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九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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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是又在装什么怪?

    为什么要突然送她簪子啊?

    难道他不知道送簪子是什么意思吗?

    他是妖怪啊。他怎么可能懂人间的礼仪?

    “我有点受宠若惊。”她喃喃自语。她怎么敢收他的东西?谁知道收了后,哪一天他又心情不好,会不会再把她关两年,又或是再放她一碗血?

    像他这样的蛇蝎美人送的簪子,敢戴吗?

    她又道:“你在戏弄我吗?”

    苗肆垂着眸子看她,轻柔地道:“我在向你赔罪。”

    “什么罪?”月赵不相信他突然间就变好了。

    他略有点尴尬地:“始乱终弃的罪。既然你我始乱终弃,那我就用这个向你请罪。”

    “……”月赵的心突然拔凉拔凉的,问道,“你对所有的女子都这样吗?”

    随随便便就亲,亲完了后随随便便送个东西就发了。呵,好笑!

    “不,我只对你这样。”

    月赵暗暗咬住下唇,胸中怒火更烈了,她“当”的一声重重将那个盒子合上,还给了他:“我不要,还给你。”

    然后,她就转身离开了。

    苗肆怔怔看着手中的木盒,他这是被拒绝了?竟然被一个破孩给拒绝了?

    他跑过去追上她,追问道:“你为什么不要?你不喜欢吗?不喜欢我可以再买,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月赵扭头看他,眉头紧锁:“你好奇怪啊。”

    他怼道:“明明是你奇怪,一边不想当我的新娘,一边又我始乱终弃你。”

    月赵气不一处来:“嚯……对,我奇怪!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啊?我真的半点都不想看到你!更不想跟你这个老妖怪有任何牵扯!”

    她这话一出,就感觉到面前的人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股阴冷之气,她忐忑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果然看到他阴气森森的脸,那白得骇人的脸庞上连青筋都气了出来。

    他突然抬手,月赵以为他要捏她的脖子,往后一跳,脱口叫道:“救命啊!”

    苗肆见她又躲,瑟瑟如鸡状,手腕一沉,其实他刚刚只是试探她一下,并不是真的要掐她,可是她却躲得比受惊的野兔子还快。

    他收回手,转身走了。

    月赵瞧着他走了,高高的背影在地上拉出一个孤寂的影子。她伸出手想唤他,可是却噎住了。

    他真的好怪啊!

    苗肆走回了妖画之森,尾声立马翘着两只羊角奔了过来,急急问道:“山主大人,怎么样?簪子她收了吗?”

    苗肆斜睨他一眼:“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不是吧?山主大人,她竟然没收?”尾声动了动羊角,似是在认真思考,“按理不该啊,我看书上写的男子送女子礼物都送簪子啊,她为什么不收啊?”

    “谁知道她的?一个怪孩。”

    ******

    这日,月赵正被太傅逼着练习书法,必须写满十篇才能走。她只有在很的时候,跟着陆子游读书时才练过书法。没想到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要去抄书,真真是太痛苦了。

    她才写完一篇就不想写了,正拿着笔当剑使着玩,眼睛忽然看到有双脚走了进来,她以为是太傅又回来了,立马端正地坐好,在宣纸上写字。

    写完了一个字后,那人也没有话,月赵忍不住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人并不是太傅,而是那个消失了好几天的人。

    他怎么又出现了?还光明正大地来她的府上?

    真是太诡异了。

    “你的字写歪了。”他看着她刚刚写下的那个“爱”字。

    月赵一疑:“这么的字你都看得见?你不是你眼睛不好使吗?”

    “确实不好使,但是一到你的身边,就好使了。”

    月赵眼睫一抖,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花言巧语呢?

    不过,这对苗肆而言,却是实话。他看着月赵腰间的白玉笛子,在走近她的那一刻,所有的光亮都闪现出来,照亮了他的眼球。

    月赵见他在看自己身上的笛子,便问:“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这笛子之前不是在你身上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还是可以证明我身世的信物?”

    他走到刚才月赵坐的椅子上坐下,扫了一眼她的书房,用无辜的口吻:“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被人给偷了吧。”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因为想救她这条命,才故意把笛子交上去的。

    “什么?”月赵瞠目结舌,“还有人能从你这里偷走东西呢?”

    “有啊。你不就偷了吗?”他坐在那里,窗外斑驳的光影照在他的浓墨发丝上,衬得他是那么的高贵与清雅。

    “我偷你什么了?”

    他拈起桌上的那张宣纸,盯着她刚刚写下的那个字,笑了笑,道:“你偷走了我半条命,你知道吗?”

