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凝：“……”

    人声嘈杂，有两三结伴的学生经过，奔跑欢笑声从耳边刮过。

    她本能地向后挪了半步拉开距离，腰就被身后的横杆抵得无处可退，顿了下，偏头，指尖不自然地拂过耳垂。

    “你……收敛一点。”

    孔念溪唇角笑意还未褪去，视线里是席凝干净又漂亮的侧脸。

    对方明明一副冷淡的表情，动作和语气却又别扭得要命。

    没有排斥也没有推开，还只让她收敛一点。

    孔念溪唇边弧度慢慢加深，抬眸时神情微变，亮晶晶的眼眸望过来，满是无辜：“你刚才抱得那么突然，都有点弄疼我了，哪有这么抱人的？还要我收敛……”

    娇软得恰到好处的声音听起来好似真的受了什么委屈，她咬着唇瓣又凑近半步，咫尺间衣服近乎相贴，飘到席凝耳侧的尾音含着深意：“收敛什么？”

    “……”

    心跳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弄得乱七八糟。

    席凝知道这种事情上自己不过她，每次最后似乎都是自己吃瘪，只好收敛起情绪，抬脚往旁边跨出一步，身体错开的间隙，又听孔念溪轻飘飘了一句：“但还是挺合我心意的，时间再长点儿就更好了。”

    “……”

    席凝顿住，目光投落在身侧明媚的少女脸上。

    孔念溪没有看她，细白的手腕搭在面前的横杆上，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你消化到哪里了？”

    提起昨晚告白的事，席凝视线闪躲了一下。她思绪还没捋清，没考虑清楚前，只能认真回答：“……抱歉，还没有。”

    “行吧。”仿佛是意料之中，孔念溪语气随意。

    气氛陷入微妙的僵持。

    席凝不是没被人表白过，因为态度冷硬，没少激化过矛盾，她多少理解一些那种情绪，以前是不会在意，可现在……

    抬眸看向热闹的篮球场上，舌尖扫过上颚，席凝主动找话题：“你来看朋友比赛？”

    孔念溪微微挑起眉梢，站过身来看她，笑了下：“我特意来看你的。”

    比赛名单一出来，孔念溪就特别在名单上留意了席凝的名字，早上还暗搓搓故意问她比赛的时间，结果转头跟别人话的功夫，对方就自己走了。

    席凝：“我？”

    “对呀。”孔念溪盯着她呆呆转过来的脸，好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会来看谁比赛？虽然不太甘心，但怎么现在我也是……一个对你单箭头的状态？”

    “……”

    席凝眼眸忽闪，动了动唇。

    晃神的半秒功夫，一股撩人又好闻的香气涌入鼻腔，孔念溪忽然上前一步，双手环住她的腰。

    “你刚才的拥抱一秒都不到，我怎么把好运传给你啊？而且，你也要抱我，这才算得上是拥抱。”

    耳畔响起的声音轻轻浅浅，热气顺着敞开的领口洒在颈间，麻酥酥的，有些痒，席凝动了下脖子，垂在身侧的手腕被孔念溪拉起来，放在自己腰上。

    指尖陌生的触感柔软过头了，席凝下意识收紧五指，手腕半抬。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喃喃的低语直抵耳膜，席凝欲要松开手臂一顿。

    孔念溪轻笑道：“就在教室门口，你目不斜视连余光都没给我，应该也没什么印象，但我从那时候起，就开始注意你了。”

    白如葱削的手指从后背紧扣在肩头，孔念溪紧靠在席凝怀里，毫不避讳地倾诉自己的喜欢。对于喜爱的东西，她从不吝啬表达。

    “所以，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喜欢。”

    不是一时起兴，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是我的事。

    席凝怔了几秒，胸口漫过细细密密的热流，在孔念溪退开的瞬间，又有种空落的落差感。

    “好啦，你好好消化，我可以等。”

    孔念溪站直身子，指尖隔着光滑的衣料摩挲，由搂到推，最后从席凝身上离开，“不过最好不要太久，不然我可是会收利息的。”

    她仰头，脸上是一贯明艳动人的笑意，最后抬眸看了席凝一眼，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涂圆她们后脚就拎着喝的赶回来。

    “呼……因为是上午，奶茶店的姐姐刚开门，等得稍微久了点。”涂圆喘着气，递过来一大杯鲜榨梨汁过来，抬头就看到席凝泛红的脸颊：“……”

    “凝凝你……怎么了？”

    席凝：“嗯？”

    涂圆睁大眼仔细量她一通，搜刮自己肚子里那点可怜的形容词：“那个词怎么来着，春心萌动，眉目含春？”

    “……”席凝劈手夺过她递来的梨汁，“你又瞎什么。”

    完吸管一扎，牙齿叼着遮掩地转过脸去。

    苏玉期也看出端倪，好奇问：“我们就离开这会儿时间，你不会遇到什么好事了吧？”

    席凝想了想，压下一时的慌乱，转过来：“确实有好事。”

    涂圆：“哎！？”

    席凝语气平淡：“你们走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比完赛了，十球全进。”

