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诱师·
苏婵被他弄得疼,左右挣脱不开,便迅速抬起手。
锋利的刀刃划过赵琳琅侧腕,疼得他闷哼一声,放开了苏婵。
苏婵立刻退了几步,手里还举着刀,刀刃挂着血。
赵琳琅捂着手腕,鲜血从他指缝间渗出,他不可置信地看了苏婵半晌,突然仓皇大笑,神色却是比哭还难看。
“你还是这么防着我,”他掩着心中悲痛,“可我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
苏婵拧着眉,仍旧一脸警惕地望着赵琳琅。
方才那一刀划得虽不深,却也流了好多血,赵琳琅的衣袖都被染红。
“我与你没什么好的,”她神色淡淡,“无论今生前世,你我各司其职各保其主,可你非要同我扯男女情爱。我是他的师长——”
苏婵顿了顿,一字一句警告:“赵琳琅,你辱我辱得,辱他,不能。”
“是吗?”
赵琳琅苍白而笑,努力站直了身子,“你扪心自问,那么多年,你在东宫那么多年,对陆温昀,当真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你与我在朝堂上不死不休,全然背弃了你苏家的祖训,你敢只是出于师徒情谊?”
“他无才无德乖张暴戾,动辄重刑加深,还杀我赵家满门!可你还是拼死护着他!苏韫玉,”赵琳琅深吸一口气,沙哑着嗓音,“这就是你的,各司其职、各保其主?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没有。”
苏婵的回答不带半点犹疑,可关于赵琳琅指控的那些罪行,她却不想要再与他争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初因为陆暄太不受世家控制,背后又有陛下和肖家的支持,他们没有办法,便在民间大肆编排东宫的不是,企图利用民心来撼动东宫的地位。
赵琳琅盯了她半晌,找不出破绽来,可苏婵惯来是个会藏匿心思的人,他从来猜不透她,便轻轻一笑,笑得有几分虚弱。
“最好是这样,苏韫玉。”
着,他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威胁般,“苏婵,你最好不要喜欢他,永远都不要。”
“我现在一无所有,我什么也不怕。你如果敢喜欢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你也毁了他。”
……
陶继和云知在外头等了半天,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刚要冲进去,就见苏婵已经出来,神色比进去时严肃了许多。
两人正要开口问什么,苏婵便把袖刀递上前。
看似什么也没发生的从容,可握着袖刀的手却是轻微地在颤抖。
云知和陶继对视了一眼,接过袖刀,心翼翼问了句:“姑娘,你……没事吧?”
苏婵却好似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住。
赵琳琅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是带着前世的仇怨回来的,陆暄杀他满门,以赵琳琅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哪怕魏王顺利登基,他也断不会让陆暄坐在东宫那个位置。
“找个人盯着赵琳琅。陶继,你去给长公主递个帖子,就我想拜见魏王妃,请她安排一下。”
“顺便查一下,近来京中各世家的走动情况,越详细越好。”
完这些,苏婵顿了顿,似乎还有些犹豫,片刻后她才压低声音同云知道:“你带人盯着里面那位,必要的话……”
她闭上眼,轻吐出一口气,“便杀了吧。”
……
魏王府。
起练完剑的魏王妃微喘着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捂着脸轻吐一口气,“世子今日又没出门?”
“没,世子这两日都不怎出门,不过……”
“不过怎么?”
“不过,半夜的时候,倒是有人撞见世子跑出去过几次,具体去了何处,属下就不知晓了。”
魏王妃并不想限制陆暄的自由,故而平日里都不会派人专门跟着他,加上陆暄看起来是个不着调的,身手却是好得很,怕是这府上一等一的高手也不定能跟他几条街。
可白日成天关在屋里,半夜偷摸跑出门,魏王妃怎么想都觉得这子不太对劲。
于是沐浴更衣之后,魏王妃直奔陆暄的院子。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下人们连扫个院子都蹑手蹑脚的,生怕弄出个声响惹了那祖宗,就是见了魏王妃,也只敢用刚好够听见的声音恭敬行礼。
魏王妃看了眼天上的日头,“还没醒?”
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地应了声:“世子近些日子……似乎因为天气炎热,身体不适。”
魏王妃会信才有鬼。
便冷笑一声,也不等下人去通报,直接去了陆暄的卧房,推开了门。
床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见人。
“世子人呢?”
下人硬着头皮,“在……书房。”
这话得魏王妃一愣,半晌后欣慰地笑了声:“终于不是摆设了啊。”
着,便去了书房。
然而门刚推开,魏王妃就愣在原地,看着满屋子被扔得乱七八糟的纸团子,她随手捡起一个,拆开,皱皱巴巴的宣纸上是一个不太成型的人形。
如此,她大约也就知道陆暄彻夜在书房是做什么了。
“你们这么多人,是照顾不好世子吗?”
魏王妃皱眉指着被扔得到处都是的鬼画符,“赶紧都给我收拾了。”
下人们赶紧要上手,一来二去的声响弄得有些大,镂空屏风的那头便传来一声暴躁的:“吵死了!”