    “啥?”月赵瞪大了杏眼,无语道:“……你怎么不我偷走了你半颗心呢?”

    “不是半颗,是一颗。”他用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到。

    “你在嘀咕些什么呢?是不是又在骂我?”月赵踱到他跟前去,忽然咧嘴一笑,将桌上的毛笔递给他,谄媚道:“既然都坐这儿了,帮我写几个字再走吧。嘿嘿。”

    他看着红木长桌上,摆着一张她已经写好的一篇瘦金体,傲娇道:“我才不写他的字呢!”

    “嗯?他的字?”他嘴里的这个“他”不就是她的父皇吗?这瘦金体是她的父皇独创的字体,会写的人并不多。

    她趣道:“你为什么不写他的字?哦……我知道了,你是不会写吧?”

    苗肆:“……”

    苗肆一听,自是不服气,他眉梢一挑,抬手抢过她手里的毛笔,湛了一下墨,笔尖在纸上挥舞着,开始写了起来。

    月赵走到另一边的座椅上坐下,悠哉悠哉地嗑起了瓜子,目光却忍不住往他那边瞟。他真的好生奇怪啊,竟然会帮她写字!

    这个老妖怪是太闲了吗?竟然有这闲情雅致来舞文弄墨!

    不过,他这般专注的样子,竟还十分的迷人。

    她以前时常看陆子游读书练字,可是却没觉得有什么迷人之处,只觉得乏味,可是今天看到他写字,竟然觉得清隽出尘,气质非凡。

    栽了,栽了,她早就栽了。

    “干脆你也去考个状元试试,妖怪当状元也算是光耀你们妖画森林的门楣了。”她随口调侃道。

    “……”苗肆意味深长的一笑,“状元头衔太高,中个探花足以。”

    “探……花?”月赵咂咂嘴,她脑子里蹦出来了千绛过的那句话,她给那只猫取名叫探花是想让它当驸马。

    面前这个家伙为什么笑得这么放肆,就好像他知道探花娶公主这个典故一样。

    他很快就写完了九篇。

    “这么快?”月赵惊疑道,就这么一会儿,她的课业就完成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一看,看到上面洋洋洒洒的瘦金体,很是好看。但是好看是一码事,为什么只写了三个字啊?

    等她翻了一下后面的,却发现每一篇,他都只写了三个字。

    写的是:王希孟。

    什么鬼?!

    月赵承认,他确实是写得很好看,但是太傅是让她抄书啊……

    “不是!我是让你抄书啊!不是让你写什么王希孟啊!”月赵要气死了,这可是她的课业啊,太傅每一篇都是要检查的。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月赵气得头顶冒烟,太傅留下的这个纸张是专用的宣纸,一时也找不到哪里有新的,根本没办法重新写。更何况,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苗肆对她无邪地一笑:“你也没告诉我要写什么啊……”

    月赵险些抱头痛哭,太傅没过多久就来了。苗肆在他进来的那一刻,隐去了身影。

    “太傅,您来了。”月赵端正地站在书桌前,将宣纸恭敬地递给太傅,等待他的责骂。

    太傅先看到她的第一篇字,那是她之前写的,他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投来赞许的目光,道:“公主这字,有几分先帝的影子,不错。”

    接着他翻开了第二篇,那摸胡须的手一顿,抬起吃惊的眼睛来,指着上面写的字,讶道:“爱……王希孟?”

    那个右上角的爱字,是月赵之前写下的。

    “太傅,不是这样的……”月赵急忙解释,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太傅接着往下翻,结果后面的每一篇全都是那三个重复的大字,他更为惊讶了:“你还爱了九遍?”

    月赵聋拉着脑袋,不敢话。

    太傅走过来,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公主啊,想当年,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姑娘,都怀揣着一颗热烈的心,结果呢,他看都不看一眼。”

    他接着道:“何况人家现在尸骨都已经寒透了,你还喜欢他做什么?还是早些看开吧,我们大宋还是有很多好男儿的。”

    月赵瞪大了眼,问:“比如?”

    “这……”太傅被她一下问懵了,一时也没答上来,长叹了一口气,“总之,别喜欢他了。虽然,我也很喜欢他。”

    “啊?太傅您也喜欢王希孟?”

    太傅那张尽显岁月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惋惜:“许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现在听到,还是忍不住心痛。哎,今日的课业就这样吧,臣先告退了。”

    太傅就这样走了,没有责骂她,也没有让她再抄一遍。

    她突然间很好奇,这个王希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怎么这么多人喜欢他?蔚秀崖喜欢他,太傅竟也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