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红桥水榭 虽隔着一段距离,但薛翦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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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渐昏沉, 这座僻静荒凉的老宅子也随之朦上一股淡淡的离奇之感。

    薛翦凝神静气地望着李聿,挡在身前的手逐渐往回收,故作害怕地盯着他身后, 迷惑性地了个幌子:“你身后有东西!”

    趁李聿回头的空档,她腿上像绑了轮子一般一溜烟儿跑出了院子, 炙影见她过来也跟有灵性似的动了动蹄,随时准备带她死里逃生。

    薛翦迅速抓住后鞍用力一跃, 稳稳坐落在马背上,手挽缰绳调转马头,临行前还不忘冲仍在院子里李聿喊了一声:“这匹棕马是跟鸿聚轩借的, 你记得给人家还回去!”

    话罢便十分畅意地策马而去, 长风迎面呼啸灌满衣衫, 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原本输给魏启珧而生起的落败之意陡然间烟消云散, 嘴边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切潇洒。

    李聿回过头时,只见薛翦的背影如电闪一般晃了出去,不多时便听见她得意的喊声。

    他嗤笑了下, 并未去追, 而是继先前所思去后院又检查了一圈。

    后院的砖瓦上布满蛛丝,墙体裂开一道道深痕,可是有一处却极为整洁。

    周遭尽是一片脏乱, 唯独南面的屋子门窗具开,干干净净, 就像是悉心理过一般。

    李聿迈入屋室,但见内里装潢虽不算精致惬意,却尚且像个人住的地方,桌椅床榻齐全, 未染尘灰。

    他轻步走到书案旁,指尖擦了擦桌面,再抬手时手上竟染上了几许墨迹。

    有人不久前在这写过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用力拭去指尖污渍,余光一扫,便见床脚缝隙间隐约夹着一块淡粉色的手帕。

    ......

    下马后,薛翦刚跨过朱红门槛,再抬眼眸便见一道明亮的身影,似是站立此处等候多时,察觉身后动静才缓缓转过身,眼神自然地落在薛翦身上。

    薛翦似是愣了一瞬,双眼直直盯着几丈之外的男子,言语滞缓,“你怎么...”

    余下的话硬是未问出口。

    他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适才还以自己累了为借口把他请了出去,结果不出片刻又溜出去玩了一圈,回来还被他给逮个正着。这叫什么事儿啊。

    魏启珧走上前了几步,眼底情绪难辨,“我回去之后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应该过来和你道歉。”

    薛翦本就心虚,听完他所言当下更是一头雾水,“你跟我道歉,道什么?”

    魏启珧低敛着眉眼,面上携着愧疚自责之色,“是我太心急了,总想着要分出胜负,赢你一次,反而失了分寸差点伤到你。”

    此言一落,薛翦仅存的一点坦然都刹那间荡然无存,只觉自己晡时暗下的“逐客之道”过于幼稚,连忙提手轻拍了拍魏启珧的肩膀,嗳了一声:“不是没伤到吗,我真的没事。”

    薛翦浅浅一笑,酒窝轻陷。

    魏启珧低头看着她,眸中神色丝毫未减,甚至添了一分狐疑。

    若是对输赢未曾上心,那她为何自己累了,再待他走之后出去?难道不是因为成心要避着他吗?

    “真的吗?”魏启珧再次确认。

    固然一开始有几分不服气,但在她出门之后,所有的不开心都被抹灭了。

    薛翦眼神真挚地颔了颔首,眼尾不自觉地吊上了几许笑意,“真的。”

    ......

    送走了魏启珧,薛翦回到碧痕院歇在榻上,双臂伸张让竹帮她按揉。

    竹十分熟练地凑上来,一面轻按,一面声着:“姐,你出去那会儿我在后院跟几个嬷嬷闲聊了几嘴,我听她们那个庄兰是在我们去临州以后才进府的。”

    “据她无父无母,被牙行的人抓去,赵管家见她可怜便把她带进了府,当亲闺女一般看待着,每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赵管家都会交给她去做。”

    竹粉唇一张个没完,薛翦抬手制止,轻轻捏了捏额角。

    赵管家为人是算和蔼,可薛翦却觉得他更像是深藏不露,除了对爹爹的忠心的以外,倒也难看出什么别的感情安在他的身上。

    若是心软收留了一个孩子,倒没什么不妥之处。可是当亲女儿一般对待,怎么也有点失真了。

    “以后少听这些,还不如多练一练如何爬墙呢,省得将来我出去干什么坏事,你连陪我同行都做不到。”

    薛翦站起了身,将手伸进一旁的盥洗中净了净手,取过手帕擦拭,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竹一听和翻.墙有关,双唇一合立即闭上,默默在心下暗叹:这年头讨口饭吃也不容易,还得各式技能傍身,方能陪姐去做些“偷鸡摸狗”之事,以至于不被她嫌弃。

