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诱师·
话开之后,陆暄倒比苏婵想象中要本分了许多,没再有过逾矩的行为。
苏婵松了口气,想着暂且就让这荒唐事儿这么过去罢了,等他去了郓州,时间久了,这份尴尬的感情自然而然地就会被冲淡吧。
她这样想着,倒也不再一直挂在心上,便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帮着阿虎奶奶做一些简单的家务。
毕竟叨扰了人这么两天,心里过意不去,而除了陆暄的佩剑,他俩身上可是一点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
“要是有赌坊就好了。”
陆暄撸着衣袖,一边暴力擦桌,一边哼了句:“老子身无分文,也能赢他个金钵满盆。”
阿虎听见了,扭过头,“咱们村头就有啊。”
陆暄一听,顿时止了动作。
一大一两个人手撑在桌上对视一眼,阿虎瞬间眼睛放光,一把抓住陆暄的衣裳,惊得他大嚷:“脏死了!拿开!”
着陆暄就要把那只脏兮兮的胖手拽开,突然就飞来个什么东西,正巧从两人中间而过,陆暄下意识接住,才知是块干抹布,不由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不许凶孩儿。”
陆暄撇撇嘴,看了眼在旁整理橱柜的苏婵,“不是让你休息吗?”
“你俩这速度,这屋子能拾掇一天,”苏婵背对着他俩,认真地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转而又叹息,“都了嫌脏就在旁歇着,非要逞能。”
语气并没有责备之意,反倒是有那么几分无奈,像是既拗不过他又拿他没办法。
她这个态度陆暄还挺高兴,至少没有不自在,不会像先前那样故意回避他了,可看着她这也要操心那也要操心,活像个带孩儿的大家长似的忙前忙后,陆暄又觉得心疼,便起身,把她手里的书籍接过来。
“你去歇着,我不嫌脏,”陆暄嘴上这样着,身体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磨洋工似的擦着桌,见苏婵半蹲着不起身,他又道:“大夫了你这几天要静养,不能受寒,但你昨儿又是泡水又是吹夜风,还一宿没睡。”
他把书搁在橱柜上,推着苏婵出去又进了他俩那屋,不由分地把人按在榻上,态度强硬,“歇着。”
苏婵看着他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好像她再拒绝,他都能拿绳子把她捆在床上似的,便叹了口气,“你是想趁我睡下,偷偷带阿虎去赌钱吧?”
“……我才没有。”
“少来,就你那点九九,我还不知道?”
苏婵一眼看穿他心思,仰躺在榻上,又叹了口气,“这孩子本就不怎受管束,我看平日里奶奶也很头疼,你可别给人再带疯了。”
“我有分寸的,你放心。”
陆暄拉过被子给苏婵盖上,在榻边坐了会儿,“你冷不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今儿一天都蔫蔫的,一开始陆暄只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赌气,可转而想到她昨儿为了照顾他一宿没睡,便又担心又愧疚。
“还行,就有点困。”
“那你睡会儿,”陆暄看到苏婵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犹豫片刻,“要……给你捂手吗?”
完,又生怕苏婵觉得他逾越似的,赶紧补道:“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大夏天的手都冰冰凉的,大夫这样不好。”
苏婵没吱声。
这便是拒绝了,陆暄失落片刻,倒也没强求,“那你把手放被窝里去,自己捂捂。”
苏婵没动,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了句:“过来些。”
陆暄依着她靠近了些,又听得她道:“低点头。”
陆暄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听她话,微微俯身低下头。
心跳不受控制地在加速,他视线落在她脸上,总是不自觉地顺着她的五官游走,而后慢慢深陷其中,最后便会情不自禁的,做出那些好似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举动。
可陆暄知道如今他逾越不得,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各自的安全区,他不想再破如今短暂的平和。
便只能克制着自己,将视线凝聚在她眉心,一点也不敢到处瞟。
可看着看着,陆暄觉得有些太近了,脸色渐渐感到几分燥热,便要再起来些,苏婵突然伸手,一手覆上他脸颊,一手轻摸他额头,微凉的掌心顺着他太阳穴的位置缓缓下移,他瞳仁缩了缩,喉结轻轻滚动着,暗自咬紧了下颌。
“嗯,没再烧了,”苏婵很快收回手揣进被子里,不给陆暄反应的时间,“你去吧,别回来太晚。”
陆暄顿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眉眼挂着笑,“哎”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苏婵看着他像个讨了糖的孩子一般瞬间阴转晴,自己也不自觉淡淡地笑起来,然而又不知道想到了别的什么,那笑容里渐渐融入了苦涩。
她知道自己挺不应该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得他失落。
……
扫完家里,阿虎带着陆暄去了村头的赌场。
村里比不得京城,的一屋子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刚干完农活的汉子,吵吵嚷嚷的,一个比一个大声,一进屋,陆暄就被那一股子汗味给熏得退了出去,好半天才缓过来。
便问阿虎:“就没有别的场子了?”
阿虎想了想,“有”,便带他去了自个儿同学家后院,一群站起来还没他腿高的孩子围在那儿斗着蛐蛐儿。
陆暄:“……”
罢了,那他也不能赢孩儿的钱。
想了想,陆暄问阿虎:“你们这儿病了都上哪儿买药?”
