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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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赖子被挡住了去路, 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根本逃不掉,这才站定下来, 道:“甚么……甚么检举不法, 我不知道!”

    老九奇怪的道:“老赖子, 你不是检举了宝泉局贪污么?怎么会不知道?”

    老赖子的眼珠明显转动了好几下,随即才道:“我还以为是来找我报复的人, 原你们不是啊, 吓我一跳……”

    云禩眯了眯眼目,老赖子见到他们转身就跑,很有可能是因为害怕被人报复,毕竟检举的炉头可是索额图的亲戚,后背牵连甚为广泛。

    然……

    老赖子明明识得老九, 他却以为是报复的人,这岂不是很离谱儿?

    况且, 老赖子绝对想不到, 现在他的头顶上明晃晃顶着——我谎!

    云禩也没过拆穿他,道:“老赖子, 你不必害怕,我们可都是好人,因为听是你检举了宝泉局贪污之事,所以想找你再了解了解。”

    “这样……这样啊……”老赖子支支吾吾。

    四爷似乎也发现了, 老赖子的态度很奇怪,并不是怕被报复的感觉,反而有些不出来的古怪,但具体古怪在哪里,一时又看不出来。

    云禩等人表明了身份, 老赖子连忙下摆:“拜见各位爷!给各位爷请安!”

    云禩道:“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便不必害怕,有甚么甚么,只管直便可,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宝泉局的炉头贪污一事的?”

    “这……”

    老赖子还是支支吾吾,一脸为难的模样,道:“八爷,您就……您就不要难为我了,当时写血书,也是一时情急,这才将血书丢在户部衙门,只是……只是后来思来想去,恐怕被报复,真是夜不能寐,您看看我,都清瘦了好几圈,这才将铺子盘出去,准备回老家躲躲。”

    老九道:“你这人,我八哥都了,你有我们不用害怕,直了就可,你为何还要遮遮掩掩?”

    对,就是遮遮掩掩。

    老赖子一听这四个字,吓得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使劲摇头道:“没有没有,人不敢遮遮掩掩啊!”

    云禩觉得,若是这般下去,老九可能给老赖子惊了,便故意道:“老九,你不要如此心急。”

    云禩又道:“你也不必害怕。”

    老赖子道:“八爷,您也体谅体谅人,人虽检举了,但心里头不出来的惧怕,您……您也不是不知道,这炉头背后……有人!”

    的确,炉头背后有人,但是这个人藏的很深,一时是揪不出来的。

    老赖子又道:“如今这人还在逍遥法外,怎么能叫人安心呢?人是万万不敢多的,您就饶了人罢!”

    老赖子的合情合理,但是他的眼珠子狂转,头顶上还顶着——找借口找借口!

    云禩觉得,如此逼问老赖子,他肯定不会回答,但是老赖子的背后又一定有事情,于是云禩转头看向四爷胤禛,胤禛也投给他一个眼神,微微颔首。

    两个人交换过眼神,云禩叹口气,道:“你执意不肯,我们也不好难为你,毕竟你是检举之人,我们也不想看着你被报复。”

    “对罢!”老赖子立刻应和道:“对啊,的太对了,八爷您的对!”

    云禩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阻拦你回乡,你便回乡去罢。”

    老赖子如蒙大赦,道:“多谢八爷!多谢各位爷!”

    云禩道:“行,你去罢。”

    老赖子抱着银子,不敢停留,一溜烟儿消失在店面门口。

    云禩等他离开,看着老赖子的背影道:“这个检举之人果然有问题。”

    老九道:“我看他支支吾吾就知道有事儿,八哥,要不要我把他抓回来?”

    “不必,”云禩道:“派人跟着他就可以,悄悄的。”

    老九道:“我知道了,这就叫做放长线钓大鱼,八哥你放心好了,我派人跟着他。”

    今日晚了,老九派人去盯着老赖子,云禩等人便回去了,第二日一大早,云禩睡的正香,便听到砰砰砰的拍门声,吵得他几乎钻进被子里团起来。

    “爷!九爷来了!”

