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卫扶余默默转开脸,她扯了扯白钰莹的袖子,然后声:“其实定王世子人挺好的,你别信传闻。”
闻言白钰莹更是不信,她站在门外笑得放肆,“上回去见你你还不是这么的呢,你不是还给那世子按照传闻画了个画像吗?”
“哎,你听了吗,此番定王世子进京不仅要获封藩王,陛下还要亲自给他赐婚呢。”白钰莹连啧两声,“你可离他远点,别倒霉嫁给他了。”
“莹莹,别了。”卫扶余咽了一口口水,抓了抓她的手,“他在你后头呢。”
笑声戛然而止,白钰莹的脸僵了僵硬,就连身子都板正着不敢转过去。
卫扶余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又忍不住偷偷抬眼。
“他走了。”
白钰莹长呼一口气,如释负重,“吓死了,我还以为他要吃了咱们。”
“走吧走吧,里头暖和,咱们快些进去吧。”白钰莹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见沈令闻没有找他麻烦,她也就立刻将他抛诸脑后,兴趣十分浓厚的进了院子。
扑面而来一阵暖香,白钰莹早已一身单衣,她见卫扶余还裹着厚厚披风像个球似的,便直接动手替她解开了。
“这院子里头到处都是火炉熏烤,一点也不冷。”指尖触及她莹润光滑的脸蛋,白钰莹又伸手戳了戳,笑眯眯地:“咱们阿扶这么好看,就该让大家都瞧瞧。”
她冷哼一声,不忿:“省的那什么嘉定郡主天天吹嘘自己是第一美人,那还不是因为我们阿扶不经常出来。”
嘉定郡主是昌王之女,自陛下继位,兄弟手足如今也只剩下了昌王一人。因此这位嘉定郡主便愈发嚣张了起来,甚至隐隐有以公主自居的气势。
白钰莹对这样仗势欺人的人早就看不惯了。
许是心里头想着念着,那位嘉定郡主居然真的从长廊拐角处款款而至。
她穿着一身石榴红色的曳地流苏长裙,广袖上缀以细浑圆的珍珠,颗颗分明,腰间佩着的细碎流苏如同漫天流云,光彩夺目,贵气不可言。
她面上端着笑,只是望着的眼神总是自上而下,显露出倨傲与不屑来。
“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自己的脸又配不上。”白钰莹嗤笑一声,撑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嘉定郡主。
“你看她裙子上的宝石,指不定是哪笔修河的河道款。”
卫扶余随着白钰莹的目光抬头去看,嘉定郡主一双柳叶眉弯弯,衬得整个脸庞精致而巧。她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本该清冷凌厉,却因过分端着,无端多了些骄纵与清高。
美则美矣,只是一味追求雍容华贵,倒失了容貌本身的清丽美感。
卫扶余不喜欢以容貌定人,然而嘉定郡主的名声实在太过出名,即便她在寺庙中也久闻其大名。
况且,民间对昌王贪污一事的确言辞凿凿,言官也多次上奏,只是都被皇帝压了下来。
嘉定郡主站在远处没动,大约是在等她们过去行礼。白钰莹看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拉着卫扶余去行了一个草率的礼。
嘉定郡主仍用下巴看着人,指了指卫扶余问道:“那是谁?”
她的眼睛毫不客气地围着卫扶余的脸转,越看她心里头就越不爽快,
面前的姑娘看上去年岁尚,虽稚气未脱然而已经隐隐能看出眉眼间的动人之处。不似美人祸国,一颦一笑却别有令人心悦之感。
在嘉定郡主的眼里看来,就是比王府里那些狐媚子更高了一个等级。
明着看起来纯净又干净,实际上就是勾引人的狐媚子!只会惹男人爱怜疼惜。
当她听到卫扶余只是国公府的一个庶女的时候,面上神情更是不屑,当即道:“白姐,你一个相府嫡女怎么自甘堕落到同庶女为伍了。”
嘉定往后退了两步,拿着帕子装模作样地捂着嘴,状似无意地:“卫家二姑娘……可不就是那灾星嘛。”
嘉定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嚷道:“真晦气真晦气,自己命格不好跑出来祸害别人做什么?”
“嘉定郡主,你话不要太过分!”白钰莹一把冲在卫扶余前头,“你什么意思啊你,怎么就晦气你了?”
“克你了吗?还晦气,我看见你还晦气呢。”
白钰莹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当下便撸起袖子要同嘉定干仗,嘉定郡主受人追捧惯了,可每每遇见这位相府姐总是要吃些亏,一来二去,她看白钰莹就更加不爽。
“京城里头谁不知道卫家出了个灾星,惹了全府的嫌弃被扔在了破寺里。”嘉定郡主冷哼一声,“依我看,和那位有‘天煞孤星’之名的定王世子倒是相配。”
听到沈令闻的名号的时候卫扶余眉头挑了挑。
她以为嘉定郡主是挑软柿子捏的人,没想到她却是连沈令闻也不怕。
不沈令闻这阎王的恶名了,单拥兵一方的定王府世子的身份,这嘉定郡主便没资格他。
虽这天煞孤星的名声人人心照不宣,可……谁敢宣之于口啊。
“蠢货。”
卫扶余声嘟囔了一句,她声音只有一旁的白钰莹听见了。她轻轻牵住白钰莹的手,算是安抚,然后不急不缓地开口,“嘉定郡主龙华寺是破寺?”
