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A+A-

    楚黎被噩梦惊吓一事惹得全东宫上下战战兢兢,就连皇上也知晓了此事,楚黎原本就因此事天天要喝那苦兮兮的安神汤药,现如今,皇上赐下的补药更是一堆又一堆,叫他吃也吃不过来,叫苦不迭。

    好在他接下来再也没做过那般可怖的噩梦,渐渐也将那梦忘记,又因齐安煜一直在东宫之中,他也恢复了精神,左右无事,便去了德妃宫中帮忙。过几日便是皇帝的生辰,宫中操持帝王生辰宴的乃是德妃,当年立齐安煜为太子之后,太子生母德妃在后宫之中也逐渐得势,皇上让德妃同皇后一起协理六宫,若不是皇后母家强大,她本人又无过错,恐怕皇后之位早已易主,不过如今这番景象,皇后的大皇子建在,可太子之位旁落,皇后和大皇子齐安邦便显得尴尬起来,但齐安煜请出路隐山公子这件事天下皆知,当年他们没有弄死齐安煜,如今那人长成,早已不是皇后母子能够轻易对抗的了。

    虽是去帮德妃的忙,可德妃哪舍得真的让楚黎辛苦,她个性软弱,性格温柔,心里头也明白齐安煜能有今天都是靠楚黎,对楚黎那是疼惜的跟个什么似的,况且那孩子长得可爱,性格讨喜,她别提多喜欢了。这不,德妃在前头忙了大半晌,还不忘吩咐厨房为楚黎炖安神汤,待忙过来,还让身边伺候的刘嬷嬷亲自去端来。

    楚黎和德妃着话,刘嬷嬷端着汤进屋,边上伺候的大宫女把汤舀了出来。

    “阿黎快尝尝,这是本宫吩咐厨房专门为你炖的汤,”德妃把汤推到楚黎面前,目露担忧之色:“本宫听闻你前些日子做噩梦吓到了,想来是夜间睡不好这才做那些不好的梦,本宫问过太医,这是他们配的食疗方子,安神最有用了,本宫知道你喝那些汤药喝腻味,这个可不苦,口味清甜,连本宫也觉得好喝呢。”

    楚黎惊喜:“真的吗?”边着边舀了一勺进嘴里,片刻后眯着眼睛夸赞:“德妃娘娘,你没骗我,当真好喝,以后我就不喝那些个苦兮兮的汤药了,让他们也给我做这个汤。”话完,他已经喝了一碗,续上第二碗的功夫,楚黎又道:“德妃娘娘,其实我都已经好啦,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而已,过了这么久,也都忘了。”

    德妃轻轻点头:“本宫和太子是关心则乱,本宫相信太子与本宫一般,只盼阿黎身体康健,”罢德妃拉起楚黎的手拍抚着,像是对待自家儿子似的亲昵,不,比和齐安煜在一起时还要亲昵:“本宫拿你当本宫心肝儿一样疼,你磕了碰了本宫心疼的都睡不着,阿黎,你对太子来很重要,就算是为了太子,本宫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

    楚黎感动不已,索性站起来走到德妃身旁,掀起衣袍坐在德妃脚踏上,仰头看他,像是稚儿望着自己的母亲一般:“德妃娘娘放心,阿黎一定会一直在殿下身边辅佐他,阿黎心系殿下,哪里也不去。”

    德妃摸了摸他玉白光滑的脸,都不知道该怎么疼惜才好。

    两人气氛正好,便有人捧着一卷画卷站在门口禀告,德妃连忙拉起楚黎,笑道:“趁着今儿你在,本宫有个事情想找你商量呢。”着让人把画卷拿进来放在桌上。

    楚黎好奇的看着它们,疑惑开口:“娘娘什么时候喜欢画儿了?”

    “这不会画,是画像,”着让刘嬷嬷抖开其中一幅:“这是敬候公嫡孙女,杜敏静,今年刚刚少女及笄,阿黎看看如何?”

    楚黎摸不着头脑,随意看了一眼画像上娇俏的少女像,漫不经心的摇头:“我没看出什么来。”

    “你呀,”德妃娘娘忽然正色起来,手放在堆叠的画卷上:“这些都是各家送来的女儿画像,太子大了,该选太子妃了。”

    楚黎霎时睁大了双眼,心情激荡了起来,声音出口都破了调:“德妃娘娘要我给殿下选太子妃?”

