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结局
“别了!”
夜色是化不开的浓稠,在四面八方寂静流淌,银白SUV像一道影子般奔驰,周围车不多,急促的警笛声已经追了上来,揪住车里每个人的耳朵。
冯月华被吴渝吼得愣住,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通,继而,她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冒犯。
她猛然提高音量,好像谁的声音更高,谁就能压得过谁。
“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但凡你有点能耐,咱娘俩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后座的冯年奇听到警笛声后慌得不行,他这人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一贯欺软怕硬,像泡在泥塘里的水蛭,逮到猎物就狠狠吸血,往肉里钻,却不见得有骨头。
他对着冯月华瞪眼睛,眼中慌乱居多,色厉内荏。
“都是你让我干的,你是主犯,我只是听你的话。我跟那人无冤无仇的,不会害他的,是你,你要害他!”
冯月华不觉想起刘世平也过类似的话,她害了卞雨晴那家子人,可是,她没要他们的命。她不过就是想给自己和吴渝谋个好前程,不过就是想彻底摆脱在下水沟里讨生活。她从来没有主动杀人,都是这个世道对她不公,她是逼不得已。
譬如这次,是那人要吴宁的命,不是她,她只有杀了吴宁才能换得去国外的机会。谁曾想,那人早被警方控制,等待他们的不是私人飞机,是抓捕他们的警车。
吴渝脸颊的咬肌因用力而凸显,他一边紧盯着前方开车,一边情绪激动地战栗。
“都是因为我!是!我让你去杀人!为了俩臭钱,搞东搞西的,我就算去工地搬砖,也不想用这种钱,我嫌臊得慌!”
冯月华瞳孔放大,坚持狡辩:“我什么时候杀过人?这钱怎么臭啦?!你是吴硕海的种,这是你应得的那一份!”
他伸手一把开副驾驶前方的储物箱,脾气压抑到极点,如蓄积能量的火山,迎来毁天灭地似的喷发。
“里面那瓶药是什么?你以为我没发现?!这是我的车,我他妈不是个傻子!”
储物箱里存放着证件、医疗盒等杂物,里面没有什么瓶子,但冯月华慌了。
“你怎么发现的?”
之前吴渝摔倒,不止腿受伤,手腕被粗粝的沙石擦破。他本想给自己处理伤口,无意间发现棕灰色的瓶子,瓶身上的英文他能认个大概。之所以没有立即质问他妈要拿这药干什么,一是赌她还有点良心,悬崖勒马;二是如果把这条隐藏的杀招捅出来,其他两人干脆明着杀吴宁,他自己也拦不住。
他将瓶子里的棕色液体倒掉,换成水。
亮着红灯的警车与银白SUV并行,喧嚣之中的吴渝却变得异常冷静,就当是末日,在死亡后迎来新生。他咽了下喉咙,靠边停车,这次他解开了安全带,冷漠而决然地朝围拢而来的警察举起双手。
午饭后,许其悦趴在病床旁憩息,突然感觉意识被轻轻拽了一下,仿佛玩高空跳伞时,蘑菇样的降落伞在头顶撑开,令人胸闷恶心的失重感于一刹那缓解,人悠悠地在半空中飘降。
降落伞撑开时那瞬间的到达顶峰的舒爽,就是Alpha与Omega之间独特的感应。
尚未睁开眼,他已刷地坐直,伸手去探病床上的吴宁。
吴宁醒了。
大雪过后是个少有的晴日,灿金的阳光映照雪色,表层冰雪正缓缓消融,恍如洒落一地细碎银砂。吴宁失血过多后惨白的面庞铺了一层暖光,显得红润了许多。
“喝水吗?”许其悦轻声问。
