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薛扶光只他想起一件事?, 却不到底想起了什么?事?。
他垂着眼眸,不徐不疾的翻着手?中的书页,看的认真。
甚至执笔, 做起批注来。
撇下慕见书一人坐立不安。
他眼底有贪婪, 瞧着薛扶光。又怕自己的贪婪被薛扶光发现, 时时警惕要收敛自己的目光。
身侧的拳头攥的更?紧。
“你在我身边守了三?年,何时开始做这种事??”
他问的突然, 还叫慕见书愣了下:“忘、忘了。”
薛扶光偏头。
他抬起手?,对慕见书曲掌示意:“你靠近一些。”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只隔着一掌的距离,薛扶光仰头瞧他。
慕见书要比薛扶光高不少, 体格也大得多?。
薛扶光靠的太近,让他鼻端嗅到丝清苦的药味。
慕见书心中的紧张忽然奇异般的平缓。
他忆起,从前如影子跟在薛扶光身侧, 两人几?乎未见过面的时日。
那时的薛扶光,身上有着脂粉与花香, 像孩儿爱的甜腻糕点。他像一尊随时能碎裂的瓷器,漂亮精致又乖巧。
是忽然有一日, 才变成了眼前的模样。
甜腻的味道变成了清苦的药涩味,瓷器的外表下也藏着一副顽骨。
薛扶光盯着他的眸子:“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慕见书道:“真的。”
薛扶光薄唇勾着, 伸手?从背后的桌案角拎过书册一角:“我信了。但?有一事?,我很?好奇。你既然抱了这般心思,可?知道男子与男子之间该如何?”
慕见书当然知道。
在郢朝时, 细作什么?都要学,以备万一。
床榻手?段,是获取消息的重要途径。
薛扶光当然知道细作训练时有哪些手?段, 但?瞧见慕见书因为这问题,再度浑身绷紧的模样,依然觉得有趣。
他用书册的一角顶起慕见书面具,命令道:“摘了。”
慕见书顺从的取下面具。
面具下的脸庞,唇角绷紧,眼帘垂下,视线无处安放。
仿佛薛扶光才是那个别有所图的人般。
薛扶光见着他这副作态,也是好笑。
难怪,当初他未能想到那方面。
慕见书这作态叫他难以起疑心,若非意外坠崖,还不知会被瞒多?久。
哪有人,分明是自己心思不轨,还一副贞节烈夫的模样?
好像他靠近一点,就是轻薄了他似的。
薛扶光甚至想起,起初他要利用慕见书的种种所为时,的确抱着戏弄慕见书的心思。
薛扶光又有了几?分怒气。
他压着眉眼,淡声道:“我瞧了这本书,但?没瞧懂,你来解释一番,书中是什么?意思。”
书被丢在慕见书胸口。
他接住,低头翻开。
是本男子间的图册。
面上绷紧的神?色首次出现裂痕,难以置信的抬头去往薛扶光。
薛扶光扬眉:“你瞧我做什么??这难道不是你精专之事??”
慕见书嗓音低哑:“世子,当真想听?”
薛扶光陡然听见他变了口中称呼,嘴角笑容收敛。
他从慕见书胸口拽回书册:“罢了。呵。”
慕见书自薛扶光房中出来时,撞上修锦。
他步履匆匆,让韶景只觉莫名其妙。
进了屋,便瞧见案前的世子,神?色也不大愉快。
眉眼间满是思索的神?情。
韶景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了。
薛扶光憋着火气。
觉得自己许慕见书回到跟前,当真是个蠢决定。
甚至夜间还做了梦,梦见自己成了修锦,被一群疯狗当个蠢货一般愚弄争抢,连累了身边人,薛家再次落得凄惨下场。
薛扶光从梦中惊醒时,脸色阴沉的要命。
天色都未亮。
薛扶光只要想到梦中的情形,便再难以闭上眼。
当真是疯了。
他分明是要利用慕见书杀人,这些时日都在做些什么?蠢事?!?