龙华寺位于皇城,供奉百年基业,有皇庙之称。
嘉定郡主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卫扶余轻笑一声,不急不慌又继续:“还定王世子是天煞孤星?”
嘉定郡主原就是随口的这话,定王世子前些月抢了他父亲贪污的一批河道款做军粮,她也是听自家父亲骂的多了才记住了这话,没想到今儿一顺口就给出来了。
定王世子再如何不得民心,那也是正经的藩王之子,这不得给她扣一定污蔑宗室的大帽子?
嘉定郡主身形颤了颤,然而她依然昂着头,似乎对卫扶余这一个庶女的威胁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能把我怎么样?”她自上而下睨着卫扶余,胸脯抬得高高,“你凭什么质问本郡主?”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冷笑一声,“哦,本郡主想起来了,你与那定王世子啊,有私情。”
嘉定郡主双眼充满嘲弄,“京城里头可都是传遍了,你坐了定王府的马车。”
“怪不得为他话,原来是旧情郎啊。”
京城之中人人都明白,谁同定王府扯上了关系,那就是在与圣上作对。
“你凭什么这么!”都是京城里头的贵女,白钰莹岂能瞧不出嘉定郡主的险恶用心,她又要出言,却被齐嬷嬷制止。
原因无他,为了一个庶女与昌王府结怨实在是没有必要。
“自己做的事情,敢做不敢认?”嘉定郡主扬着脸,一派得意之色。
她冷嗤一声,神情不屑,“天煞孤星配灾星,倒是绝配。”
啧,谁能想到定王世子的名号这么响,不过前日才发生的事儿,居然都传到了昌王的府邸里头。
祁国风俗教化开放,虽然对男女大防没有什么律法的严苛规定,然而男子掌权,女子避而贤淑,退守闺中,似乎成了闺房女子中默认的法则。
此时周围那窃窃私语摆明了就是认定她与沈令闻有什么关系。
“是啊,那日就是定王世子送我回来的。”卫扶余轻轻拂了拂软烟罗的衣袖,漫不经心地答道;“那日风雪甚大,世子爷可怜我,将我送了回来。”
“大祁律法似乎未不许未婚男女共乘一车吧?”
“大祁律法是未,可你身为女子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嘉定郡主怒气冲冲地看着卫扶余的脸,只觉得面前这张无辜的脸蛋无时无刻不在挑起她的怒火。
“律法未,教化又允。”卫扶余摊摊手,“你有什么资格不允许?”
“你是在质疑大祁的律法吗?”
“你是在质疑当今陛下的英明吗?”
她在龙华寺修的是佛法,知道与人为善的道理,却也不怕事。
尤其是嘉定郡主这样惯会欺软怕硬的,若是一次忍让了,怕是次次都要受她的罪!
卫扶余想的通透,她的确就是卫国公府的一个庶女,京城中半分依靠也没有。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就将皇帝搬出来,用律法教化来好好嘉定郡主的脸。
她歪着脑袋看着嘉定,视线中却出现了一片青色的衣角。
卫扶余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她轻咳一声,继续:“还有,定王世子风流蕴藉,气宇轩昂,实在不是我等可以沾染的。”
卫扶余摇摇头,十分郑重地道:“我对定王世子只有钦佩之情。”
她的情真意切,若非定王世子污名在外,就连白钰莹都要相信他们二人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了。
白钰莹靠在卫扶余耳边:“若不是你刚刚喊煞神喊的最欢快,我差点就信了。”
“没办法,吓吓这个郡主嘛。”
嘉定郡主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嘴上却还是不肯饶人。“粗鄙不堪的臭武将有什么高贵的,他喝人血吃人肉,屠了别人一整座城池,手上沾的都是百姓的血。”
卫扶余脸色变了变,“凡是武将,手上必然有血。”
“定王世子当年征战漠北的时候不过也就十四五岁,和郡主一般大。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郡主呢?”卫扶余睨了嘉定郡主一眼,冷声道:“怕还在食着边疆百姓用血肉送出来的佳肴吧?”
“纵使污名在外,世人也不可以磨灭他所做的每一份功绩。”
细碎的光透过枝桠间落入少女明媚的一双眸子里,向来软和湿润的一双眸子此刻却有了破冰而出的韧性。
卫扶余紧抿着唇,目光执拗地盯着嘉定郡主。
像个不服输的孩。
对面的沈令闻忽地轻笑一声,他伸手遮了头上的半边日光,勾着懒散的笑意望着卫扶余。
“还是个挺有原则的骗子。”
8. 第 8 章 二更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