    “八哥!八哥你起了么?”

    “我有要紧事儿啊!”

    云禩钻在被子里,也能听到老九的大嗓门儿,只好掀开被子,闭着眼睛从榻上爬起来,穿戴整齐,这才推开门走出来。

    老九道:“八哥,你猜怎么样?那个老赖子啊!”

    老九没有让云禩回答的意思,继续:“老赖子昨天晚上还真的走了,回老家去了,我的人亲眼看着他出京上路去了,但是!”

    老九话锋一转,道:“这个人贼鬼啊!我的人跟着他,发现老赖子一路赶路,但是半路竟然折返回来,这会子又往回赶,但是没有入城,进了郊区。”

    云禩一笑,道:“果然有鬼。”

    老九道:“八哥,咱们去抓他?”

    云禩点头道:“自然要去抓他。”

    云禩叫了四爷胤禛,众人一起离开,往老九所的地方去。

    老赖子分明离开了北京,但是又折返了回来,往偏僻的地方走,来到一处很偏僻的郊区。

    老赖子一个人行走在荒野之中,渐渐的,荒野里竟然听到了人声,且人声鼎沸十足。

    老赖子继续往人声的地方走,前面赫然是一处大门,一座房子建立在荒郊野岭,看起来仿佛鬼屋儿一般。

    老赖子走到门前,砰砰砰叩门。

    随即有人大喊着:“谁啊!”

    老赖子道:“是我,老赖子!”

    等了一会子,“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里面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还有浓浓的黑烟冒出来。

    那壮汉道:“老赖子你可回来了?官府的人可有注意到你?”

    “没有!”老赖子笑道:“我这般机警,他们怎么可能注意?早就被我给骗过去了,毕竟……我可是检举不法之人啊!他们又怎么会怀疑我呢?”

    壮汉道:“也对。”

    老赖子又道:“老刘回来了么?”

    “还没有呢,户部最近管得紧,市面上的铜钱也不好收,老刘应该还在收铜钱呢。”

    两个人着,走进了黑烟滚滚的院落,关上院门,里面还隐约传出大喊声。

    “动作都麻利儿点!”

    “今天这批货,今天必须熔掉!”

    “都麻利点!否则没有饭食!”

    叩叩叩——

    壮汉的喊声被敲门声断了,壮汉扯着脖子喊着:“谁啊!”

    外面一个声音响起,因为隔着门板,有点闷闷的:“是我,老刘!”

    “老刘回来了。”壮汉和老赖子都很欢心,道:“快去开门。”

    两个人来到大门口,“吱呀——”将门拉开,老赖子还在:“老刘啊,你来的正正好儿,这批铜钱已经熔的差不……”

    他的话还未完,“嗬!!”倒抽了一口冷气,甚么老刘?眼前根本不是他们熟悉的老刘。

    而是一个长相温柔,笑眯眯的年轻男子。

    云禩!

    刚才叩门的,可不是甚么老刘,而是云禩,云禩随着老赖子的口吻,隔着门板喊了一句:“是我,老刘!”

    没成想真的有人过来开门。

    老赖子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快关门!!别让他们进……哎呦!”

    嘭——

    老赖子最后的话还未完,四爷胤禛脸色相当难看,提起一脚,直接踹在老赖子胸口,老赖子向后一仰,根本护不住大门,一个大屁墩儿倒在地上,老九是带了人来的,侍卫冲进来,“嘭——”将大门撞开,门板砸在墙壁上,弹跳了两下,发出狠狠的撞击声。

    云禩这才闲庭信步的走进来,道:“原地蹲下,双手抱头,谁要是动,就给他一梭子。”

    是了,云禩带来的人里面,竟然有鄂伦岱的火器营。

    壮汉身材高大,本想挣扎一番,他刚要趁人不注意暴起,太阳穴就被狠狠戳了一下,侧头一看,竟然是火*枪!