吴宁刚醒来,眼神带着一种薄雾似的迷蒙,他转头,迎着光看向许其悦,眉心微微皱出纹路,浅褐瞳眸被光照亮,呈现惑人的棕金色。
他不需要什么,仅凭一个眼神,许其悦就能读懂他的意思。
床头柜的玻璃杯中本就倒好了热水,一直在等吴宁清醒。许其悦自己先喝了一口,温度正好,他用遥控器调高床头,侧身坐到吴宁身边,心翼翼喂他水。
玻璃杯内倾斜的水面泛起微波,吴宁只喝了一点,猫似的娇气,薄削的唇被濡湿。
空调吹出暖风,充盈着每一个角落,他手臂从背后揽住吴宁肩膀,略微含胸,低下头,嘴唇触到柔软湿润的皮肤。吴宁的体温仍偏凉,他不敢闹他,闭上眼睛细致认真地亲吻,用舌头缓慢摸索着口腔内壁。
他能闻到吴宁身上清淡的信息素气味,也能闻到盛放的桐花,紫白的花开了满树,风一来,携着浓郁的甜香从枝头坠落。
落桐如疏雨,空气里尽是那浓香。
Alpha到底还是被他勾动了,张开嘴含住他下唇,唾液不由自主地分泌,娇软的肉和坚硬的齿都泡在湿黏里。牙齿松开嘴唇,他极强硬地侵入他口腔,许其悦没准备好承受这力量,上半身被压得往后倒。
吴宁按住他脆弱的后颈,Omega的后颈可不是能随便碰的,许其悦抖得厉害。
咳嗽声突兀出现,两人都意识到病房里有其他人,各自退开。许其悦手中的水差点洒出来。
“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悠着点儿,年轻就是这么精力旺盛哈。”许太太提着保温桶刚进门,杏眼瞅瞅二人,里面装满欣慰的无奈。
“刚煮好的粥,我估摸着吴要醒了。”
许其悦羞得脸通红,走过去接下保温桶,拧开盖子搁在一旁放凉,水汽雾蒙蒙地往上飘。
“谢谢妈。”吴宁。
“谢什么谢,妈疼你还不是应该的。”许太太拉起吴宁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笑得跟朵花似的,果然是越看越喜欢。
傍晚,许其悦送许太太回酒店,两人顺便一起吃晚饭。公司忙,许先生在确定吴宁脱离危险后就飞回了海市,虽然许家父母没什么,实际上,这段时间许家确实被牵连到了,公司各种状况频出。
“看吧,妈当初就你们两个没有大矛盾,分不开的。妈不了解他,还不了解你吗?你稀罕着他呢!”
许其悦垂下眼眸,Omega被标记以后,会全身心依恋他的Alpha,失去自我。曾经他固执地认为清除掉标记,他就不会再对吴宁有那种病态的渴望,他真怀疑自己得了皮肤饥渴症,总想蹭到吴宁身边,离不开这人。
然而,永久标记清除了,他的腺体损伤了,跟Beta一样对信息素不敏感,他仍旧挂念着他。没有他,许其悦似乎连身体都是不完整的,是缺胳膊少腿的那种残缺感。
元旦节这天,吴宁康复出院,他们没回城西别墅,而是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观赏浦江夜景,今夜过后就是新的开始,江边有灯光秀和无人机表演。
许其悦和陈怀奕在厨房里忙活,许太太两手拢着茶杯,进厨房转悠了一圈,又回到客厅看吴宁跟许先生下围棋。
“放在这里,哎呀,你下那儿就被吴包饺子了。”许太太指着棋盘。
许先生赌气地:“你来下好吧,你来你来!”
许太太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撸起衣袖,“我来就我来,你到旁边看着去。”
吴宁坐在轮椅上看着夫妻俩情骂俏,似乎想到什么,但笑不语。
晚饭吃得热热闹闹,饭后,父母出门去浦江边散步,陈怀奕约了人,扫完卫生便急匆匆离开。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空寂,这是他们的家。
“想什么呢?!”
