揣着血书,把血书扔在了鲁伯赫的家门口。

    掌柜的没甚么印象,道:“八爷您也知道,这店铺就我一个人,人当时肯定在后厨忙络,甚么也没看到的。”

    郭璎却道:“八爷这么一,我倒是有些印象。”

    “你有印象?”云禩惊喜的道。

    郭璎点头,道:“那日下官来用早膳,掌柜还记得罢?”

    “记得记得,郭三公子来的可早了。”

    那日郭璎难得加班,要翻译一些满汉的文贴,所以一直到凌才散班,离开了都察院回家,路过店铺,郭璎进来吃了顿早膳,当时店铺还没开门,掌柜的还在准备,但是郭璎是常客,掌柜的就把他请进来,让他先喝杯茶。

    郭璎道:“的确有个人在鲁大人家门口儿闲晃,扔下了甚么便走了,当时我没有注意,只是看了一眼。”

    云禩道:“那你还记得那人的大约长相么?”

    “大约?”郭璎笑了一声。

    四爷蹙眉,看来当时郭璎没注意,过了这么久,不定连大约长相也不记得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线索。

    李锺侨却道:“八爷您放心好了,郭大哥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李锺侨着,很是自豪,仿佛过目不忘的是自己个儿一样。

    郭璎点头道:“下官不才,的确记得,却不是大约,而是清清楚楚。”

    他当即站起来,走到食铺的柜台前,管掌柜的借了笔墨,掌柜的这里也没有太好的宣纸,就把账本撕下来一页递给他。

    郭璎执着毛笔,左手揽着自己的袖子,“唰唰唰”画了几笔,瞬间勾勒出一个中年男子的眉眼,简直神奇了。

    郭璎画好,交给云禩,道:“八爷,此人就长成这样,虽下官只看了一眼,但决计错不得的。”

    云禩点点头,笑道:“我可真是越来越爱见郭笔帖了。”

    四爷:“……”

    郭璎也没有害羞,很坦然的笑道:“承蒙八爷厚爱。”

    云禩又道:“哪天都察院混不下去了,记得来八爷府,八爷卖烧鹅饭养你。”

    四爷:“……”

    得到了检举之人画像,如今就好办多了,只要按照画像找人就可以。

    但有一个问题,胤禛考虑得十分周到:“这画像不宜公布发榜,唯恐宝泉局涉事之人报复检举。”

    云禩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胤禛道:“咱们暗地里悄悄的查,也免得草惊蛇。”

    不能大面积查,进展便会慢一些,不过所幸他们不赶时间,四爷的任务并非限时任务。

    两个人在外面走了一天,便准备回府去,明日继续查。

    “八哥!”他们刚到了府门口,便听到有人喊云禩。

    是老九和老十来了。

    老九笑眯眯的道:“八哥,让我好等啊!这一天你都跑哪去了,咱们去庆丰楼啊,听他们家新上了菜色。”

    云禩跑了一天,有些累了,便不想去庆丰楼,老九也看出来了,也不难为云禩,道:“好罢,那八哥多休息,我与老十去了。”

    他刚要走,奇怪的道:“咦?八哥手里拿的……这是老赖子的画像?八哥你也认识他?”

    “老赖子?”云禩皱了皱眉,和四爷对视一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老九认识检举之人。

    云禩立刻把画像展开,道:“九弟,你认识此人?”

    老九道:“认识啊,这不是老赖子么?我认识他好久了,是个商贾,专门捣腾好顽意儿的,为人特别上道儿,隔三差五就送一些好东西上来,我有甚么稀罕的,都喜欢在他那里买,哎对了,皇阿玛上次过寿的那块钟表,八哥你还记得么,我本算送给皇阿玛当寿礼的。”

    云禩怎么能不记得?康熙过寿,老九准备给康熙送钟,得亏是那回没送出去,否则康熙的脸都能绿了。

    老九道:“那块表就是我从老赖子那里淘换来的,他姓赖,熟悉的人都管他叫老赖子。”

    一个商贾?云禩倒是没想到,商贾检举了宝泉局,这倒是很奇怪的事儿,八竿子不着似的。

    云禩道:“我们想要见一见这个老赖子,去哪里找他?”