    云禩笑道:“这顽意儿可不长眼。”

    老赖子看到是云禩等人,吓得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是被四爷踹的,还是怎么样,反正双腿发软,坐在地上愣是起不来。

    云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道:“老赖子,你不是害怕被报复,回老家了么?敢情你老家就在这郊区呢?那咱们还是老乡呢?”

    老赖子想要狡辩,道:“我……我……我……”

    他连了三个我,还没有结果,便听到老九的声音道:“八哥!你快开看!这是熔炉啊!”

    院落里乌烟瘴气的,冒着黑烟,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修仙,但其实并非甚么修仙的黑熊精,而是一个个大熔炉,此时燃烧着火焰,正在熔甚么东西。

    哐!

    九爷将一箱子东西扔在地上,那些东西从箱子里滚出来,洒了满地都是,吓得老赖子眼睛一翻白,差点晕过去。

    铜钱!

    分明是有一箱子的铜钱。

    四爷冷着脸,道:“事到如今,你还不么?好一个检举之人。”

    老赖子吓得怕了,连连求饶道:“人……人……饶命啊!饶命啊!”

    四爷冷声道:“。”

    他虽只了一个字,但是老赖子吓得不轻,跪在地上求饶,道:“人只是奉命行事,人只是个劳工!人甚么都,请各位爷饶我一命啊!饶我一命啊!”

    云禩道:“那要看你的真诚不真诚。”

    “人一定真诚!”老赖子立刻道:“其实人不是怕被报复,才想要佯装离开京城的,是怕……是怕户部查出来,查出来我们在……”

    四爷冷声道:“私毁铜钱。”

    没错,老赖子等人的确是在私毁铜钱。

    之前太子看到户部的账目也有所疑问,为甚么宝泉局发行的钱币,和市面上的流通量差这么多,就算搀铸的铜钱折损过快,但是市面上流通的钱币也不至于这么少。

    这其中就有一部分不法商贩私毁铜钱,将铜钱熔掉换成铜来牟利。

    老赖子等人,显然就是通过这样的法子,来谋取利益。

    云禩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之所以检举宝泉局,并非是因为甚么正义,而是因为您们私毁铜钱的时候,发现铜的产出不对,亏本了罢?”

    老赖子和壮汉脸色相当难看,的确犹如云禩所,就是这么回事儿。

    他们一直通过这种方式谋取利益,哪知道这两年熔铸铜钱之后得到的铜,还没有自己买铜得到的多,不多反而少,这一来二去,熔铸铜钱也需要人力和物力,得铜的数量反而越来越少,这样亏本的买卖他们怎么能做下去?

    于是老赖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检举了宝泉局。

    云禩之前就在想一个问题,炉头搀铸的事情,维持了四年之久,这么长时间没有被人发现,肯定是背后有人,而这个人就是炉头的亲戚索额图。

    索额图的势力遍布朝野,就连朝廷也不知道搀铸的事情,到底是甚么人这么厉害,知晓了搀铸的内幕呢?

    如今一想就明白了,因为老赖子等人私毁铜钱,所以当然知道铜钱里的含铜量,简直是一目了然!

    云禩道:“好得很,私毁铜钱是重罪,都带走。”

    “八爷!八爷饶命啊!八爷!”

    老赖子等人被押解起来,老赖子使劲挣扎:“饶命啊!八爷,八爷我还知道其他的事情,饶命啊!”

    云禩抬起手来,制止了侍卫将他拖走,道:“哦?你还知道甚么其他事情?”

    老赖子有些犹豫:“我……我若是了,可不可以从轻发落?”

    云禩道:“那要看你的有没有价值。”

    “有价值!有价值!”老赖子大喊:“绝对有价值!我我!其实……其实熔钱不是我们指使的,我们也是听令办事,后面……后面有人!”

    “哦?”云禩笑道:“继续,把这个人也拉下水。”

    老赖子话到口头又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要不要,旁边的壮汉大喊着:“老赖子!不能啊!不能!你不大人还能来捞咱们!你千万不能啊!”

