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中秋 薛姑娘到底送来了何物,以至于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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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痕院内, 竹踩着静缓的猫步,轻轻推开门扉入内,歪长着脖子往罗幔后头瞄了两眼。

    但见榻上之人似是将醒, 传来一阵辗转之声,于是将嗓门压低了两分, 悄悄走近了道:“姐,宫里送了封信来, 你要不要起来看看?”

    眼下正值巳时,若是往常,姐早该起了。

    话音甫落, 薛翦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迷迷糊糊的“嗯”, 不过须臾, 又瞧她陡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语调凝着狐疑:“又是宫里?”

    不是昨日才送的请柬来么, 还没完没了了?

    头顶笼罩下的帏幔被人高高起,薛翦将腿往下一落,踩在脚踏上, 微微扬头把目光巡到了竹手上。

    “是呀, 方才赵管家拿给我的。”竹伸臂向前,将手中掐着的那封中黄色的信件递了过去。

    昨日姐从书房回来时,将太子殿下邀约之事告诉了她。

    那时她也跟姐一样不明白, 太子殿下跟她家姐压根儿不是同一种人,定是凑不到一块儿去的。

    今日这信是何人所书, 虽然赵管家没明着,她大抵也能猜得出。

    薛翦将信抽出看了后,原本疑惑的面容逐渐消褪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稍带几分慵懒的姿态, 随手把信放在一旁,抻了个懒腰,起了身。

    “姐,又是太子殿下吗?”竹冲她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填满了期待,似是欲证实自己的猜想。

    薛翦点了点头,一面儿着,一面往镌着桃花的屏风后去。

    “我昨日不是在林子里救了几个人吗,没想到居然就是京城里失踪的那两姐,太子传信与我,是想让我帮他找出幕后之人。”

    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遂提步跟了过去,准备为她洗漱更衣。

    昨日在客栈时,的确有四名女子突然从那扇窄门进来,正是在姐回来之前。

    “姐会帮他吗?”竹将已经好的水端了过来,替她净手拭面。

    一丝浅浅的犹豫自她眼梢划过,薛翦脸容滞了片刻,心下忆起了她在楼内其中一个男人身上搜出的信。

    当时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待那四名女子下楼后,她独自在那两个男人怀中袖笼各搜查了一遍,竟真叫她有所发现。

    左右那东西放在她这儿也没什么用处,倒还不如给了太子,捞他一份人情,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思及此,薛翦抬了抬玲珑的下巴,慢声道:“自然要帮。”

    随后又接着吩咐:“将纸笔都备好,我要亲自将那几人的外貌画下来一并呈去。”

    ......

    高成淮收到薛翦的回信时,正从翊宁宫出来,一身玄色长袍衬得那双深秀的眉眼愈发寒冽沉稳,面无神色却自有一股自持之气。

    甬道上阔步走来一人,身穿深色圆领长袍,腰束革带,漆黑如墨的双眸不生波澜,行至高成淮身前低头行礼,继而从怀中掏出一物,恭从地奉了过去。

    “殿下,薛府回信。”

    高成淮缓缓抬手接过,原本平淡的脸上似生了一分喜色,宛若春风拂过清湖,漾起缕缕和悦。

    回到殿内后,他才将适才那封略显厚丰的信件拆了开来,但见一张叠成块儿的素纸和一副展开后能铺落大半张书案的画。

    目光触及那副画像的瞬间,只见他嘴边倏然绽出一抹似莲般纯净清澄的笑,笑声爽朗和煦,勾人心弦,譬如上好琴音牵漫。

    梁安闻声蓦然一讶,微微抬眸去觎了眼案前之人,双唇微张伫在原地,许久未回过神。

    他跟随在殿下身边这么些年,疏离漠然的笑意他见过,鄙夷讥诮的笑容他亦见过,却还是头一回瞧见殿下如此畅快出声的笑。

    殿下本就生的隽美,眼下更是若雪中金芒、夜空明月,可望不可及。

    薛姑娘到底送来了何物,以至于让殿下这般开怀而笑?

    正当他思绪远匿之时,高成淮渐渐敛了敛面容,取过了那张叠了许多下的素纸,将其揽开。

    梁安便是在殿下错身的空档,有幸窥见了那幅抹平在案上的画。

    画中四人样貌粗鄙不,身形更是一个较一个强硕,好似孩童信手而涂,着实不堪,恐怕正主瞧见了都会怆然而涕。

    梁安犹自咂了咂舌,暗忖道,这莫不是薛姑娘依殿下所言,将那几名歹人的模样给画出来了?

    这般画技,莫将人寻到了,认都认不出呀!