    “琉璃厂啊!”老九道:“他在琉璃厂有个铺子,看起来是卖笔墨纸砚的,但其实是捣腾一些稀罕顽意儿的,我总是去琉璃厂找他。”

    琉璃厂在北京城的西边儿,这里是汉族官员居住的地界,每年科举,又会云集很多学子,书卷气极其浓厚,久而久之,演变出很多售卖笔墨纸砚的摊子。

    老赖子在琉璃厂就有一个摊子,平日里靠着给王公贵族淘换好顽意讨生活。

    云禩道:“走,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八哥?”老九道:“你不是要休息么?现在去?天都要黑了。”

    云禩点点头,道:“现在去。”

    于是四个人便一行往琉璃厂去,老九对这里熟门熟路,虽这里是汉人居住的地方,但文化十分浓郁,老九经常跑到这里来顽,自然便熟悉一些,也能成一片。

    老九道:“就在前面儿了。”

    一间不大的铺子,进了门儿,便看到有人站在柜台后面儿拨楞着算盘。

    “客官!随便看看?”

    老九看到那掌柜的,奇怪的道:“老赖子呢,今天怎么没来?”

    “哦,您的是之前的掌柜啊。”

    “之前的?”云禩道:“怎么,掌柜换人了?”

    那掌柜的笑道:“正是呢,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店面被我盘下来了,以前的掌柜把店面卖了,是……哦,是要回老家。”

    老九惊讶的道:“怎么突然就卖了店面?”

    老赖子在贵胄之间吃得很开,每年从老九这里收的银两就不在少数,怎么突然走就走了呢?

    云禩微微蹙眉,觉得这事儿隐隐约约有些不对劲儿,至于怎么不对劲儿,又不上来。

    难道老赖子是怕被报复,所以临时跑路了?

    可是炉头已经被抓住了,也没人知道他就是检举人,老赖子在京城混得这么好,如鱼得水,跑甚么呢?

    云禩开口道:“这位掌柜,不知你还能不能联系到老赖子。”

    “这个……”

    四爷听他支吾,道:“怎么,人已经走了?”

    老九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这个时候就很自豪地挺起胸膛,笑道:“掌柜,这个给你。”

    他着,挥了挥手,老十似乎知道他要做甚么,拿出一大锭银子,“咚!”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眼睛登时“大放异彩”,紧紧盯着银子:“这……这……”

    老九笑道:“如果掌柜的肯帮我们联系,这只是定金,如何?”

    老九心里清楚得很,掌柜的支支吾吾,其实并非不能联系,如果他联系不上,早就一口否定了,不必支支吾吾,他这样必然是可以联系,但是又觉得麻烦,没有必要。

    老九拿出银两来,掌柜的自然欢心了。

    掌柜的态度一改方才,笑眯眯的道:“能!能联系!当然能了!”

    云禩道:“能联系就好。”

    掌柜的又道:“真是巧了各位公子,今儿个晚上,你们再等一会子,老赖子可能就来了,他这两日就要回乡,我这还有一半店面的银子没给他,他肯定会来取的,不是今儿个,就是明儿个,要不……您几位等等?”

    云禩和胤禛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家便决定留下来等一等,掌柜的很是热情,毕竟收了钱,请他们去店铺的内堂,坐下来喝喝热茶,烤烤暖火。

    天色黑下来,外面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

    不一会子,真的飘起了雪花,零零星星的从天上散落下来。

    一个条黑色的人影在琉璃厂的街面上行走,形单影只的穿梭,来到店铺前面,左右看了看。

    因为时辰晚了,店铺已然烊,关闭了大门,但里面亮着灯。

    黑影走过来,“砰砰砰”拍了三下门。

    吱呀——

    店铺的大门开,掌柜的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来人:“老赖子,你可来了。”

    来人就是老赖子,一个中年男子,和郭璎画出来的人像一模一样。

    老赖子挤进铺子,掸了掸身上的雪花,道:“我来收银子。”

    掌柜的道:“都在这里呢,你拿好,哦是了,还有人找你呢。”

    “有人找我?”老赖子正在点银子,奇怪的问了一句。

    掌柜的道:“是了,是你的熟人,一直找不到你,在这儿等着呢,等了有一会子了,你等等,我去叫他们。”

    掌柜的回身进了内屋儿,老赖子眼眸转了转,突然想起了甚么,脸色大变,转身便要抢出门去。

    嘭——

    一声闷响,大门这个时候却应声关闭。

    老赖子差点被掩了鼻子,惊叫一声,就见有人从内屋儿走了出来,那人看到老赖子要跑,手腕一转,直接抓起茶桌上的茶盏掷过去,茶盏砸在门板上,一下关闭了大门。

    老赖子回头一看,瞪大了眼目。

    那从内屋儿走出来,投掷茶盏的,不是旁人,正是四爷胤禛。

    四爷冷着脸,道:“去哪里?”

    云禩也跟着走出来,笑眯眯的道:“检举不法,是好事儿啊,你跑个甚么?放心,我们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