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余舟这反应过于强烈,将旁边的裴斯远都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裴斯远上前伸在他背上顺了顺。
余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面色却比方才更差了些。
“你最近吐得太频繁了,不行找太医瞧瞧吧,看看是不是脾胃失和了。”裴斯远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但余舟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目光没什么波动,脸色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
“他的是真的吗?”半晌后,余舟哑声问道。
他一依旧按在桌角上,大概是太用力了,白皙纤瘦的背几乎有些微颤,像是在努力支撑着自己单薄的身体。
“你别听他放屁。”裴斯远忙道。
“你当真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余舟抬眼看向他,双目泛着些许红意,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裴斯远从前最喜欢看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甚至不惜为此故意逗他,但这一刻不知为何,看到他这么心翼翼的模样,裴斯远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裴斯远目光微闪,稍稍避开了余舟的视线,半晌后才开口道:“嗯。”
余舟闻言目光中的最后一丝侥幸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这副无措的模样,令裴斯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裴斯远伸想去扶他,却惹得他朝后退了一步,险些将旁边的椅子都撞翻了。
裴斯远不止一次想过余舟知道此事后的反应,可他没料到,竟能将人吓成这样。
余舟呆立了半晌,而后突然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就像个觉察到了危险的动物,大脑都来不及思考,腿就先动了。
走了几步之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看着裴斯远,可怜巴巴地问道:“我能走吗?”
“能。”裴斯远道。
余舟闻言朝他行了个礼,这才朝着门外行去。
走了几步,他又转身看向裴斯远,这一次的表情比方才更可怜了几分。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问道:“你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啊?”裴斯远被他问懵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余舟的忐忑,在裴斯远的沉默中变得越来越甚。
好在,裴斯远很快回过了神来,道:“不会。”
余舟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这才再次朝着门口行去。
裴斯远能感觉到,余舟的步子在出了寻欢楼的门之后,变得越来越快,像是被抽了鞭子的马驹一般。
他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不过他刚走到门口,便见余舟在外头扶着廊柱又俯身开始干呕起来。
裴斯远拧了拧眉,心道他是从前就这么容易吐,还是近来伤了脾胃?
此前吃包子那次是吃多了还勉强得过去,前两日骑马竟也吐了。
今天难道是被他吓吐了?
“余舍人,你没事吧?”一旁的禁军问道。
那人着似乎是想上前扶他一把,吓得余舟缩了缩身子,转身一溜跑地离开了那里。
裴斯远:
这架势是怕跑慢了自己会咬他吗?
离开寻欢楼之后,余舟脑海中一片空白,这回他是真的吓懵了。
直到迷迷糊糊走出了老远,他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他这会儿只觉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胃里还翻江倒海直犯恶心。
与此同时,无数的过往涌上心头,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其实在许久之前,就早有预兆。
确切的,在裴斯远挑中他做起居郎的那日,事情就已经有了端倪。
中书省那么多人,比他聪明比他能干的多得是,为何裴斯远偏偏一眼就挑中了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合了对方的眼缘?
还有后来裴斯远对他的态度,时不时就欺负他,逗他。
此前他只当这是裴斯远的性格所致,如今仔细想想,裴斯远怎么没逗过别人,专爱逗他呢?
先前裴斯远朝他过的话,他至今都还记得:
“余贤弟,你我清清白白一个人,竟遭如此横祸,是不是挺可怜?”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找到他,会如何处置?”
“自然是不能轻饶了他。”
余舟思绪一片混乱,只觉得过去两人相处时,处处都是漏洞。
现在想来,裴斯远一个大男人,平白无故怎么会对着一个不相干的人那些私事。
那日在寻欢楼,裴斯远甚至刻意朝他自己过目不忘。
而他穿书那晚,裴斯远确实是看到过他的脸的,虽然只看了那么一眼。
只一眼,裴斯远就记住了他。
余舟素来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明人,可今日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迟钝。
他在街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只觉得满心茫然。
裴斯远知道那个人是他了,怎么办?
余舟坐在那里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思绪却乱得毫无头绪。
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裴斯远,也不知道被戳穿后,裴斯远会怎么对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路边。
余舟抬眼看去,便见寒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公子。”寒忙上前将坐在路边的余舟扶了起来。
余舟茫然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裴那个,我出来买点东西,刚好看到你了。”寒忙道。
余舟不疑有他,任由寒扶着自己上了马车。
大概是方才的情绪过于激烈,余舟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寒驾着马车一直将人载到院里,这才将余舟从车里弄出来,背回了房间。
“公子?”寒开口叫了两句,见余舟没醒,便帮他脱了鞋袜盖上了薄被。
方才是裴斯远派了人来让他去接余舟的,当时他满腹狐疑,以为对方在耍自己,没想到竟真的将他家公子接了回来。
他家公子不是和陛下去踏青了吗?按理应该明后天才回来吧?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而且还失魂落魄地坐在路边。
寒一肚子疑问,但这会儿余舟刚睡下,他也不敢贸然将人再吵醒。
余舟这一觉一直睡到入夜时才醒。
寒见他醒了,忙凑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发烧才稍稍放心了些。
方才看他家公子睡得昏昏沉沉那架势,他还以为对方病了呢。
他不知道的是,余舟是受得刺激太大,这才会睡得那么沉。
“公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寒问道。
“我”余舟坐在榻上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没人来抓我吧?”
“没有啊。”寒不解道:“公子是犯了什么国法吗?”
余舟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道:“没事。”
先前余舟情绪太乱了,压根没多想,如今睡了一觉又开始后怕了。
裴斯远先前不就过,等抓到夺走了他“清白”的人,绝不轻饶吗?
怎么会将他放回来了?