他起身,自己翻出火折子点了灯,端到桌案前,凝神?写下进来种种。
而后得出结论:他被慕见书影响了。
或者,是被剧情影响了。
薛扶光望着雪白?的纸上,漆黑的一行字,笔尖墨水在袖口染出一片脏污。
眼瞳漆黑如墨,在晃荡的烛火中忽明忽暗。
他将纸张一张张烧成灰烬。
做这一切的时候,慕见书守在外间。
他知道。
不过薛扶光没有唤人,慕见书不敢自己贸然闯进。
他隔着屏风遮挡,望着里间的影子。
薛扶光没有重回榻上,而是在桌案前站到了天亮。
韶景进门,瞧见薛扶光竟然醒了。
还未出声,薛扶光先神?色淡淡的吩咐:“将桌案上的东西,送到后宫。让朱捷送。”
朱捷是礼部侍郎,太子党。
主受皇后命令。
不过那是从前。
自从薛扶光藏匿慕见书那次,将朱捷的把柄递到他眼前,他便开始听从薛扶光指使。
这种递消息的事?,让他来做??何时。
韶景将信收进怀中,转身便见慕见书端着水进门,要为薛扶光洁面。
薛扶光垂着眸子,神?色冷淡:“这些事?日后不必你做了,还是韶景来。你跟在身边便罢,有事?自然会吩咐你。”
韶景立刻点头:“好,世子。天刚亮,厨房中方架起来,要不您再躺一躺?”
薛扶光让韶景为自己系好腰带:“不必。让他们无需折腾,我稍后去寻郡主。”
韶景只好应声,见慕见书跟在薛扶光身后,一同出了听竹轩,自己匆匆去送信。
薛扶光见到薛挽兮,将他在信中安排告知。
薛挽兮稍稍思考片刻,便露出笑容:“阿如,连你都开始操心姐姐的婚事?了。”
薛扶光口中灌下一口粥,闻言摇头:“姐姐只需去,瞧上哪个都行,我帮你弄来。若是一个也瞧不上,那日后便效仿前朝宫主,养一屋子面首。”
薛挽兮被他逗笑了。
不过,这是薛扶光第?二次提这事?。
薛挽兮不经也开始顺着他的话思量。
何必,就非得嫁人呢?
她至今未定亲,未必没有自己不想嫁的心思在其中。
薛扶光瞥着薛挽兮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
何必嫁人。
他要保他姐姐一辈子的荣华,谁也不能欺辱她。
即便真的要为他生外甥,那也是薛家的孩子,会在他的护持下好好长大。
而非冠着外人姓,连生死都由外人定夺。
……
朱捷将消息递入皇后宫中时,太子也在。
皇后听着身侧宫人禀报,神?情不变,淡声道:“惠妃倒是为你六弟考虑周全,不忘任何机会。”
太子皱眉:“静容郡主的婚事?有眉头了?”
皇后道:“惠妃挑了三?个人选,做着一个不成还能推上另外两个的算。就算是恭亲王的脸面,也不好连续三?次推拒。好算盘呐。”
太子很?熟悉自己的母后。
既然提出来,这件事?便是已经在心中有了决断。
他笑着:“母后可?是有什么?好法子?儿臣去安排便是。”
皇后垂眸,抚弄着怀中鸳鸯眼的猫儿:“你看顾好前朝之事?,这些事?无需插手?。”
太子闻言,不再多?。
不出几?日,惠妃派人来请薛挽兮入宫。
薛挽兮方才到皇宫门口,自马车中下来,皇后的侍从便也到了,请薛挽兮过去。
薛挽兮笑了笑,处变不惊:“劳烦公公,向皇后娘娘告明,静容先应了惠妃娘娘的约,稍后再去探望皇后娘娘,万望娘娘莫要怪罪。”
那公公笑着道:“哪里,郡主客气。我们娘娘已经同惠妃娘娘通过气,眼下都在一处等着郡主呢。郡主还请随奴才过来。”
薛挽兮见状,颔首。
而后转身对车内道:“宫玄,你便在此?处候着。”
宫玄:“是。”
薛挽兮随着太监走过长长的宫道。
沿途遇见不少低头步履匆匆的宫女太监。
身侧的公公地笑着解释:“这宫中规矩颇多?,但?娘娘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办事?利索??为重要,不爱那些酸磨人的繁节。”
薛挽兮弯着唇:“娘娘治理后宫有方。”
多?的,便不再了。
公公将她的神?情言行瞧在眼中。
拢拢袖子。
薛挽兮被带入皇后的殿中是,惠妃已经端坐在下首。
薛挽兮一一行礼,被赐坐,在皇后右侧落座。
皇后道:“挽兮,你与本宫许久未见,如今也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
薛挽兮:“挽兮上回见娘娘,却并不算久。年初在宫宴上遥遥望见娘娘一眼,而今娘娘风姿愈发让人钦慕。”
皇后的面色软和许多?,流露出些许笑意。
旁侧的惠妃随即跟着笑:“郡主记性真好。年初宫宴,郡主不到双十。再过几?个月,便是郡主生辰了罢?可?有心仪之人,不如劳皇后娘娘为郡主赐婚?”