“有个药铺,我带你去?”
完阿虎又觉得奇怪,“但你不是没病吗?”
“少废话,带路。”
“……噢。”
其实除了想留点银子给阿虎家里道谢,陆暄主要还是记挂着那日大夫的话,苏婵这体质,除了药调,最好还能用个什么方子每日泡泡脚、驱驱寒,比内服要让人舒坦。
陆暄想着昨儿苏婵泡了凉水,虽然她不,但肯定是不大好受,不然不会一天精神都不太好。
幸而他记性不错,大夫了一遍的药方,他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
药铺的老板娘乍一瞧见这公子生了一副贵相,约摸是个有钱人,按着方子抓完了药,狮子大张口,要了三倍的价钱。
陆暄对药价没什么概念,他也没钱。
然而那生得极为精明的老板娘上下量着陆暄,眼睛眯了眯,露出几分贪婪来。
这公子,唇红齿白的,生得可真好嘿!
便又问:“郎君这药,可是替你家娘子抓来养身子的?”
陆暄本来正在琢磨如何跟老板娘开口赊账,一听他开口,顿了顿,随即“啊”了声,掩唇应道:“是我家娘子。”
他心想着反正苏婵也不在,那他也没必要非得把关系跟人解释明白了,多麻烦。
那老板娘见他这个样子,脸上的笑越发灿烂。
哟!还是个腼腆的郎君呢!
想了想,老板娘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不到手掌大的瓷盒子,里面装着棕红色的粉末,“这是闽州产的肉桂磨成的药粉,专治虚寒,你把这一并带上,对你娘子有好处。”
陆暄瞧着那约摸才两三两的药粉,“这多少钱?”
老板娘比了个数字,比方才那方子用到的所有药材加起来还贵两倍!
但陆暄想着,不过是在京城跟秦四海他们几把牌就能赢回来的钱,况且那闽州离这儿可不近,运输成本应当也挺高的,也就没多想。
关键是,他没钱啊!
看着老板娘一脸期待的表情,陆暄尴尬笑了笑,揪着阿虎的领子把人拎出去,老板娘以为到手的肥肉飞了,表情瞬间凝滞,急忙道:“哎别走啊!我给你算便宜点儿?哎!”
……
陆暄拎着阿虎出来,就问他:“你们这儿除了去赌,还有没有别的可以弄到钱的法子?”
阿虎拎着眉想了想,“去江边帮他们搬鱼?”
那可全是鱼腥味儿。
陆暄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可又挂念着给苏婵买药,便只好忍了忍,同阿虎去了码头。
扑面而来的鱼腥气让陆暄直想吐,他随意揪了个人问:“你们这儿给多少工钱?”
那人踹了脚旁边篓子里活蹦乱跳的鱼,溅起泥水,陆暄连忙后退,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就听到那人粗声粗气地了句:“这样一筐,十文。”
“……多少?!”
陆暄不可思议地等大眼睛,听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他脑子里飞速转了转,好家伙,他背一千筐都买不起那二两肉桂!
于是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陆暄在村子口蹲了半晌,搓了把脸,终于起身有了主意般。
他从身上掏出一把精致巧的短刀,拿在手里比划比划,旁边阿虎瞧见了,“哇”了一声,“好漂亮!”
陆暄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
这把短刀是陆暄某年生辰,舅父边关带回来给他的,是稀罕之物,刀柄上镶嵌着一颗品质极佳的天然红玛瑙,背面还刻了个篆体的“暄”字。
是他携带的贴身之物,年幼时也用来防过身,如今大了带了佩剑,倒把这心爱之物给忘了。
……
苏婵下午些时候睡了一觉醒来,陆暄还没回来。
她便起身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手指蘸了蘸,在桌上写了两个字:石辉。
一个很关键的人名,便是那个,所谓的买通药铺学童给她下核桃粉的门吏,他其实是广宁侯府的亲信,是清宁县主姜宝清手下的护卫。
想到姜宝清这个名儿,苏婵心口沉了沉,连带着写字的手也停顿了许久,神色极度隐忍,好半晌后才回过神,一笔一划地写下这几个字。
当年魏王登基之后,广宁侯府也立下汗马功劳,并将清宁县主姜宝清送入后宫。
她年纪轻,又生得楚楚动人,入宫三年后便独得恩宠,有了子嗣。
当然,那时朝局纷乱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紧咬不放,便是太子都几度险象环生,那个尚未成形的婴儿,自然没能在这样的乱局之中活下来。
这便也导致了后来,世家对太子母族的忌惮。
思及此,苏婵轻吐出一口气,眼里多了几分凛冽,那赵琳琅既然在魏王遇刺的消息传入京城的时间点对她下手,又借以“石辉”之名,分明是在挑衅于她。
他既然已经寻了广宁侯作为靠山,又敢悄无声息地回去京城,大约是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的。
赵琳琅不可能同意陆暄作为未来陛下唯一的子嗣而名正言顺地成为储君,他巴结广宁侯,怕是为了提前将清宁县主送进魏王府。
这人还真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苏婵算了算如今清宁县主的年龄,不由在心中暗骂:畜生!
作者有话要:
陆·败家子·铁憨憨·暄。
看你舅舅不揍你!
世子:(摊手)那没办法,老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