    德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点头:“是啊,本宫听廷涛了,在东宫时你曾言太子选妃一事须得你过目,本宫想想也是这个理儿,阿黎乃不世阁公子,你在太子身边这些年帮着太子处理过许多事儿,选妃是大事,自是该听听你的意见。”

    楚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德妃很快察觉,担忧:“阿黎这是怎么了?”

    “娘娘,殿下非得娶太子妃不可么?”

    “阿黎这是哪里话?身为太子,繁衍子嗣也是太子之责,太子现在还未娶亲,已是晚了。”

    楚黎不想再待下去,匆匆告辞离开,德妃望着楚黎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她心里忽然不安定起来。

    楚黎心烦得很,瞧着这寂静的皇宫更觉无趣,便吩咐阿耶出宫。

    阿耶见自家公子神色恹恹,便觉得公子出宫散散心也是好的,他们午饭之后一刻钟离开皇宫,到了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楚黎让马车找地方等着,他与阿耶下了车步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感受着天子脚下的繁华。

    方才楚黎在德妃宫中只喝了些汤,这下饿了,便沿街买着吃,边走边吃,到了街那头,吃的肚儿浑圆,就连阿耶也跟着吃了不少,楚黎心情这才好些,和阿耶对视一眼,笑道:“走,咱们找个安静的街道边走便消食。”

    他们这一走便走到了黄昏之时,阿耶声的提醒楚黎天快黑了,该回去了,楚黎肚中饱胀散了许多,脚也走的累了,点点头转头往回走,才走几步,楚黎便听见敲锣鼓的声音,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声响,问阿耶:“这是什么?”

    “应该是有人成亲,”阿耶听了一耳朵,笑着:“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成亲?”楚黎一张脸上写满了好奇,他时在路隐山中,少时在宫中,长到这么大娇生惯养,不识人间疾苦,不见人间烟火,没看过成亲,也没看过葬礼:“听声音不远,我们去看看。”

    阿耶怕天黑了出什么事,但瞧见公子双眼亮晶晶的样子,不忍心拒绝:“那我们快点去,看看就得回宫。”

    楚黎连连点头。那是巷子里一家普通百姓成亲,新郎与新娘是青梅竹马,两家住在对面,两人一同长大,新娘刚刚及笄新郎便请媒人上门亲,两家知根知底,彼此有意,这便选了良辰吉日新郎迎娶新娘进门。

    迎亲的队伍不长,可该有的一样不落,吹拉弹唱的迎亲队伍已经把新娘迎进了喜轿里,轿子前后跟着的人身上都穿着喜庆的红色,他们一路踩着喜乐的点子,朝着新郎家走去,队伍两边有一群孩子笑嘻嘻的跟着,迎亲队伍中有人见了,从篮子里掏出些喜糖纷发给他们,他们便大声的些吉利的话,让人听了高兴。

    风吹起喜轿的窗帘,楚黎看到了轿子里盖着大红盖头新娘。

    人们闹哄哄的,楚黎不知不觉也跟着进了新郎家去观礼去了,他看见新郎踢轿门,牵着新娘的手出来,两人手里牵着红绸走在人群中间,听见三声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新娘被迎进了屋里,新郎独自在外面陪亲戚好友喝酒,他站在人群中听到了许许多多的祝词。

    “百年好合。”

    “白头偕老。”

    “比翼双飞。”

    “真是一对儿神仙眷侣。”

    楚黎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厅黎那大大的鲜红的喜看了许久,喃喃:“成亲真好。”

    阿耶再次催促楚黎,楚黎掏出身上带着的夜明珠随了礼,那收礼之人是个普通百姓,何时见过有人随礼随这么贵重的东西,当下傻了。

    楚黎随完礼之后便要离开,那人却叫住了他:“公子,你还未留下姓名,你若不留下,日后主家要如何回礼?”

