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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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暄手顿在半空,眼睛眯了眯,正要往下,又听得苏婵提醒了句:“口脂也不行。”

    “……”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陆暄哪会听她的?听她这么一,他干脆倾身往前,报复性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苏婵猝不及防,愠怒看向他,他便一脸无辜:“我没碰你眉毛,也没碰你嘴。”

    话音落,又亲了一口,“这里是颧骨吧?”

    又亲,“鼻骨。”

    “这里是左边的颧骨。”

    “额骨。”

    “……”

    他把她脸亲了个遍,最后在她嘴角停留,但还真一点儿没碰着她口脂。

    苏婵:“……陆温昀。”

    “嗯?”

    苏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这几年,你都跟什么人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怎么?你也想学啊?”

    他离她很近,眼里仿佛有璀璨星辰,亮晶晶的,“我教你,不收你学费。”

    苏婵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半晌,实在是想不出这孩子当年虽张扬顽劣,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要脸,这几年怎么长成这样了?

    “饿了吗?”

    苏婵默默转移话题,“我带你去吃饭,你来杭州这么久了,还没一起吃过饭呢。”

    其实陆暄过会儿本来要去找杜无为,吏部下派的几个官员已经视察完周边回到杭州了,这两日他们得讨论下一步举措,时间其实还挺赶的。

    可苏婵问了,他舍不得拒绝,笑了声:“好啊。”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是要回吴兴你母亲那儿?”

    “那我也得吃饭,”苏婵快速收拾好东西,叫来云知,“走吧。”

    ……

    苏婵领陆暄去了西湖边上的一家酒楼,要了个隔间,窗外便是西湖,还能望见孤山。

    陆暄看了会儿外头的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你还回杭州吗?”

    他收回视线,“去过吴兴,你算去哪?云游吗?还是回杭州?”

    “也许,去云游吧,”苏婵不甚在意的,“但我总会回杭州的,八月秋闱,我还能帮你筛一下人才,让你将来选用时能有个参考。”

    “现在,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就这些了,”她声音很轻的,飘进他耳朵里,笑容淡淡的,“这几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陆暄沉默半天,“其实还好。”

    “朝廷的那些事我不觉得苦,因为是责任。唯一觉得苦的,”他顿了顿,“是时常会想你。”

    “会想,你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还在怪我吗?很想联系你,但又不敢,怕一旦联系上,我就反悔当初做的那个决定,想不顾一切地,把你强留在身边。”

    陆暄眸中染上了几分苦涩,声音沙哑,“可那时我不能,也不敢。”

    有了前世那般惨烈的代价,当年的他如何能?如何敢?

    苏婵听得他的话,忽而转头看向窗外,昨儿刚下过雨,这会儿远处的湖面上仍旧云雾缭绕。

    她看到寂静的孤山,沉默许久,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了句:“我也想你。”

    没想到她会这样的话,陆暄微微一愣,而后笑,“我知道。”

    他想到她锁起来的那些画卷,想到他不在时她把自己关起来的那些日夜,心口难免酸涩,便沙哑了声:“对不起。”

    苏婵笑了,“对不起做什么?”

    菜品陆续上上来,苏婵拿了筷子将葱花挑去,夹了块剔了皮的鱼放进陆暄碗里,“尝尝?”

    陆暄敛起情绪,应了声“好”,把那块鱼放进嘴里,“真新鲜。”

    “嗯,都是早上起来现捞的,”苏婵又夹了几块放进他碗里,“多吃点,都瘦了。”

    陆暄把她夹的菜都吃干净,也给她夹了不少。

    就这么平平常常一顿饭,明明挺温馨的,可陆暄还是从中嗅到了告别的味道。

    她此去吴兴,若不再回杭州,那他们将来遇上的机会便少了,或者她执意不肯见,就算他有意去找,余生可能都不会遇到。

    他不想这样。

    陆暄沉默着咽下口中的食物,一时竟品不出味道来,再吃下一口,竟是觉得那鱼好像破了苦胆一般,苦得让人难以下咽。

    他不想,往后漫漫的余生中孤独一人,也不想,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无权过问。

    “苏婵。”

    “温昀。”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仿佛都猜到了对方要什么。

    苏婵先反应过来,笑着告诉他:“这就够了。”

    “有过这样一场,便是幸事。爱一个人,本就没有非要永远在一起。将来你若需要我,我可以随时为你回京城,以任何身份都行,唯独,我不能是你的妻子。”

    “为什么不能?”