静容郡主已经从薛扶光那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出。
道:“并无。如意郎君哪有如此?容易寻得。所幸父王愿意养着挽兮,倒并不急着嫁人。”
“哪里的话,”惠妃驳道,“女子??好的年华便唯有那几?年,郡主年近双十,寻着如意郎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可?惜先王妃不在,无人能为郡主筹谋。若是郡主放心,本宫与皇后娘娘今日为你做这个主如何?”
薛挽兮弯着眉眼,瞧起来十分娴静明婉:“那便谢娘娘劳心。不知娘娘可?有什么?才俊,让挽兮在心中挑拣一二才是。”
惠妃:“……这个,自然是有的。”她眼底急切的情绪顿时沉下。
倒是没想到,这静容郡主也是个心大大。
竟然敢在这后宫之中,言明要挑拣。
当她的子侄是什么?宵货物?。
皇后神?色却是不变道:“本宫也有这个意思。不如明日,在芳举圆邀那些才俊同玩,郡主亦可?邀着些闺中密友。瞧上了哪家的,告诉本宫便是。”
薛挽兮笑:“多?谢娘娘。”
薛挽兮自皇宫出来时,宫玄立在马车旁,抱着臂膀等她。
一瞧见她,立刻站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泄出几?分喜意:“郡主。”
薛挽兮搭着他的手?臂上车:“回王府罢。”
皇后娘娘与惠妃娘娘要在芳举园为静容郡主举办诗会之事?,一夜的时间便传遍整个皇城。
不少待嫁的闺秀也有所心动。
薛挽兮倒是不吝啬,将请帖送了半数闺秀。
第?二日,清早,鸦鹊在枝梢叫个不停。
王府的马车便备好了。
两辆。
薛挽兮在前,薛扶光在其后的马车,一道去芳举园。
薛挽兮还笑话他:“也是,我们阿如下月便满十八,再过两年及冠,也是位成年男子,该娶妻了。”
薛扶光入了园子,在一处凉亭坐下,借着柳枝掩映瞧着远处年轻的公子姐,扬着眉梢:“那倒是。兴许姐姐没瞧中,??后便宜了我。”
薛挽兮无奈摇头。
薛扶光撩着袍子,整整袍角:“姐姐去瞧瞧。我在这观望着。没准儿才俊佳人自己撞上门来。”
薛挽兮也懒得动。
本就是为了应付。
姐弟两人便十分坦然的叫园中的下人,上了茶水点心,还端来冰盆与瓜果,悠哉怡然的倚在凉亭中,对着不远处的人挑挑拣拣。
“那位月白?青松外衫的公子,是惠妃要塞给?姐姐的第?一位。刑部侍郎的嫡次子,颇有才名。”
薛挽兮剥着手?中的葡萄:“论才名,整个靖国也无人抵得上杜院左。”
薛扶光笑了:“这倒是。他的名气??盛。”
薛挽兮忽然瞧见个人影:“那不是杜姐?”