空气立刻凝固,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魏王妃瞧向屏风那边,花梨木桌案的那头躺着个人,翘着二郎腿,脸上和身上都盖着画得乱七八糟的宣纸。
魏王妃气笑出声,也不知这孩子到底是受了怎样天大的刺激。
她顺手把方才拆开的纸团重新揉成一团,狠狠朝着陆暄脑袋扔过去,然而少年人却并没有睡着,大约是听到动静,他反应迅速地抬起手,那纸团便稳稳落在他掌心。
“你找死——”
陆暄掀开脸上的纸起身,话了一半,瞧见倚着屏风一脸似笑非笑的魏王妃,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吞回了肚里,低头心虚喊了声:“是母妃啊。”
“怎么母妃来了,也没叫人通报?”
陆暄抬眼,狠狠地瞪着外头那些下人,“你们是哑巴了吗?”
“少拿旁人撒气。”
魏王妃看着一脸没睡醒的陆暄,他头上还插了两根毛笔,头发有些炸毛,怎么看都跟原先那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少年人大相径庭。
陆暄就爱干净,今儿却把书房扔得乱七八糟;
他惯来对睡眠环境要求高,却就着硬板子在书房将就;
还有,向来看书就头疼的他居然真就这么认真地拿起笔杆子,魏王妃差点想找个道士来给他瞧瞧。
犹豫了半晌,魏王妃踢开脚边的纸团,上前蹲坐着,一脸认真,“儿啊,你同为娘句实话,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伸出手给陆暄顺着头发,拧着眉,“看把自个儿折腾成什么鬼样子了?”
陆暄耷拉着脑袋,眼皮子都有些掀不开,但又不得不强撑着自己回答母妃的问题,“没。”
“以前也没见你喜欢画画啊,这些天你都画多少张了?”
虽然看着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但魏王妃还是觉得……嗯,大概是起点比较低,如今瞧着还是有点长进的。
“才不是喜欢画画。”
陆暄赌气般嘟囔了声,想着那日魏王妃过的话,心里还有几分难为情。
他知道自己不是拿笔的命,可耐不住骨子里的气性,总觉得别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而且一想到有别人把那人画得那样传神,他心里就不服气,不高兴。
魏王妃也晓得他这性子,上次被了之后兴许伤了自尊心,便夜里关起门来偷偷学画,不想让人知晓。
想到这里,魏王妃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收回手撑在桌上,妥协一般,“行啦,你喜欢画就画吧,回头我给你请个靠谱些的先生。你父王在京城认识那么多有名的画家,请来教你不成问题。”
便是这时,外头有人进来,“王妃,世子,长公主殿下来了。”
“知晓了。她一个人来的吗?”
“带了侯姐,还有……”
那人顿了顿,瞄了眼陆暄,“还有国子监的苏师长,也过来了。”
听得苏婵来了,陆暄眼里的光亮了一瞬,可很快又黯淡下来,归于冷寂。
——我是你的师长。
——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是师长,并非男女之间的喜欢。
伏在桌上的手掌暗暗攥紧,他垂下眸克制着,努力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那位苏姑娘啊,听是个奇人儿,早就想见见了,”魏王妃没发现陆暄的不对,起了身,“你们赶紧服侍世子洗漱更衣,再把这乱七八糟的都收拾干净喽!”
“母妃!”
陆暄突然开口叫住她,手有些不安地攥着自己衣袖,“那个……您能不能跟姑母我不在,或者是身体不适,就……不去见她了?”
“这叫什么话?你姑母难得亲自来一趟,你师长也来了,还有唯唯,赶紧换衣服了过来!”
“……哦。”
那没办法了。
那他,得去见姑母啊。
……
陆暄迅速沐浴更衣完,人走过铜镜时,还有些在意地将鬓角捋了捋,确认没有不妥之后,才去见客。
人都以为是因为要见长公主,世子才格外重视,暗暗想着这姑侄的关系可真是好。
真是好啊。
陆暄来到偏厅,里面几人正在话,因都是女眷,他不便直接入内,便叫人进去了声,自己在外头等了会儿。
心情还有些忐忑,他在过道上走来走去的,竟觉得这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可实际上通报的人进去了两句话便出来叫他了。
陆暄便随着进去。
偏厅设了半透明的绢布屏风,屏风上勾画着不同时节的花鸟图。
可陆暄没个心思去欣赏,同长公主见完礼之后,视线便透过画着栀子的屏风,似是不经意一般,落在了长公主侧后的那个女子身上。
她今日似是穿的一身白衣,素雅干净,正襟危坐在那里,微垂着眼眸,不卑不亢,身边的其余三人衣着一个比一个明艳华贵,可不知怎么的,瞧着她,陆暄就觉得所有的华丽都失了颜色,都不及她那一身白衣。
瞧着瞧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陆暄嘴角轻勾,眼里却压着不易察觉的苦涩,他恍然间意识到,好像距离上次见她,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日子了。
可屏风那头的几人谁也没注意到陆暄的异常,听得他见完长公主之后,魏王妃皱眉提醒,“你怎么不给你师长行礼?”
作者有话要:
今天双更,晚八点还有一更。(请夸我,不要吝啬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