    苏婵却不原因,只是笑了笑,继续往他碗里夹菜。

    他都明白的。

    就像,三年前他不顾一切要送她出京城,她如今也不过是,做的和他那时一样的算。

    可陆暄却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克制着情绪,“若我娶了别人……”

    他看到苏婵的动作一滞,“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在意吗?”

    “……在意的。”

    这一点苏婵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他,便大大方方承认,“可比起你能过得好些,这些都不重要,不是吗?”

    “苏韫玉!”

    陆暄忍无可忍,拍桌起身,手撑在桌上低头俯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着为我好的名义来拒绝我?你真的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吗?你这么做,我真的会觉得开心吗?”

    “你明明也会难过,明明心里也有我,这些年你也想念我,为什么……不能简单一点呢?”

    一阵死寂过后,他颤抖着轻启唇齿,“很难吗?”

    “信任我,依赖我,只是简简单单地跟我在一起,不考虑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对你来很难吗?”

    “你什么事都先为我考虑,可苏韫玉,你不知道,从我决定来找你的那一刻,你顾虑的这些,我都已经想好了。我有在尽力地为了你和我的将来去想办法,这些明明都是可以解决的。”

    “……为什么?”

    他眼眶突然红红的,撑在桌上的手指用着力,声音沙哑,“为什么……你只想着逃避呢?”

    ……

    又下雨了。

    吃完饭出来时,细密的雨飘落,云知撑起伞,见两人还站在屋檐下沉默着没话,便在旁边等了会儿。

    刚刚那一顿饭吃得不算愉快,饶是陆暄极力克制着,但争吵的声音还是让外头守着的众人听见了,没有人敢去问,可云知看到自家姑娘的神色,还是心疼的。

    便忍不住催促了声,“姑娘,再不走来不及了。”

    苏婵这才回过神,“嗯”了声,“这就走。”

    而后转向陆暄,笑容依然温和,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这里过去不远就是知府大院,杜大人应该会派人过来接你。”

    “温昀,”陆暄手指一颤,听得她用极轻的声音同他:“我不送你了。”

    话音落,她便转身踏入了风雨中,单薄的身影渐渐朦胧了一层水雾。

    陆暄看着人群中她渐渐模糊的身影,眼前也好像突然蒙上了水气,站在原地良久,他突然冲进雨中,拨开人群,横冲直撞地奔她而去。

    “主子!”

    听到声音,苏婵蓦地停住脚步,还未回头,整个人就从背后被死死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风雨之中人潮涌动,所有人都从他们身旁快速走过,只留下匆匆一眼。

    陆暄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手。

    可不能放手,就能留住她吗?

    他不知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地抱住她。

    雨水在身上有些凉,陆暄用自己的广袖为她挡去风雨,嘴唇贴到她耳边,声音低哑,“两天。”

    “我还会在杭州留两天,两天之后,如果你不来——”

    他突然哽咽起来,但还是克制着自己把话完,“如果你不来,我就当,自己从未来找过你。”

    苏婵身子微僵。

    她没有回头,低垂的双手却已经紧紧攥住。

    “苏韫玉,在这一段感情里,我已经尽力了。我从京城跑到杭州,能给你的承诺,我都给了,如果你还是不愿……”

    他的手自她身前缓缓滑落,垂到她手边,“那我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

    ……

    这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一夜,片刻未曾停歇。

    吴兴老家中,苏婵把煎好的药端去给祖母。

    她回来一天了,一直都心不在焉的,起初煎药时少放了两味,放错了一味,还是云知发现的。

    看她这个状态,苏夫人本来是想让她去休息的,可苏婵不肯,家里大大的活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苏夫人也不知道女儿这是怎么了,唯恐她再出错,更怕她一个不留神把自个儿伤了,只好让云知在一旁守着。

    苏婵端了药进来的时候,林芳砚已经坐起来了,苏婵喂她喝完药,又倒了杯热茶让她漱了口。

    全程一言不发,最后还是林芳砚在苏婵又一次把漱口的杯子递过来时忍不住了句:“好了,我这都漱了三次了。”

    苏婵这才回过神,了声“抱歉”,拿了块干净帕子给林芳砚擦嘴。

    做完这些,苏婵才轻声道:“那祖母先休息吧。”

    林芳砚看了她一会儿,“坐下吧。”

    苏婵不解,林芳砚与苏容生当年生下了苏世诚之后便外出云游,好多年不曾回京城,与她实在算不得亲密,就连苏世诚和她也客客气气的,全然不像母子。

    可饶是如此,苏婵还是乖乖坐到她榻边,“祖母有什么吩咐?”