薛扶光顺着望去,果然是杜如晴。
薛挽兮掩唇笑起来:“莫不是来寻阿如的?”
薛扶光插过一块西瓜:“不是。我与她只是朋友,与她哥哥倒是更?熟些。”
薛挽兮:“是么??”
那头杜如晴也瞧见这姐弟俩,高兴凑进凉亭:“挽兮姐姐。”
薛挽兮使人拿来蒲团:“坐吧。”
杜如晴好奇问:“我听闻,这诗会是为了挽兮姐姐办的,真的假的?”
薛扶光嗤笑摇头:“吃东西堵上你的嘴,自己瞧着。”
杜如晴翻个白?眼。
那些受邀来的年轻公子,四?处搜寻着薛挽兮的身影。
发现她在此?处凉亭后,便开始一个两个,在凉亭四?周转头,抬头望天或是垂首赏花,吟几?句酸唧唧的诗句。
瞧得杜如晴大呼过瘾,可?算涨了见识。
她撇嘴:“我爹平日都不许我随便参加这类诗会。我还是第?一次瞧呢,像极了我家后院养的两只花孔雀。”
薛扶光觉着她的形容很?是形象。
在这园子里待着,燥热对心情的影响都了许多?,看那些人逗乐子。
慕见书守在他身侧,盯着他唇畔近几?日难得露出的笑,眼神?暗了许多?。
时间差不多?,几?人便起身,准备回府。
这婚事?人选挑拣一事?,便是如此?糊弄过去了。
惠妃要再想插手?,也得掂量掂量皇后要怎么?应付。
薛扶光回到听竹轩中时,有些许疲倦。
面上的笑意散开。
韶景端来补药,薛扶光喝下后,问:“父王??近往院子中送到药很?多??怎么?日日都在喝?”
他耷拉着眉眼解开外衫:“不必日日煎药,虚不受补,喝多?了未必是好事?。”
韶景忙道:“世子放心,这是请大夫瞧过的,能受住,再过些时日便可?以不用喝点这么?勤。”
薛扶光忽然抬眼:“什么?时候让大夫瞧过,我如何不知道?”
韶景转头去看薛扶光身边的慕见书,才发现他正眼神?冷冷的盯着自己,嘴角一抽,心道:完了。
薛扶光垂着眸子,额角微微抽痛,声音也冷了三?分:“韶景,你何时听他人的命令,都不需要向我禀报了?”
韶景立刻慌了:“世子,奴才错了!是曲五请的大夫,在您睡着时探的脉。这些日子您喝点补药,也是他在外面偷会来的!”
薛扶光额角青筋跳动,有种事?情慢慢失控的感觉,让他十分暴躁,几?乎难以压制自己的情绪。
韶景对他是绝对忠心的,这点他很?清楚。
问题便出在慕见书身上。
薛扶光撑着桌案转身,背对韶景,慢慢呼出口气:“罢了,日后记住。你先出去。”
他闭上眼,手?指抓着桌沿,低声:“没有我吩咐,不准进来。”
“是。”韶景忙不迭退出去。
再心中将曲五骂了千百遍。
这事?到底瞒着主子做什么??现在好,主子真的发火了。
韶景退开,关上房门。
室内立刻便只剩慕见书与薛扶光两人。
薛扶光转身,望着慕见书,眼眸冰凉:“何时起,我身边的事?由你做决定,都不需要过问我了?”
“你我二人,谁是主,谁是仆?”
慕见书抬手?,解开面具后的绳索,露出面容。
薛扶光望着他的脸,怒火烧的愈发旺盛:“我何时准你取下面具?”
他话音未落,便被阴影笼罩。
呼吸被攫取。
薛扶光愕然瞪大眼,随后立刻张嘴要咬死眼前不知死活的混账。
慕见书却捁紧他的腰身,一手?压在他的脑后,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口中迅速弥漫出血腥味。
慕见书眼底冒出些血丝,态度凶狠的像要吃人。
薛扶光不遑多?让,只不过是反抗。
他推不开慕见书,便改为去掐他的脖子。
但?慕见书很?快便松开他。
唇角被咬掉一块皮,正在渗着血。
他从怀中掏出跟玉簪,递给?薛扶光。
嗓音哑的像沙石粗砺:“世子,若属下想好要什么?,用这簪子来换,可?作数?”