    薛翦自然听不见她的腹议之声,净完手便往浴桶走去,好好消解这一天的疲惫倦怠。

    *

    天光乍破之时,碧痕院已经进进出出了好几波人,轮番上阵唤姐起身梳妆。

    薛府前几日便收到了豫国长公主的帖子,邀请府里公子姐前去。

    薛翦当时只随意听了听,转眼便忘了。

    眼下不管谁来喊,她都没有任何反应,衾被一蒙,两耳收闭,与周公同游。

    她昨日刚和魏启珧比完剑,又跟着李聿去撑花巷溜达了一圈,虽也不算断手断脚般辛苦,但到底是疲倦,一大早便来扰她清梦委实作孽。

    竹自然是向着薛翦,乖乖地站在一边。

    自己不愿干这惹她厌弃的事儿,便交给了院子里旁的丫鬟去做,此时清闲地侍立床侧,静待姐起了发完脾气,她再上前伺候。

    竹身为姐身边的贴身侍女,在碧痕院话多少也有些份量,那些丫鬟见竹吩咐,只好硬着头皮去喊姐起床。

    一个个的声音低若蚊吟,仿佛生怕惊醒了这位睡颜正浓的少女,皆是双眉紧拧,暗搓着手,神情无措地望回竹。

    “竹姐姐,要不还是你来吧。”

    竹微阖双眼,像个道士一样颇为老成地摇了摇头,语气也夹杂着几许看破红尘的平淡:“你喊大点声,姐会醒的。”

    那个丫鬟刚要动作,就见薛翦转了个身,将脑袋一起蜷缩进了衾被,更是为这漫漫起床路多添一层阻碍。

    就这样不知僵持了多久,薛翦终于又动了动,屋子里的丫鬟具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床头,眼底徐徐燃烧这希望的光。

    她似乎是被热醒了。

    只见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从衾被中伸出,用力往下一扯,露出了清秀的容颜。

    少女柳眉颦蹙,美目微睁,口中迷迷糊糊地低声骂道:“是哪个想闷死我?”

    屋内一众人在被她寒戾的视线扫过时,纷纷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待竹柔声跟薛翦解释一番后,她终于怏怏地起了身,像个没有情感的人一般,木纳地坐在妆奁前,任梳妆的婢女为她扮。

    三千青丝垂落腰间,巧精致的脸庞在斑驳的熹光下漾着动人的灵气。

    略施薄妆后,竹为她换上了一身绯色衣裙,玉簪轻挂发间,清简之余却也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好了,姐。你要不要照照?”竹笑嘻嘻地着,自认为姐好看极了。

    薛翦摆了摆手,现下实在是没那个心思,她只想赶快上马车再多睡一会儿。

    随意应付了两口朝食后,薛翦便和薛植羡一同上了马车,二话不就阖眼睡了过去。

    若在往常,她也算不上贪睡,总是早早便起来练武了。可是今日却像是一辈子没闭过眼了,根本不舍得睁开。

    长公主府坐落于京城西侧,离薛府相隔较远,却不用经绕好几条道,几乎算是直行便可抵达。

    马车一路稳稳行驶,薛翦靠在木枕上一动不动,安静地不像话。薛植羡无奈地笑了笑,拨开车帘朝车外的竹问:“翦昨日没睡好么?”

    竹闻声回过了头,沿着薛植羡的手望向车内,摇了摇头:“姐昨日同表少爷比武,还输了,可能心情不好。”

    薛植羡眼中掠过一瞬惊讶,复又盯着身旁昏睡的少女看了半晌,没再言语。

    快到长公主府时,未等别人唤醒,薛翦自己先醒来了。

    她用手背敷了敷眼睛,嗓音犹有几分沙哑低糯:“哥哥,到哪了?”

    “快到了。”薛植羡笑道:“还没睡足吗?等会儿人多吵闹,怕是必须得清醒了。”

    长公主此次邀请了京城里一大半的贵女公子,只怕是比苏家宴会上的宾客更要多几成。

    薛翦闻言,顿觉头更沉了,立即提手揉了揉睛明。

    公主府前停聚着好些车马,一众光鲜亮丽的公子姐们围在府前,被公主府的侍女们引领入内。

    薛翦下车后便和薛植羡分开了,抱着随意观赏游览,顺便提提神的心思,离开了人群密集的地方,独自走到了一处湖水前,驻了足。

    一座红漆矮桥架在湖水两侧,通向前面的水榭,水榭里站着一身形挺拔的男子,正望着这边的方向。

    虽隔着一段距离,但薛翦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宁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