    “我上一次见你这般失魂落魄,还是三年前,”林芳砚想起在淮河劝苏婵南下的时候,眉目里带着和蔼,“那次是因为太子,这次呢?”

    苏婵没话,林芳砚却好似明白了什么,“太子南下了?”

    “祖母,”苏婵似乎是不想提这事,“您好生休息,养好身体,这些事情交给晚辈们去想罢。”

    林芳砚盯着她瞧了会儿,“你与你祖父很像。”

    苏婵一愣,随即听得老人:“他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心思又重又固执,犟得都没边了,但凡国事有一点不顺他心的,便要阴郁好些天。”

    这大概是苏婵第一次听人起祖父的事情。

    她没见过祖父几回,只知道他是做官的,因为这个事,曾祖父一直不喜他,每回提到了就跟仇人似的。

    父亲就更少提了,他本就寡言少语,况且对他来,祖父祖母应当也算不得合格的父母,他们生下了他却没有养他,甚至在他的成长经历里,都鲜少有他们的痕迹。

    但苏婵也知道祖父的名号,先帝在位时,祖父苏容生在京城,也是个名头响当当的青年才俊。

    “我跟你过吗?”

    林芳砚突然想起一事,“你祖父原本是我的老师,他年长我十一岁。当初京城上下,没一个人看好这门婚事,林家和苏家甚至引以为耻,认为师徒之间不该存有这种男女情感,这是在乱.伦,还逼着我俩分别嫁娶,老死不相往来。”

    苏婵愕然,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她只知,祖父比祖母大十一岁,当年这门婚事是他二人不顾两家的反对私自定下的,木已成舟之后,两家人闹掰,而他们也各自脱离了与家族的关系。

    在当时的京城,这可谓是惊世骇俗之举,苏林两家皆是百年门楣,世代书香,陡然生出这般事情,自是抬不起颜面的。

    “他当时可是京城名人,前途无量啊,”林芳砚回忆着往事,眉目温和,“因为我的任性,被迫出走京城,断绝家族关系,四海为家,漂泊了这么多年。”

    苏婵抿抿唇,问她:“那您后悔吗?”

    “后悔?”

    林芳砚笑了笑,“我也以为他会后悔,毕竟那之后,不管去哪里都会有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罔顾人伦。我以为我也会后悔,因为我的自私,让他背负起那么大的骂名。”

    “当然,也有人骂我,什么难听的字眼都有。曾经有一个白胡子老翁骂我是灾星,是千古罪人,因为我毁了一个,可能会在文坛上名垂青史的文人。有一段时间确实过得很煎熬,我俩哪也不敢去,也不敢见人,就花了所有的积蓄在山上买了一块地,两个人清清静静过日子。”

    “然后就发现,那会儿日子虽然曾经过得很艰难,但若是两个人内心坚定,共同面对的话,其实也没那么难的。”

    她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坐着,轻吐出一口气,“所以你问我后不后悔,其实是不后悔的。若是当时我因为畏惧那些外人的眼光或是害怕毁了他的前程而放弃,你现在问我,我可能才会后悔。”

    “韫玉,人生苦短几十载,你一个人能熬得过这一时,可你想想,你能熬过这一世吗?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的子孙后代过来问你年轻时可曾有过后悔事的时候,你会发现——”

    “悔的,其实并不是在一起后所承受的那些风雨和谩骂,而是在最艰难的时候自以为是地选择放手成全。”

    苏婵没话,她不确定祖母究竟是在她和祖父的那些前尘往事,还是在暗指她与陆暄的事情。

    她和陆暄,似乎和祖父母的事情有些类似,但又不完全,可她现在在做的,似乎的确是选择了在各自最艰难的时候,自以为是地放手成全。

    既不扰他,也放过自己。

    可是,真的能放下吗?