    老赖子被壮汉这么一,更是犹豫了,摇摆不定。

    四爷皱眉道:“大人?看来还是个朝廷官员。”

    是了,胤禛的任务便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如此一来,这会牵连出一桩朝廷大案,很有可能是贪污不法,结党营私的大案。

    老赖子浑身哆嗦着,在做最后的挣扎,是还是不?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在挣扎的时候,头顶上已经冒出了几个言简意赅的大字——明珠!

    云禩了然一笑,道:“哦——原来你们的幕后大人,是明珠大人啊。”

    “你怎么知道?!”老赖子和壮汉异口同声,简直不自招了。

    云禩怎么知道?当然是读心术,好用得很。

    壮汉完,又急于否认:“不是!我们没有人指使!没有人!没有!”

    云禩道:“现在才否认,已经晚了,怪不得你们如此嚣张,在北京郊区就开了一个熔钱的炉场,原来后背有人顶着……全都抓起来。”

    事情远远比想象中更复杂,原来这件事情的中心,压根儿不是宝泉局的炉头监守自盗,还牵扯出了更广的事情。

    明珠手下的人,暗中与商贾合租,明珠提供便利手段,给他们长期收购铜钱的途径和通道,商贾则是用这些收购来的铜钱熔铜,然后谋取暴利,与明珠分账。

    这种事情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索额图的亲戚上任宝泉局炉头,炉头监守自盗,利用自己的便利条件,搀铸假*钱,铜钱里面的铜量变少,取而代之的便是铅,如此一来,商贾熔钱之后,得到的铜量越来越少,甚至比直接买铜的数量还要少,这些唯利是图的商贾怎么能忍得了?

    于是……

    商贾便想了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写了一封血书,丢在户部主管钱法的右侍郎鲁伯赫家门口,让鲁伯赫来查清楚这件事情。

    炉头贪污是真的,鲁伯赫一查就查了出来,商贾本以为这一出借刀杀人用的极妙,哪知道今日东窗事发!

    一般人可能都不会怀疑检举之人,毕竟他们是受害者,是正义的一方,但是很不巧了,四爷接到了一个“天下乌鸦一般黑”的任务,告诉四爷这件事情还有内幕。

    炉头贪污,商贾熔钱,两边都不是好人,这件事情禀明了康熙,康熙勃然大怒。

    因为这件事情不只是牵扯到了宝泉局的贪污案件,还有民间熔钱的事情,宝泉局监守自盗,影响已经非常广泛了,如果搀铸的事情传出,很可能引起百姓恐慌,而民间熔钱,也会致使货币流通量,远远低于预算,钱币紧缺同样会造成百姓恐慌,这都是动摇社稷的大事。

    关键这两件让康熙愤怒的事情,还牵连了两个朝廷大员。

    自然便是索额图和明珠了。

    炉头和老赖子等人进了牢房,因为害怕,开始互咬,把能咬的人全都咬下水来,已然“杀”疯了,这样一来,索额图和明珠也被牵连下水。

    康熙勃然大怒,召开朝议,准备当朝查办此案。

    因为是朝议,云禩本来是要参加的,但是云禩觉得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自己,他也不想争权夺势,索额图和明珠都被拉下水,肯定是互咬的场面,这次朝议,不然腥风血雨。

    于是……

    云禩机智的告假了,就自己病了。

    叮!

    【您一条私信未读】

    【胤禛】:八弟今日没来上朝,听陈先生你病了?

    云禩此时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孔尚任的手写画本儿,吃着兰花豆儿,看的津津有味,听到私信的声音,把画本儿扔掉,掸了掸床上掉的渣子,这才给四爷回话。

    【云禩】:嗯,病了。

    【胤禛】:前日还好好儿的,怎么突然病了?是甚么病,严重不严重?

    【云禩】:严重,绝症。

    胤禛那面儿消息回得很快。

    【胤禛】:难不成是痔疾复发了?你不是用过痊愈卡了么?

    【云禩】:不是痔疾。

    【胤禛】:那是甚么疾病,我叫太医过去。

    【云禩】:不劳烦四哥了,此病已深入腠理,无药可医。

    【云禩】:是一种叫做……不想上班的绝症。

    【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