    涂圆听完不淡定了，开心地跳起来：“啊啊！那冠军铁定是你的了！这周是不是就可以吃到大餐了？”

    转移了话题，席凝暗暗松了口气，缓了缓，想起来补充了句：“可能还会有第二轮。”

    不过也许是孔念溪的幸运拥抱真的有效，定点投篮的比赛还真的没有再进行第二轮，席凝作为几十名选手中进球最多的，轻松拿了最后的冠军。

    学校“财大气粗”奖金都是当场发放，去操场主席台领了奖，还有运动会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完事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席凝陪涂圆回教室拿饭卡，中途去了趟卫生间。

    教学楼很空，大部分学生不是还留在操场，就是直接去食堂吃饭了，她穿过空荡荡的走廊，迎进门见到两个女生站在洗手池前。

    “运动会今天就要结束了，下周联考，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凉拌呗。”

    “你一点不急？话你也是真敢，上次抄了个年纪前二十，不会真以为自己是这水平吧？”

    “嗤，那又怎样，我已经提前考察过考场了，按照S型的排序，我旁边可是位大神。”

    “是吗？谁啊？”

    “席凝。”

    “……”

    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种地方，席凝皱了下眉，话的卷发女生注意到有人进来，目光落在她脸上时，明显一愣。

    席凝径直走到两人旁边空着的位置前，刚拧上水龙头，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卷发女生笑眯眯道：“真巧，你是十一班的席凝吧，第一次见面，但是我知道你哦。”

    席凝眼角狭长，脸上没什么表情时就看起来格外冷淡：“有事吗？”

    女生倒是很老练：“也没什么，就是下周联考我们很有缘，坐得比较近，所以……想请你帮个忙，一科两百，怎么样？”

    “……”

    席凝依旧面无表情，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许久一言不发，卷发女生莫名觉得肩上一阵压迫感，心里有点毛毛的。

    “要不……三百？”

    “你确定吗？”

    半晌终于听到席凝开口，女生怔了一下，心中窃喜，她其实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席凝真的答应了，果然只要钱给够没什么办不成的事。

    “确定确定，我还可以先付你一半定金……”

    “那你会很快在全校的广播上，听到自己的惩罚通报。”

    席凝没再看她，直接出了洗手间。

    “……”

    “靠，她以为她谁啊，正义警察？”她一走，卷发女生回过神来，开始骂骂咧咧。

    “唉，谁让人家是凭自己本事考的成绩呢。”旁边女生看完戏接话。

    卷发女生不屑地嗤笑一声：“学习好就代表一切了？装什么啊，我可听过她以前的事，啧，跟她现在这正气凛然的人设完全不一样。”

    “嘶，有故事？”

    “可不嘛，听她初中就是个两幅面孔的白莲花，表面仙气冷美人，私下玩弄别人感情，脚踏多条船，还挖人墙角，其中还有女生呢！”

    “我的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

    “嘭！”

    里面一扇隔间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发出撞击的巨响，两个女生的交谈戛然而止，惊讶地扭头看过去。

    孔念溪高挑的身影慢悠悠从里面走出来。

    卷发女生松了口气：“是你啊溪溪，吓死我了，干嘛开个门这么粗鲁嘛。”

    孔念溪弯腰洗手，笑盈盈瞥了她一眼，声线慵懒，出的话却毫无温度：“有时间在厕所嚼舌根，不如看看学校对考试作弊被抓的惩罚措施，考虑你爸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卷发女生瞠目结舌，盯着她一步一步娉娉袅袅走出去，气得吐血：“我之前怎么来着，她果然就是个绿茶！不就仗着有年级大佬追她吗！靠！”

    边上女生提醒：“不过，话你跟她俩是一个考场吧，那作弊还是要心点。”

    卷发女生：“……”

    —

    席凝跟涂圆汇合后，来到食堂排队买饭。这会儿差五分钟到放学时间，高三的还没下楼，少了一个年级食堂也没有太拥挤，但受欢迎的几家窗口前还是排起了比较长的队。

    她们站在队伍末尾，涂圆手里晃着饭卡，嘴里念叨着她心心念念的炸虾，作法到自己的时候还没卖完。

    席凝在后面听她念经，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队伍间空开的地板上，人有些放空。

    冷不丁的，听到涂圆喊了一声“溪溪～”，她蓦然抬头，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端着托盘从隔壁队伍里走来的孔念溪。

    那张漂亮的脸蛋在嘈杂的人群中也无法忽视，粗粗一眼就足够惊艳。

    席凝垂了下视线。

    孔念溪笑着走过来，礼貌地跟涂圆完招呼，路过席凝身旁时，停下脚步，直到她抬起眼眸，扬唇展颜一笑，才擦肩而过。

    “……”

    “凝凝，到你啦！”直到涂圆撞了席凝的胳膊，她才抽神抬起头，跟饭的大叔选了菜。

    买完饭时放学铃声已经响了，食堂的学生陡然增多，两人半天没找到空的餐桌座位。正发愁着，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学神，圆崽！”