    ……苏婵自己也不知道。

    ……

    吴兴的湿气比杭州似乎要重许多,夜里苏婵躺在床上,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辗转难眠。

    已经过去一天了。

    ——两天之后,你不来,我就当自己从未来找过你。

    ——在这一段感情里,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苏韫玉,明明都是可以解决的,为什么你只想着逃避呢?

    她回想着离开杭州那天陆暄质问她的话,迷迷糊糊间,竟然梦到了当年他下狱拜师时的情形。

    他双手扶起她走出监狱,外头守着的狱卒狱官各个都低着头,分明欲言又止,但却一个敢上前的都没有。

    她眼睛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气氛的压抑,脚刚跨出牢门的坎,便又收回。

    陆暄问她:“怎么?你不敢了?”

    年少时苏婵最怕人激她,可那个时候她胆怯了。

    是,她不敢。

    因为她已经是一个,从头到尾都被淹进肮脏不堪的泥潭里的人了,而对面这人是太子,是这京城除了圣上之外最尊贵的人,他需要一位非世家出身的太傅,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何苦要选择她,这个一无所有、身败名裂的女子呢?

    见她又缩了回去,陆暄叹了口气,几步上前一把将她从牢里拽了出来,她吓了一跳,刚要什么,那个高她一个头的青年便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我刚才跟你的话,并非戏言。”

    ——你想要一个足够分量的理由活下去,我给你;

    ——你若想为苏家讨回公道,我帮你;

    ——你身为女子无能为力的事情,我替你;

    ——只要你今日从这里走出去,我保证,天下没有哪一个敢不尊敬你。

    “苏先生,”那是苏婵第一次听人用这个称呼来称谓自己,“你这一步若跨不出来,便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后来,苏婵还是跨出了那一步。

    陆暄引她入朝,吏部和礼部反对嘲讽的人最多,一是她是个女子,二是她那时背负着诸多不好的名声,三是,她虽然出身苏家名门,可那时苏世诚因受舞弊案牵连,苏家清誉早已不再,哪怕陆祁庭登基后想为之平反,也因受世家桎梏而无可奈何。

    偏偏陆暄,就那么直面各种难处,一点一点掰碎了她身上全部的枷锁,他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给苏世诚平反,还了苏家一个清白,同时揭露了赵琳琅的丑行,将他革职下狱,并且在她双目复明之后,亲自去向陛下为她求来了一道圣旨。

    她那时什么也没做,陆暄告诉她,她什么也不需要做。

    他亲口认下的太傅,没有哪个敢反对。

    ……是了。

    那么艰难的时候,陆暄都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如今的情况比上一世要好上太多,为什么……她却胆怯了呢?

    ——若是当时我因为畏惧那些外人的眼光或是害怕毁了他的前程而放弃,你现在问我,我可能才会后悔。

    ——韫玉,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的子孙后代过来问你年轻时可曾有过后悔事的时候,你会发现,悔的,其实并不是在一起后所承受的那些风雨和谩骂,而是在最艰难的时候自以为是地选择放手成全。

    苏婵猛然睁眼,从床上坐起,仿佛顷刻之间做出了决定一般。

    她立刻裹了衣裳去旁边把云知叫起来,这会儿雨还未停,天边一点光亮也没有,云知睡得正熟,被她叫醒后一脸茫然,“怎么了姑娘?出什么事了?”

    “收拾东西,”苏婵觉得自己从未有哪一刻这般清醒而坚决,连带着心跳也有些飞速的,面上却仍旧镇静而温和,“我要回杭州。”

    ……

    杭州还在下雨。

    自苏婵走的那一天到现在,一刻也没停过,时大时的,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一夜。

    陆暄在杜无为处看得官吏们在地图上比划,激烈地讨论着吏改要事时,心思却不自觉飘远,他看着窗外雨越下越大,突然有点后悔。

    两天的时间也太短了,又下了这么大的雨,万一她家里有事,赶不回来怎么办?

    这个季节似乎很容易出现洪涝,万一她着急回来,路上不心出了意外怎么办?

    陆暄思绪纷杂地想着,可其实距离他给的期限,只有不到三个时辰了,然而直到如今,却一点苏婵的消息也没有。

    他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发觉自己左右担心的那些,压根就不会发生。

    她根本不会来。

    不会来的。

    就这样过了许久。

    “太子殿下,臣等已经商议完,不知殿下决议何时启程?”

