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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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不到一日,扶月又一次来到季玉泽常待的亭子。

    在秦去备茶水、糕点时,她不敢乱动他人之物,坐下后背脊坐得挺直,逶迤浅蓝色纱衣垂地,层层交叠。

    扶月青丝及腰,腰若约素,妍美的容颜柔光浅浅,轻易能将人的魂儿给吸进去。

    倒是双带着丝天然灵气的明眸不安分地瞅,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她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仔细想想,原是那把古琴不见了。

    其实,实话,扶月认为自己或许弹得都比季玉泽好听,当然,胜在听力完好而已。

    世人学习大多爱扬长避短,他倒好,非得自揭短处。

    因季玉泽性子使然,院子位处偏僻,白日也少人来,更别提晚上,所以她来此,一般不会有人发现。

    若是平日,到了这个时辰无缘无故地来寻男子,易叫人误会心怀不轨。

    但今时不同往日,救人心切可得谅解,聪明如季玉泽会明白此道理,因此不必费心思遮掩一番。

    来前,扶月于腹中装好一番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是风来不来,是顺还是逆,悬得很,尤其是像季玉泽这种令人抓摸不透的风。

    暗叹生活不易,她抬颌,望向他处。

    油灯与月光相映,流银泻辉,星星闪烁不定,充满神秘感,左侧古树生长蔓延到亭顶,夜静得出奇。

    虫鸣声窸窸窣窣,鲜花嫩草沉浸在用月色织成的大下,安详地享受着露水滋润。

    扶月今日奔波不停,现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有些乏,伸了个懒腰,揉下即将让睡意侵蚀的眼睛。

    秦等片刻便好,殊不知时间悄然过去。

    再不来,怕快到一个时辰了。

    今晚来找季玉泽算得上是想趁热打铁,因为扶月知晓扶媛最后无论如何都会平安地被陆然救出来。

    所以逐渐冷静下来了,她白日急着寻找线索,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让季玉泽对她刮目相看。

    生出些趣味。

    但查案谈何容易,试上一试,发觉行不通,还是得换个法子。

    扶月想通了,既然暂时插不上扶媛一事,那便安安分分地借攻略季玉泽,不操别的心。

    夜晚,虫子尤为喜光,一旦见到一丝光线便飞来。

    一只约拇指大的灰褐色虫子嗡地一声,扎到她发髻上,六只细脚死死地驻着,还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扶月嘴角抽了抽,本来就等得心烦,还要叫一只虫子欺负?

    才不愿。

    面无表情地抬起,顺着感觉,摸索两下,一把抓住虫子,两指捏着它。

    好巧不巧,扶月不怕虫子,时候还经常跟男孩子爬树抓虫来玩,玩得可欢了。

    今儿心情不佳,偏生落到她上,注倒霉。

    用力一捏,虫子再也没能发出吱声,她连看也不看一眼,眼尾微耷拉着,随往亭外西侧一扔,毁尸灭迹。

    季玉泽脚缓缓一顿,站得不近不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黑暗中长睫轻颤。

    站在他身后、捧着红豆酥糕的秦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颗鸡蛋。

    由衷言,秦佩服身姿看似柔弱的扶二娘子,不少娘子见到虫子,不是挥袖尖叫着躲开,便是叫婢女打死。

    像她这般爽利地捏死的少之又少,他念起前几日管事的的一句话,不能以貌取人。

    而捏完虫子的扶月鬼使神差地怀疑他们是故意拖延时间不出来的。

    不然怎么连秦也迟迟不至?

    可就算如此,扶月也没丝毫生气的迹象,跟纸片人置怒作甚,看得极开。

    何况有求于人,态度须得摆好。

    只是,传闻季玉泽为人好相与,她既没得罪他,也没做过分的事,故意倒不至于。

    大概是有事耽搁了。

    安慰完自己,扶月用没捏虫子的撑着腮,肘搁到凉桌上,强迫睁开眼,眼皮还是时不时不受把控地向下拉。

    “不好意思,扶二娘子,久等了。”季玉泽措不及防地出现。

    玉冠已取下,如墨发丝用木簪子束起,素色纹边简袍,穿出了清冷出尘的谪仙气息,夜色弥漫,略略朦胧了他深远的眉眼。

    扶月猛地精神,忙不迭地站起,摆:“没事。”

    他静静地看她一息,然后挪开,似无心地看了一眼亭子外面,口吻略带几分漫不经心。

    “扶二娘子可是为了扶大娘子之事而来?”

    回府不久,季玉泽便得知扶媛失踪一事,但不确定她是否为此而来,于理应多问一句。

    整个季府大不大不。

    一旦出了点事,人多眼杂,不时便能弄得人尽皆知,况且扶媛失踪算不得事。

    “嗯,确为此事而来。”她回。

    他们话之际,一只跟刚才一模一样但身形偏一点儿虫子绕过亭纱。

    又是径直地朝扶月飞来。

    她掩于袖中的指尖微动,差点忍不住伸出来逮住,余光掠过季玉泽,忽生一计。

    古往今来,在男子面前适当示弱,能引起对方的怜惜之心。

    斟酌着娇弱娘子举止,扶月心一横,装作恐虫子,一甩纱袖,步伐紊乱地往季玉泽那边去。

    仿佛很匆忙地躲到对方身子后方,她注意着分寸,纤只拉衣袂,并且有意地微微颤着。

    弄不清他的底线,不太敢越距。

    “有,虫子”

    扶月探了探头,似乎害怕虫子再次往她飞来,不过留意到季玉泽和秦的神情耐人寻味,话得断断续续。

    是太浮夸了吗?她心口一紧,不由得想。

    回想起多年前在现代上晚自习时,女同学见到虫子跳起来、甚至尖叫到整栋教学楼都能听得到的反应。

    扶月又觉得自己不夸张。

    秦呆了一瞬。

    假若适才没撞见她起落似捏死蚂蚁般地捏死虫子,这种情况出现在大多数娘子身上实属不为奇。

    见扶月望过来,秦颇为不自然地扭了下脖子,尽管难以置信,但还是及时收敛惊讶的表情。

    他僵硬地问:“扶二娘子可是怕虫子?”

    她握着季玉泽衣袂的一滞,讪讪地松开,底气略有不足,还是硬着头皮:“我自幼便惧虫子。”

    秦看向季玉泽,只见他撇了眼现蛰伏在石桌上的虫子,话音色清润,如珠子落玉盘。

    “秦,把虫子抓走。”

    戛然一下。

    季玉泽神色平静,侧目望着扶月微弯唇,暖意不达眼底,慢慢吐字,语调却始终轻柔温软:“别吓着扶二娘子。”

    彻底在风中凌乱的秦乖乖上前抓住虫子。

    不自觉地学着扶月那般势,两指分开,虫子置中,捏死后,往亭子一侧扔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扔的方向正巧也是西侧。

    扶月眼皮莫名心虚地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