他:“当初属下,无所图谋,全是谎话。世子现下应当知道,属下谋的是什么?。”
“世子想拿属下做一柄刀,用世子自己换,世子愿吗?”
那簪子直直戳在薛扶光眼皮底下,像是嘲笑他重生以来的种种,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
口中想血腥味浓郁的让人作呕。
薛扶光抓过那根簪子,狠狠砸向地面,四?分五裂,摔得粉碎。
薛扶光上手?,拽着慕见书的衣领,喉咙中溢出似泣音的咒骂:“废物?!”
什么?都做不成的蠢货!
只能被剧情驱使的晕头转向,还毫无察觉的混帐东西!
他拽着慕见书,扯下他的衣带,连带着扯下自己的,将人摁倒。
薛扶光头脑有些昏了。
无数情绪堆杂在一处。
他觉得自己似乎将事?情办糟了,但?也不知还能怎样才可?以办的更?好。
而后天旋地转的,调换了方向。
薛扶光隔着蒙蒙的水汽看慕见书那双通红的眼,嘴中低声断断续续骂:“蠢货。”
哪里是喜欢他。
真要喜欢,上一世哪里会有后来的事??
他的性格,会看着薛家被抄无动于衷?会看着他步步跌落深渊,无所为?
只不过是这一世,冒出来的罢了。
想借此?让他付出针对修锦的代价。
哪怕是惩罚,他也要修锦与太子死。
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
薛扶光抓着床幔。
喘不上气般,眼角不断溢出泪水,滚出眼眶,一晃便飞落,砸在褥子中,晕开一片痕迹。
他的身体常年冰凉,现下却像被扔进一个熔炉中,要将他化成灰烬。
慕见书弓下脊背,抱着他,不断亲吻他眼角泪水:“世子。”
他贪婪的,终于光明正大在薛扶光清醒的时候唤出那个亲昵的称呼:“阿如。”
他一边懊恼,又一边兴喜若狂的满足,两种情绪几?乎要将他撕成两瓣。他只能不断的告诉薛扶光,自己是真的很?爱他,什么?事?都愿意为他做。
……
薛扶光神?志混沌间,感觉自己被人抱着,放入水中。
他浑身疼,像是又从山崖上滚下去一次。
耳边有个声音,不厌其烦的唤他:“阿如。”
再醒来时,天色昏暗。
薛扶光的喉咙中像着火一样。
他刚睁眼,立刻有人扶着他的后背,将他抱在怀中起身,水杯端到他唇边,低头便能喝到。
薛扶光喝完一整杯水,迟缓半晌,昏沉沉作痛的脑袋才有了反应。
他哑声问:“何时了?”
慕见书声音中的紧张几?乎掩饰不住:“第?二日酉时。”
他睡了一整天。
慕见书哑着嗓子:“昨日……”
薛扶光淡淡道:“满意吗?”
慕见书怔住。
薛扶光又问他一遍:“不满意?”
慕见书忙解释:“并非……”
薛扶光淡声道:“满意便行。你我的交易。当初是我许诺的,要什么?都可?。”
慕见书哑然。
他心头的惶然浓烈了几?分,有种什么?要从手?中滑走的错觉。
薛扶光再度出声,断他的情绪:“我饿了,让厨房准备饭食。为我穿衣。”
慕见书微怔:“是。”
*
不日,六皇子收到薛扶光的传信。
信中记录这进来,丰文华在太子手?下所做。
尤其是关于修锦一事?,格外提点他,现下是用来攻击太子党??好时机。
六皇子大喜,立刻派人着手?,将证据与折子送上皇帝的龙案。
而太子宫中,去定州搜寻修锦与丰文华痕迹的手?下也回到东宫,将厚厚一叠事?无巨细的纸送入太子手?中。
太子翻看,面色越来越难看。
片刻后,嗓音森然:“去,将丰文华带来。”
丰文华进殿时,瞧见太子的脸色,心中便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太子提剑劈来。
丰文华闪避不及,抬手?阻挡,鲜血四?溅!