许其悦从背后悄悄靠近坐在窗边沙发上的吴宁,飞扑上去搂住他脖子,半压在他身上。
无人机在浦江上空排列出“新年快乐”的文字,两岸灯火璀璨,游人如织。
“你还记得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吗?”吴宁握住许其悦挂在他胸前的手。
“我还没老到忘事的程度,你五十年后再问我吧。”
“大学时候我们过元旦,你爬上铁门后不敢下来,那时候我觉得,你可真笨啊,又笨又可爱。”
那时候年轻,许其悦和室友,连带他们的男朋友女朋友,卞泊,还要加上卞泊的好兄弟,呼朋引伴凑出一群人,元旦节在校外玩通宵。
吃饭,看电影,去大学城附近的老街瞎溜达,拍照时,相机取景框勉强能够装下所有人。
预订晚上十点的KTV,欢唱六时,许其悦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点的歌,清清嗓子,将话筒拿到嘴边。
“帮我把原唱关了!我不要原唱!”许其悦朝点歌屏附近的室友挥挥手。
室友答:“没开原唱。”
可是这沉郁动听的歌声怎么回事?他视线在昏暗的环境里搜索,另一个话筒在卞泊那儿。
“卞泊,你别唱!”要不是关系近,加上卞泊脾气好,他不可能出这种话。
卞泊偏要唱,“我还没嫌弃你把我的调带跑了呢!”
卞宁向弟弟伸出手,话筒轻易地从卞泊转移给卞宁。
许其悦唱完副歌就忘调儿,卞宁开口帮他接上,一对一领唱。这歌他曾发给过卞宁,让他学,就预备着今天的状况。兄弟俩唱歌都很好听,音乐天赋估计是遗传,有些人天生就五音不全。
第二天凌,许其悦眼皮开始架,窝在卞宁怀里睡觉。Alpha身材高大结实,许其悦头靠着他肩膀睡得死死的,口水流出来了都不知道。
走出KTV是凌四点,到达清和大学是十几分钟后,路灯守着黑夜,学校西门还没开,一人半高的铁门紧锁。
南门有保安室,可以让保安开门。
“那得绕多远的路啊,翻过铁门不就宿舍区了吗?”
卞泊腿长,踩在铁门上好像一抬腿就翻过去了,轻巧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卞泊的朋友跟着他翻门进了学校。
他们的轻松使许其悦高估了自己。许其悦想着如果让卞宁送自己到学校南门,卞宁还要回首都大学,得走好长的路。
“我也不绕到南门了,太远啦。”
许其悦爬上铁门,细微的摇晃让他心惊胆战,两只脚站在钢铁横杆上,四肢也变得铁一般僵硬。卞宁在他身后护着他,许其悦不想被他看扁,咬牙爬到铁门顶端。
铁门又摇晃,许其悦在上面不敢转身。
卞泊站在门内,仰头看他,幸灾乐祸地笑。
“你尽管翻,要是掉下来了,我接着你。”
他对他张开双臂。
许其悦扁着嘴看他,纠结半天。
“你怕什么?我肯定能把你接住!”
卞泊不再笑他,摆出严肃的表情。许其悦信了他,蜗牛似的在铁门顶端翻身,一点一点往下爬,平安踩到地面。
其他人见许其悦的惨状,已经前往南门,西门外只剩下外校的卞宁。
“你回去吧。”许其悦隔着铁门与卞宁告别。
卞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哥,我们走啦!”
“走吧,白天好好补觉。”卞宁笑容浅淡,眸光无疑是温柔的,像海面上银色的月光。
路灯在柏油路面印下梧桐树的影子,许其悦跟着卞泊走了几步,回头去看卞宁。他看到卞宁还站在原地,罩在一盏路灯的光中,面容已看不清,但颀长的轮廓还清晰着,被灯光清晰地勾勒出来。
卞宁朝他摆摆手,往后退了几步,示意自己要走了,让许其悦别再回头。
“许其悦,你走不走?”天还没亮,卞泊不可能让许其悦一个Omega单独回宿舍。
“来了。”
许其悦应了一声,跑着追上卞泊。
作者有话:
给追连载的友友道歉,这文断更近一年了, 终于写完了!我写到后半段觉得自己写崩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我自己有毛病,连累大家等更,红豆泥斯米马赛!
本文原本是生子的,番外微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