    陆暄收回视线,心里还存了一分侥幸般,“过两天,等雨停吧。”

    众人看向窗外,有个急性子的侍郎忍不住了句:“可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啊。”

    “那就,”陆暄顿了顿,淡淡地笑着,“等些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拖延时间是在期待什么,官吏们都走光了,他才起身,叹了口气,还在为自己的停留找寻一个拙劣的借口:“这雨真是,下起来就没完了。”

    裴逸不敢多话,他知道主子这两日心情不大好,他在等的人,一直也没个消息。

    雨越下越大,伞都有些不住了,路上的行人也已然十分稀少,雨声快把人声都盖住了。

    陆暄的住处离这儿不远,来时未传车驾,这会儿便犯起了难。

    门前杜无为看着这雨势,不禁扬着声音:“殿下,这雨太大了,下官安排马车送您回去吧!”

    便是这时,恰有一架马车自门前经过。

    门帘掀起,一把青色的伞从里头探出撑开,扬起一阵水花,跟着一声清透又温柔的女音穿过雨水的冲刷声,轻盈却又稳稳地传入众人耳里——

    “不用了。”

    陆暄看着水雾茫茫中,撑伞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的青衣女子,愕然半晌,眼底的笑意终于缓缓荡开,仿佛一丝光亮穿透厚重阴沉的云层透过来。

    雨势哗啦啦地越来越大,她拎着裙子稳步走到他面前,伞微微往后一仰,雨水顺着伞骨淌落。

    其余人看到她来,皆是松了一口气,很识趣地退了下去,裴逸也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回头瞥见杜无为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还算上前去招呼,赶紧和江卓一起把人架走了。

    大院门前就只剩了他们两个,街上偶尔还有人吆喝着奔跑而过,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陆暄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缓步朝自己走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未动,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心脏安定而有力地跳动着。

    “江南不比京城,这雨一下起来就没个停,路上湿泞泞的不太好走,就耽搁了一会儿,还跑坏了一个马车轮子。”

    姑娘的眉眼中带了一贯温和的笑,与他对视时,笑意更是藏不住般,从眼角溢了出来。

    她看了他半晌,轻声道:“我来接你了,温昀。”

    陆暄听到她声音似乎有些发哽,弄得他眼睛也酸酸涨涨的,却又一个字都不敢,生怕自己是在做梦,又或是会错了她的意思。

    走到他面前不远处时,苏婵终于停下,朝他伸出手,笑意盈盈的,“应该,没有来迟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

    正文结束鸟!!因为从这里开始往后,大概都是一些放飞自我的情侣日常,以及一些琐碎的矛盾,感觉放在正文里有点拉节奏,所以放在番外里面写,但其实是衔接的。

    番外等我先休息两天,大概周三或者周四更。你们有啥想看的可以,我尽量写!(只要阿晋允许)

    感谢各位天使的一路支持呀,嘤嘤好高兴你们能喜欢,下一本写《公主的撩匪日常》,感兴趣的可以去专栏康康~

    ——下面是推文——

    扫红阶《花魁》文案:

    初相见,祝眠花五百金,赠春容一月好梦。

    江湖开始盛传,冷心冷情冷血的杀手祝眠,爱上千娇百媚的花魁娘子,却对追逐他天南海北的江湖第一美人弃如敝履。

    其实他爱上她在谣传之后。他要为她赎身,去杀最后一人。

    武林盟主千金沈轻轻成婚,杀手祝眠现身。

    新郎以新娘为盾,刀没入新娘怀中时,温热的血溅他满身。

    盖头被风吹去。

    那本该欢欢喜喜等他赎身的姑娘,浑身是血倒在喜堂上。

    ·

    她收下一百两银子,替沈轻轻出嫁,对她来,这是干净钱。来日与祝眠归隐山林,用得安心。

    婚宴上,她被迫替新郎接下一刀,刀刃贯身,又冷又痛。

    但她第一次见到手足无措的祝眠。

    她想哄一哄他,于是含笑告诉他:“刀很快,不疼。真的不疼。”

    ——

    “我杀人换钱,我的钱,不干净。”

    “我卖身换银,我的钱,也不干净。”

    ——

    青楼花魁×江湖杀手,是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