他的一条胳膊被太子削了下来。
宫中的宫女吓得声惊叫,忙不迭捂住嘴,软倒在地。
太子冷笑:“丰先生,你愚弄本宫,可?觉得有意思?”
丰文华捂着胳膊,脸色惨白?:“属下不懂殿下之意,属下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太子哈哈大笑:“绝无二心!?你你与锦上次相见,是在多?年前的定州。而本宫手?中查到的消息,却几?月前,锦被你藏在定风寨中。”
丰文华未料到这样的消息还能走漏出去,拒不承认:“属下所言绝无半句虚假,殿下不信属下,难道还不信修锦公子?有心之辈的谗言,让殿下对属下起了疑心不要紧,若是伤了与修锦公子间的情谊,殿下不怕日后后悔?”
太子面容解出一层寒霜:“本宫杀了你,与锦的情谊有何阻碍!?你未免太瞧得起你!”
“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东西拖去出,绞死,吊在宫墙上以敬效尤!”
宫中的守卫不再给?丰文华话的机会,捂住他的嘴,将人拖出去。
一路血淋淋。
人方拖出去不久,勤政殿的人忽然带着圣旨来,宣他去见皇帝。
太子面色愈发难看,知道自己这次怕是被六皇子整了一道,要栽在他手?中。
他偏首:“去皇后娘娘那。”太监急忙点头。
太子对宣旨的太监道:“稍等,本宫处置了一个奴才,身上沾了血。换身衣裳,以免冲撞父皇龙体。”
太监笑盈盈的:“殿下请快。陛下那头,正气着呢。”
太子颔首:“谢公公。”
太子换了衣服,进勤政殿。
话未,劈头一方砚台砸来。
刚换的干净衣裳,立刻染了墨汁。
自衣领往下,侵染了胸口。
皇帝暴喝:“跪下!”
太子二话不,扑通一声跪下:“不知儿臣进来犯了何事?,叫父皇如此?盛怒。儿臣知错,望父皇给?儿臣改过自新的机会!”
皇帝怒火不熄反而涨:“知错!?朕看你是觉得自己一点儿没错!朕要杀了那太监,你便在暗中搜寻保护。届时,你是不是还算杀了朕的人,为了这太监造反!?”
太子立刻明白?,是丰文华干的好事?。
他跪在地上,砰砰磕下三?个响头:“此?次,绝无儿臣授意!乃是宫中一名奴才,自作主张,儿臣来之前,已经命人将其赐死,吊在宫墙上示警,以免再有大胆奴才效仿!父皇请信儿臣!”
皇帝喘口气,身侧的太监忙端茶,让他顺下一口气。
皇帝这才继续道:“好,好!朕便再信你这??后一回!既然你已经将人吊死,便命你的人,将那吊死的奴才尸体带上来!”
太子跪在地面,不敢起身,示意自己的贴身太监回东宫带人来。
然而他跪在地上等了许久,双腿都麻木了,那太监才慌忙跑回来。
还未站稳,口中便道:“太、太子殿下,不好了!那尸体!挂在墙上的尸体不见了呀!”
太子脸色骤然一白?,脊背萎顿了下去。
确实是完了。
有人这是算好了万全之策,早早在这里等着。
门外有人宣:“皇后娘娘到。”
太子高兴不起来,反而俯下身,低头。
这回他母后来了,也没什么?作用。
甚至可?能火上浇油。
果然,皇帝更?加恼火。
“拿不出那绞死的奴才,原来是去找你的母后。好,好哇,朕当真是养了个好太子。”
皇后还未弄清情况:“陛下,何事?……”
皇帝喝止:“住嘴!来人,将太子压下去,关入东宫!未得朕旨意,不得再出东宫半步!”