    好在他先前派人去张秦两家问那两位姐了,就薛姑娘这样的技艺,当真令人不敢恭维。

    就在此时,高成淮足下忽然转过了半分,手中之物横横撇来,飘飘摆摆挂在他身前,“这应该是背后之人对他们下达的指令,去查一查这字迹,看看能否将那人牵到幕前。”

    “还有,”高成淮言至此顿了顿,眸光斜斜掷来,“让你去查的那位徐大人,可有查到些什么?”

    闻言,梁安陡然起了个激灵,攒着眉低声回禀:“回殿下,那位徐大人也不知是背景单纯还是抹得干净,眼下还没查出什么问题......”

    替殿下办事之人,一向需深稳得力,因为这偌大的皇宫里,最不缺养的就是闲人,一旦闲下去了,那日子也就到头了。

    梁安深晓这个道理。

    此次失踪一事他与陈谓二人皆未寻到半丝可用的线索,若不是薛姑娘将人救出,这回还不知道要耗力到何时。

    这便罢了,他竟如今都未查清徐嘉这等不起眼的人物,还不知殿下会如何责罚。

    高成淮融雪的眸子淡淡睨了他一眼,只将那张素纸落在案上,袍角一旋,步到了窗柩旁。

    “那便一同查了再回来禀告本宫。”

    *

    八月十五,中秋节至。

    天色还未全然暗下,街巷里却已经早早支好了各式各样的兔子灯,黯出的烛辉如拳头一般大,圈圈烁照。

    怀春河边更是画舫船只不断,密集地垄靠在河面上,才子佳人共聚一处,静待天边满月拨云而出,吟诗作画,惬意快哉。

    薛府上下亦点起了灯火,在湛着一层薄薄的沉色之下,燃着烈烈喜气。

    薛翦同父兄母亲一同用完晚饭后,又被魏氏拉着了些家常话。再从玉棠院出来时,正恰碰见薛晖提着一只兔灯笼遥遥走来。

    夜色渐显,男人的身形在烛光承映下愈发温润柔和,尽管早已不是少年之姿,但那张明朗的面容仍旧散着惹人欣慕的之气。

    二人视线相接之时,具是一窒。

    爹爹这时候提着一只灯笼来玉棠院,莫不是要赠与娘亲,讨她开心的吧?

    这俩人还真是,一把年纪了仍这般甜拗,当真是要羞煞女儿了。

    薛翦行至他身前站定,清了清嗓子,眼底敛着几分调皮的神色嬉笑道:“爹爹是来找娘的吧?”

    着,话音里还添了两许意味深长。

    可惹得薛晖惊讶的却不是被女儿发现他的心思,而是瞧着时辰,她理应和太子一同出现在怀春河畔,不论赏景还是游街,总归不该待在府中。

    “你怎的还未出门?莫不是要叫殿下先行等你不成?”

    薛晖细细量了她一眼,不仅面上素净未施妆粉,连身上的衣裳都还未换下,哪里有半分要出门的样子?

    “啊......”

    但见眼前少女轻呼了一声,清丽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瞬恍悟,继而嘴边漩起一缕不大好意思的浅笑。

    诚然,她早便将太子邀请一事明晃晃地抛至脑后,忘了个干净。

    薛晖略带几分责怪地低头望着她,朗朗眉峰之下,长眸深沉精朔,“还不快去?”

    经他这番催促,薛翦终是无奈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随意更了套浅绯色的罗裙,便带着竹一同上了马车。

    街道两旁人群攒动,熙熙攘攘,马车被摧得滞缓了起来,好半晌才勉强挪上两丈。

    竹推着车扇往外头瞧了一眼,心下聚敛着几分焦急,眉心一折,偏回身子问:“姐,照这般下去,待驰至怀春河时恐怕......”

    来不及了。

    话落,闲靠在车壁上阖眼假寐的身影微微一动,漫不经心地坐直了身,一面着车窗望外梭巡,一面同竹慢声着话。

    “实在没办法,我只好下回进宫时再跟他赔罪了,左不过是赏个月色罢了,在哪看不是看?”

    话间,她又将脑袋斜探了出去,抬眸望着夜空那轮明月,嗓音拐着几分不着调:“我这样,也算是赏过了罢?”

    这幕景致若是落到太子殿下眼里,大抵能气得降罪于姐了吧,竹心道。

    不过此事也怪不得姐,姐与太子殿下本就不像与表少爷他们那般亲近,忘性一发记不住,再正常不过。

    “姐,要不我们走过去好了?横竖也不差多远了。”竹眼梢一动,扭头看着她。

    闻言,薛翦只是笑,有几分趣道:“是爹爹吩咐你‘押送’我过去了不成?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今日这番景象,的确是人多到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乌压压一片。

    想必太子定然也知晓,不定他自己都被困在路上了呢。

    薛翦复又往后头一靠,眼帘浅浅一搭,没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