    楚黎笑着回头,扬声道:“那便写路隐楚氏罢。”

    那夜楚黎回了东宫,彻夜未眠。

    第二日休沐,齐安煜不用早朝,陪着楚黎用早膳,楚黎亲自下厨为他煮了一颗蛋。

    他原本是想为他做一顿饭,奈何楚黎身骄肉贵,下人们哪敢让他进厨房,便是他非要进去,也不可能让他动刀动火的,楚黎犟得很,无法,众人便只能勉强让他往锅里扔一颗鸡蛋。

    “公子莫要看这颗水煮蛋,”阿耶宽慰他:“这是公子亲自丢下锅的,殿下知道了,肯定很感动,若是公子还嫌不够,公子可亲自剥给殿下。”

    楚黎瞥了阿耶一眼,竟不知该什么。

    楚黎坐在齐安煜身侧,亲自剥好了鸡蛋,递到齐安煜面前。齐安煜早就听今日这一遭,目光落在那剥得坑坑洼洼的鸡蛋上,心里却升起了一个念头,楚黎被他这么宠着养大,日后若离开了锦衣玉食,仆从伺候,可还能活?毕竟他连剥个鸡蛋都剥得如此糟糕。

    楚黎见他久久不接,手瑟缩了一下,正准备收回,却觉得手腕一紧,齐安煜手拽住了他的手腕,低头就着他的咬走了大半个鸡蛋。

    楚黎高兴了起来。

    齐安煜咽下鸡蛋,笑道:“果然是阿黎亲手煮亲手剥的,味道很好,阿黎尝尝?”

    楚黎傻乎乎的把手中剩下的半鸡蛋塞进了嘴里,机械的咀嚼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也觉得今天的鸡蛋吃进嘴里是甜的。

    “好吃,”他口口的咽下鸡蛋,齐安煜适时的端过来一碗汤:“喝口汤,心噎着。”

    楚黎咕噜咕噜的喝了汤,捧着汤碗,:“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蛋了。”

    齐安煜笑笑没话。

    吃过饭,楚黎拉住齐安煜的衣袖,不让他去处理公事,齐安煜侧头看他。

    “殿下,你是不是必须成亲?”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昨日去母妃那里听到了什么?”

    楚黎目光灼灼的望着齐安煜的眼睛:“殿下,我可以和殿下成亲吗?”

    “你什么?!”齐安煜脸色沉了下来。

    楚黎被吓到,但他还是坚持出了自己想了一夜的话:“我想与殿下成亲,既然殿下必须成亲,那和谁都一样,殿下反正离不开我,与我成亲有何不妥?”

    “世上从未有两个男子成亲之事,你这样做,是要让孤成为天下人的笑话吗?”

    “世上未有,我与殿下之后便有了,”楚黎不在意道:“我不管世上人如何看我,我只想与殿下一辈子不分开。”

    齐安煜深深的看了一眼楚黎:“就算孤被天下人耻笑你也不在乎?”

    楚黎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天下人不会有人敢笑殿下的,殿下现在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久之后便是皇帝,皇权在握,无人敢殿下的不是。”

    齐安煜看了一眼楚黎紧紧拽住自己袖子的手,忽然笑了一下:“阿黎,你虽然是从路隐山出来的,可为何你不懂朝政,不懂兵法,不懂谋略,十年来,所有决策全都是孤一人所作,孤有时候怀疑,你与不世阁,并无关系。”

    楚黎心脏快速跳动了一下,他脸上的惊慌没有逃过齐安煜的眼睛。

    “也罢,既然这是阿黎所求,孤便允了你,只是做了孤的太子妃,有些责任,你也必须担起来,如此,阿黎也愿意?”

    楚黎咬牙,破釜沉舟一般开口:“只要能与殿下成亲,朝夕相处,阿黎什么都不怕。”

    “好。”齐安煜哈哈笑了起来,他反手握着楚黎的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慢慢握紧,力道之大,让楚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要被捏碎了:“孤会想办法呈禀父皇,让父皇下旨。”

    楚黎怔怔的看向齐安煜的眸子,他觉得很迷茫,明明他出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可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

    与此同时,前往路隐山的暗卫终于找到了隐没在瘴气深处的绝壁崖。崖上石碑后有一座庄园,如今庄园之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望着面前石台上火势渐弱的魂灯,终是闭眼长叹一口气。

    “师父,可是……出事了?”老者身后有一白衣青年,长身玉立,仙风道骨。

    “孽缘啊孽缘,便是收了他惊天才智也没有用么?世间情字,当真无解,无解……我也没有办法……”

    青年一听,深深皱起了眉:“我去杀了他,他死了,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于断,”老者喝住他:“莫要再去沾因果了,那是你师弟的命,再次轮回,也无法更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