这还不算,皇帝背着手?来回踱步,又道:“再传朕旨意,明令搜查修锦,何人见到就地格杀!带着他的首级来,朕赏赐黄金万两!”
太子陡然倾身,去抓皇帝龙袍:“父皇!是儿臣一意孤行!修锦什么?都未做错过!父皇怎能罔顾无辜人都性命!父皇!”
皇帝拂开他的手?,冷笑:“他误了储君神?志,另储君昏聩无能,有祸国之举,哪点无辜!?若要怪,便怪你分不清大业与情!是你害死了他!”
“带回东宫,关起来!”
太子嘶吼道:“父皇!不可?杀修锦!父皇!”
惠妃宫中,六皇子听着太监绘声绘色的讲勤政殿前的场景,与惠妃对视一眼,低头笑笑。
心中十分畅快。
这次太子再想从东宫中出来,便没那般容易了。
何况这段时日,足够他们做上许多?事?情。
惠妃叹息:“可?惜,静容郡主的婚事?被皇后搅和了。”
六皇子若有所思:“我听闻,当然薛扶光也去了。他姐姐的婚事?,若有想法 ,他应当有的是法子解决。母妃日后还是不要操这个心,免得弄巧成拙。”
惠妃颔首:“也是。”
她思量着,询问:“那薛扶光,的确算计了得。他派人给?你送信时,怕是已经预料好了这个结果。只是太子绞死的那人,尸体还能从宫墙上消失,也是奇怪。”
太子宫中,人手?不该如此?疏散才对。
六皇子若有所思:“怕是那日,他将丰文华塞给?我,叫我送入太子手?中的时候,便料到了。”
没准儿,更?早。
他可?没忘记,那丰文华是薛扶光从定州带回来的。
此?前,薛扶光还执意要去一趟定州。以他的性子,必然是有所图谋。
可?惜,他猜不出薛扶光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除了,想太子出事?以外。
……
薛扶光望着没了只胳膊的丰文华,面上神?情毫无波动。
他垂着眸子,见着大夫将他伤口裹好止血,又盯着人将汤药灌进他嘴中。
确保他命吊着,不会死,便离开了这处院子。
薛鸿文站在外头。
薛扶光低声同他道:“将他的脸划了,先藏在京郊。”
薛鸿文蹙眉:“你还有什么?算?”
薛扶光道:“他日后还有用。”
见薛扶光不再多?,薛鸿文垂眸示意自己知道,转身与他一道离开这院子。
待上了马车,几?名厮与下属都在另一辆马车上待着,车中唯留薛鸿文与薛扶光两人。
大哥:“父王在漠北有旧友。”
薛扶光忽然抬眼。
薛鸿文继续道:“岫氏两年前议和时,同我达成了个交易。父王已经在做准备。”
薛扶光心头忽然一紧。
难怪这些时日,一直没怎么?瞧见父王与大哥两人。
他抬手?去抓薛鸿文的衣袖,嗓音微哽:“大哥,你们无需……”
薛鸿文整了整他有些歪斜的发带,声音放缓:“大哥与父王在,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家人会帮你。无论原因是什么?。”
薛鸿文继续轻抚他的头顶:“你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边关战事?是必然,明氏庸聩无能,若你做的更?好,那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他停顿片刻,,“若你不能,也有父王与大哥……”
薛扶光哽声道:“我能。”
他,“明氏做不到的,我都能。”
他会做一个功炳千秋明君。
他要护住薛家。
也要护住天下万千百姓家。
*
太子再度被禁足东宫,是件足以让皇城议论上许久的大事?。
太子在勤政殿嘶吼的情形,不日便从皇宫中传到了大街巷,茶馆书人的嘴中。
百姓们也不仅好奇。
“那修锦究竟得长成什么?模样?太子这魂儿都被勾走了罢?”
“啧,这不得比风月楼的花魁长的还好看?”
“你们晓得什么??定然是那修锦使了妖法,否则能让从前贤明的太子殿下变成如今模样?”