他那不大聪明的脑袋瓜来回转了好几圈,也不大想得通。
裴斯远从前一直欺负他,是不是就是为了折磨他呢?
毕竟杀人不过头点地,让人活着一点点折腾,才是最狠的法子。
可是裴斯远除了逗他之外,也没使劲儿折磨过他啊!
不仅如此,裴斯远对他还挺好的,甚至比对一般人都要好。
余舟想不通,他不理解!
“公子,起来吃点东西吧,我让厨房刚熬了粥。”寒道。
余舟虽然情绪不好,食欲倒是不减,一听有粥立马翻身下了床。
他坐到桌前盛了一碗粥,而后尝了一口,目光当即一黯。
“怎么了公子?”寒问道。
“咱们家的这个粥,怎么没有瘦肉?”余舟问道。
寒:
他家公子什么时候喜欢上喝瘦肉粥了?
“我让人去重新熬吧。”寒道:“本来怕你不舒服,特意弄了点清淡的。”
“不用了。”余舟忙道:“这个也行。”
他嘴上着这个也行,却喝得十分勉强,最终只喝了一碗就没什么胃口了。
从前他也是吃粗茶淡饭长大的人,怎么在裴斯远身边待久了,胃口就养刁了呢?
怪不得人家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难道裴斯远对他那么好,就是为了将他的胃口养刁,然后让他再也喝不到那么好喝的粥?
这招的确是挺坏的。
“公子?”寒道:“你想什么呢?”
余舟叹了口气,突然问道:“寒,你觉得裴副统领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呀?”寒撇了撇嘴道:“凶巴巴的,不像个好人。”
“不像个好人,那是坏人?”余舟问道。
“那倒也不是,只是看着不像好人,未必就不是好人。”寒道。
余舟想了想,裴斯远虽然经常欺负他,可仔细想来并未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众人怕他,不过是因为他天生气场强大,再加上做事情比较随心所欲。
可实际上,余舟自从认识了他之后,从未见过他做什么伤天害理或者欺压弱的事情。
裴斯远唯一欺压过的弱,大概就是他了。
当晚,余舟躺在榻上迟迟睡不着。
一方面他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怕裴斯远不肯放过他,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有些难受。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无形中已经将裴斯远当成了半个朋友,如今骤然得知裴斯远早已知道真相,也就意味着,他这半个朋友算是失去了。
他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心里的烦躁尚未消散,肚子又开始咕噜了起来。
他晚饭喝了半碗没什么味道的白粥,这会儿又觉得饿了。
其实余舟并不是个特别贪吃的人,但这些日子大概真的是被裴斯远喂刁了,变得馋了,胃口也大了。今日他本就饿了大半日,情绪上又大起大落消耗了体力,所以入夜后没多久便开始饿得心慌。
在喝了两杯水都没能缓解那种饥饿感之后,余舟磨磨蹭蹭起身打算去找点吃的。
身体上席卷而来的饥饿感,将他情绪上的烦恼暂时驱散了一些。
余府的厨房在后院,余舟穿过来之后还没去过。
这会儿,他披上衣服正打算去后厨看看,刚出门便被寒叫住了。
寒大概是担心他,所以睡得并不熟,听到门响就起来了。
“公子怎么起来了?”寒问道。
“我有点饿了。”余舟道:“想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寒忙道:“我去给公子煮碗面吧。”
“不必那么麻烦。”余舟忙道。
“这有什么麻烦,公子先回去等着。”寒罢便跑着去了后院。
余舟这会儿也睡不着,便坐在了廊下候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会儿突然想起了今天裴斯远给他烤的肉。
裴斯远这人真的挺厉害的,一个禁军副统领,还会烤肉,烤得还那么好吃。
今日回来因为要坐马车,他怕吃多了又会像上次一样吐,所以没敢多吃,这会儿想起来只觉得后悔不已。往后估计也没会再吃到裴斯远烤的肉了,想到这里他肚子更饿了。
没一会儿工夫,寒便做好了面端了过来。
余舟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刚吃了一口便顿住了。
这面太清淡了,吃着着实有些寡淡。
“怎么了,不好吃是吗?”寒问道。
“好吃,我好久没吃过你煮的面了,好吃。”余舟忙道。
他不忍辜负寒,硬着头皮将一碗面都吃了。
但不知是因为吃多了,还是因为不合胃口,没过一会儿余舟便将刚吃下去的面吐了个干净。
“公子这是怎么了?”寒着急道:“从前吃多吃少,也没见公子吐过啊,我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许是今天赶路赶的,不打紧。”余舟摆了摆道:“不用请大夫,免得爹知道了又要担心。”
寒闻言忙点了点头,待他睡下之后才起身离开。
经过这么一遭,寒挺不踏实的,他觉得他家公子一定是遇到事儿了,而且八成还是和裴副统领有关的事情。
不然他家公子为什么会提前从东郊回来了,而且失魂落魄地坐在路边?
不过唯一让他不那么担心的就是,裴副统领特意差了人来通知他让他去接人,当时传话的人还特意强调了让他快一些,这明裴副统领还是关心他家公子的。
念及此,寒心里那块石头总算稍稍落下去了些。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余舟彻底没了胃口,不多时就睡着了。
睡着后的余舟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去了裴斯远那院。
熟悉的瘦肉粥香味扑面而来,令他顿时胃口大开。
不过眼看他即将把粥碗凑到嘴边时,却被人伸挡住了。
“裴副统领?”余舟着急道:“你让我先喝一口吧。”
“不行,你夺走了我的清白,还想喝我家的粥?”裴斯远冷声道:“休想!”
裴斯远罢便残忍地将他里的粥夺走了。
余舟怔怔盯着裴斯远里的粥碗,心里别提多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