    回身，就见卷毛从她们身后挨着柱子的座位上站起来，正朝这边招手。

    把占位的两个矿泉水瓶拿起来，卷毛呲着牙笑嘻嘻：“你们该感谢溪姐的先见之明，特意给你俩留的。”

    “真的吗？啊啊溪溪太好了，谢谢溪溪！”涂圆端托盘的手都快麻了，终于有位置坐，忙不迭走过去，坐在了靠里的空座。

    席凝顿了顿，只好跟上去，在孔念溪对面的位置放下餐盘。

    “你话很多？”

    孔念溪扬起下巴斜睨了卷毛一眼，似笑非笑。

    但话里听不出生气的意思。

    孔念溪她们一共三个人，除了卷毛，旁边还坐着时敏，占的位置是两张连着的四人座，时敏和孔念溪两人并排坐一侧，对面两个座位却空着，而卷毛坐在隔壁桌。

    ……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餐桌面积不大，席凝放下的餐托就跟孔念溪的紧挨在一起，稍微抬眼就可以把对面得菜看得一清二楚。孔念溪的荤素搭配，有菜有肉，还挺健康，而席凝的除了炸虾，其余都是绿油油的青菜。

    感受到头顶灼热的目光，席凝收回视线，长腿并紧坐姿笔挺，闷头专注吃饭，视线只覆盖在自己面前的几个菜上。

    半晌，听到旁边的涂圆撇嘴抱怨：“唔……虾吃完了啊，我和凝凝排老长的对才到的，那个大叔每次都只给三个，好抠门啊。”

    席凝闻声抬了下眼皮，她盘里的虾还一个没动，四只炸虾整整齐齐摆在上面。

    卷毛：“这你就不懂了吧，抠是抠了点，但是刷脸有效。”

    涂圆：“哈？”

    卷毛挑了下眉，笑：“你看学神不就有四个吗。”

    “……”

    涂圆捶胸顿足一通，突然发现“财富密码”：“对耶，以后咱们吃虾的时候你可以两份，就能多两只了！”

    “……”

    一直埋头拘谨吃饭的席凝被迫抬起头，捏了捏筷子没话，最后拿起涂圆的筷子，给她盘里夹了两只过去，试图用吃的堵住对方的嘴。

    她刚夹出去两只，低头挖了勺米饭，就听筷子触碰餐盘发出的轻响，一只金黄酥脆的天妇罗炸虾放在她盘里，和剩余的两只放在一起。

    她不得不抬头，和孔念溪的目光相对。

    手指夹着长筷，又往她盘里放了两只，孔念溪这才放下筷子，上翘的眼角含着盈盈笑意：“多吃点肉，反正我这里还有很多。”

    席凝视线下移，看到她盘里堆成“山”般的香脆炸虾。

    卷毛开口嚷嚷：“我就嘛，每次跟着溪姐饭，都能体会到来自食堂大叔对学生爱的参差。”

    涂圆美滋滋吃着虾，没心没肺地：“那你挑大婶的窗口去吧，保证给你满满的无差别关爱。”

    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一看，刚好就见席凝提筷夹起孔念溪给她的炸虾，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可是，她明明记得席凝在餐桌上是近乎龟毛的计较，特别不喜欢别人用过的筷子动她的菜，也很注意得不会用自己的筷子给别人夹菜，反之亦然。

    但是现在，她竟然一点不在意地吃了孔念溪夹的虾，还吃的这么香！关键是，她根本也不怎么爱吃虾啊？夹了这么多她竟然也不反感？

    席凝确实不怎么爱吃海鲜一类的食物，今天也不过是涂圆一直吵着要吃才和她一起，点菜时也是一时走了时，但是今天大概是做菜师傅手感比较好，她觉得……还不错。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席凝低头点开。

    【孔念溪：吃了我的虾，你就要对我负责了。】

    席凝：“……”

    她以为像孔念溪这样的女生不会喜欢一些…土味的东西。

    抬眸，看过去的视线透着些无奈和一言难尽，孔念溪却朝她勾了勾唇，笑容一如既往的好看。

    她们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的变化。

    —

    运动会结束后，隔天就是周六，这周只有一天假，下午放学时还突然下起了雨，给单休更添了一丝凄凉，连放学时的呼声也被外面的雨声压下去一半。

    席凝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却见孔念溪一直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她放慢速度，直到合上背包，拿起伞，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带伞了吗？”

    在边上高贵冷艳着的孔念溪顷刻换了脸色，微鼓着脸赌气似的看她：“我在想，如果你就这样自己走了的话，我就……”

    席凝看着她变就变的脸色怔了下，随即又忍不住扬起唇，浅色的眸子盛满笑意：“你就什么？”

    孔念溪：“我就要加利息了。”

    席凝低头轻声一笑，再抬眸时，蓦然对上孔念溪意味深长又含着探究的目光，她唇边一丝宠溺的笑容一僵，偏头，拿着伞起身：“走吧。”

    孔念溪眯起眼角，看着她明显僵硬的步伐舔了下唇，拎包跟了上去：“你竟然都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