“嗐,咱们平头老百姓,哪管得了这个。我只操心那万两黄金是真是假。”
“真的,方才我过来,见到那告示牌上的悬赏了。”
“一颗脑袋万两黄金啊,这可?比在边关岫氏族的脑袋值钱太多?了!”
满大街都是这样的议论声。
杜如安坐在马车中,在回首辅府的一路,听着两旁人都议论。
眼眸阴沉。
回到家中,杜夫人唤他去一道用晚饭。
杜如安换下官服,还未出院子,他爹先进门中,拧紧眉头:“你老实交代,那修锦是不是藏在你这里?”
杜如安垂着眉眼:“父亲,我……”
杜承风断他:“你莫要叫我爹!如今我什么?,你也不肯听了是不是?便我求你,为你母亲想一想,为你妹妹想一想!如若牵连到她们,你待如何!”
杜承风道:“你自聪明,我也从未帮到过你多?少。但?你如今怎么?就是昏了头?你的前途与性命,你当真就一点不看重吗?”
“你若还能念及你母亲与你妹妹的情谊,便尽早将人交上去!以免日后累及全家!”
他甩袖离开。
留下杜如安在原地静立。
杜如安回首,望着暗室的方向。
修锦现下,应当正在等着他去瞧他。
杜如安也是自认聪明的。
乃至有几?分自负。
可?现下,他心爱之人已经在他身边。
不仅不能让他光明正大站在人前,还保不住他。
什么?聪明才智,显得荒谬可?笑起来。
他转身,回到书房,执笔。
在从薛扶光手?中得到修锦后,头一次主动向他求助。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直到再回到书房,不知何时,薛扶光的回信已经悄无声息的躺在他案头时,眼中才聚出些光芒。
他端着烛火到手?边,拆开信封,将薛扶光写的法子,字句琢磨,一一记下后点火烧着。
心中也微微舒口气。
薛扶光让他声东击西,让皇帝没空再注意修锦。
??好是挑下六皇子,再引起皇后与惠妃之争。
杜如安原先也非想不到这法子。
但?他投鼠忌器,总担心太子在皇帝心中罪责越重,皇帝越不会放过修锦。
眼下由薛扶光提出来,他却莫名信任。
比信自己还要肯定。
杜如安在案前坐了许久,端着灯火与食盒,进入暗室。
修锦见他很?是惊喜:“杜大哥!你终于来了,今日比昨日来的要晚好多?。”
他忍不住委屈的嘟着嘴,眼眶微红。
杜如安心中一软,将他抱在怀中:“我的错。饿了吧?快吃饭。”
修锦点头,一派天真。
半分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
夜间,薛扶光洗漱沐浴。
太子被封禁东宫,薛扶光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些许。
他仰头靠在浴桶中,望着一侧立着的慕见书。
两人如今的关系,与从前有了大不同。
分明什么?都看过了,慕见书还是在薛扶光望去时,下意识收敛住自己的目光。
薛扶光懒怠的伸手?:“抱我起来罢。懒得动了。”
慕见书搂着他的腰,轻松将人从浴桶中捞出来,裹上帕子擦净水液,然后要为他套上中衣。
薛扶光靠在他肩头,懒声道:“不必穿了,去床上罢。”
慕见书喉结滚动,哑声唤:“主子。”
薛扶光低声笑笑:“怎么?,不愿?”他攀着慕见书的脖颈,学着风月楼中的女子做派,在慕见书耳根吹了口气。
那耳根迅速的,在薛扶光眼皮子底下变得通红,红的像血。
而后顺着耳根,蔓延了整只耳朵,再爬上脸侧。
薛扶光解了他的面具。
他光溜溜的赖在慕见书怀中:“也不是第?一次,你怕什么??”
慕见书呼吸重了许多?,还起了不该起的变化。
他咬着牙,大步走向床榻,将薛扶光放在被褥中,欺身拢住。
不管了,他已经快疯了。
作者有话要: 阿巴阿巴,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世子有心病,不医好心病谈恋爱可能有点扭曲。
明天也是三更!啵啵大家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