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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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扶余完这话后整个世界霎时间寂静无声,于是她彻底放下了脸皮,不管不顾一股脑全了出来。

    “我就是爱慕世子,想跟着世子一辈子。”

    她挺起细长的脖颈,微微仰着脸,圆润润的鹿儿眼因为羞怯而紧紧闭着,纤长的睫羽轻轻颤着,显示出她的不安来。

    如今她的婚事摇摆不定,与其嫁给那些不熟悉的,还不如直接嫁给沈令闻呢,又保命又舒坦。

    卫扶余悄悄掀开眼帘往沈令闻那处望了眼,却撞上了白钰莹憋着笑的脸。她猛地睁开眼,扯着她衣袖问道:“沈令闻呢?”

    白钰莹指了指远处依稀可见的一抹青色衣角道:“他早就走了。”

    “定王世子居然对我的真心如此不屑一顾。”卫扶余伸手拂了拂眼角的泪水,“真是错付了。”

    “还演呢?”白钰莹捏了捏她的脸,拉过淑和问,“你自己瞧瞧她刚刚的话可信吗?”

    淑和先是发楞,后幅度极的摇摇头,轻声道:“我看世子爷身后的那位侍卫没忍住笑出来了。”

    淦,同样是给世子工的,周砚凭什么嘲笑她?

    “没事,世子爷总会相信我的真心的。”卫扶余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颇有一番越挫越勇的架势在。

    “晚些庆功宴也要开始了,你们快些去吧。”淑和公主回头,“淑和要先去找母妃,容淑和先告退。”

    白钰莹却是不急,她拉着卫扶余慢慢吞吞在御花园中闲逛,好半响才问,“你当真爱慕他?”

    “如今只有我们两人,你也该对我实话了。”

    卫扶余自幼与这位相府姐便是亲密无间,如今白钰莹这般,她自然据实相告。

    “从前在龙华寺同你的那位贵人之事你可记得?”

    白钰莹回想了一下,“当然记得,那时你还跪在佛祖面前许愿,希望那位贵人多金善良又温柔,最好像你阿兄一般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最最好还对你一见钟情。”

    卫扶余摊摊手,“就是沈令闻。”

    “我那时心果然不够诚,所以佛祖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什么温柔善良,一见钟情,竟是一点边也没沾上。”卫扶余将脑袋靠在白钰莹的肩头,她眉心染上一抹倦色,轻声道:“所以莹莹,我与贵人的缘分就靠你帮忙了。”

    卫扶余还没得到白钰莹的答复,便听见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

    “怎么哪哪都能碰见晦气的人。”嘉定郡主从转角处款款而至,她今儿还是一套金丝线勾勒的牡丹宫装,头上带了三根步摇并上四支攒珠金簪,巧耳垂上挂了个成色上乘的蓝宝石坠子,整个人华贵无比,媚色过人。

    “今日见到嘉定郡主,看来太后罚郡主抄的佛经是抄完了呀。”白钰莹皮笑肉不笑,“嘉定郡主这些日子难道就没有从佛经里头学到些什么吗?”

    卫扶余听嘉定郡主自马球场回来便被昌王拘在王府中,数日未见,没想到竟然又在皇宫碰见了。

    她不欲与这样的人多言,便牵着白钰莹道:“宴席快要开始了,我们先走吧。”

    出乎意料的,嘉定郡主此番并未阻拦,而是站在一侧狠狠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嘉定郡主长长的蔻甲抚上鬓边的流苏,阴沉着脸,“那药可放了?”

    她旁边的丫鬟点点头,赔着笑道:“郡主放心,奴婢做事,必然是万无一失的。”

    “一个庶女,给三皇子做妾都是抬举她了。”

    *

    夜幕低垂,笙歌渐起。帷帐轻扬,歌舞升平。

    祁国男女大防向来甚弱,因此坐上席位皆是按照各家官阶品阶依次坐的,并未特地隔出男女之座来。

    卫扶余作为卫国公府的庶女原先是没有资格来参加这样的宴席的,可她因为得了太后的恩宠,竟也被破格邀了来。

    “太后娘娘,阿扶给您奉茶。”卫扶余乖巧端坐在太后身旁,她一双眼睛微微抬着,好奇又克制的量着殿中的情况。

    京城显贵果然数不胜数,除了少数听过的见过的,卫扶余发现这殿中的人她竟然有半数都不认识。

    她的眼睛四处飘着,冷不丁就与下首的一双寒眸对上。

    沈令闻端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修长的手指抓着玉盏,他下颌微微收起,眸色如漆,暗沉沉地盯着卫扶余看。

    卫扶余不禁有想起自己白日里头的话语。

    她一时燥的很,随意扯了个笑便垂下了脑袋遮了羞怯。

    太后转头见她,只以为她困乏,便轻轻推了推她,笑道:“听闻你与白家姑娘交好?她难得进宫,你去寻她玩玩。”

    “可是阿扶想陪着太后娘娘。”卫扶余咬着下唇,似是极犹豫的样子,“太后娘娘这儿的糕点比别处好吃。”

    太后看见她这副稚儿嘴馋的模样自然是笑了,她也佯装犹豫,道:“那可如何是好啊,哀家瞧白家那位姑娘已经是望眼欲穿了呢。”

    卫扶余扭头,果然见白钰莹伸长脖子往她这里看,见她看过来还颇为热情地伸了伸手。

    “既如此,这糕点太后娘娘可要多吃几块。”卫扶余两只手捧着盘,见太后用了她方才弯了弯眼睛,快快活活地拎着裙摆望白钰莹那处步跑着。

    太后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未曾出声,一口浓茶下肚,她方才幽幽了句,“和昭儿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那边卫扶余跑到白钰莹身旁,依次给白家各人见了礼,这才喘着气问她,“你怎么突然喊我了,没看见太后还在我身旁吗?”

    “你看看对面是谁?”

    卫扶余转身,只瞥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她面上浮过一抹霞云,声埋怨道:“这也太近了吧。”

    “离贵人不是越近越好?”白钰莹睨了她一眼,嗤笑一声道:“刚刚见你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这会儿还羞上了?”

    “卫扶余,是你自己的心悦人家。”白钰莹拖着脑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如今你无论如何都得把这爱慕的戏码演下去,不然若是被那煞神知道你捉弄欺骗于他,你觉得你还能活命吗?”

    时新的荔枝并上杨梅酿造的果酒甚是可人,卫扶余口饮了几杯,她还要再喝,冷不丁便被白钰莹拿去了酒盏。

    “别低头喝酒啊,你看看对面的定王世子。”白钰莹歪着脑袋,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她痴痴笑了两声,竟然直接伸手比划起来了。

    “眉如剑,眼似月,这定王世子长得也很……秀色可餐嘛。”白钰莹了个酒嗝,毫无形象地摊在卫扶余的肩头,“卫氏晏晏,你也不是很亏嘛。”

    “不亏你去上。”

    卫扶余心慌的厉害,她几次抬头都不偏不倚与对坐那双寒眸对上,白烛光影落在他眼中,妖曳得很,仿佛一眼便能看穿人心。

    “殿中实在闷热,我出去转转。”

    “槐序,栀初,你们守着白钰莹,等白家人敬完酒再来寻我。”

    完卫扶余低着脑袋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屋外大雪纷飞,她出来得急,大氅袄一件未带,可她却不觉得冷。

    今夜的果酒似乎有些奇特的力量,寒冷入骨的北风扑在她的脸上,倒也不觉得冷,反而奇异地舒缓了她体内的燥热与烦闷。

    卫扶余蹲下身子,捧了一把雪来捂着。

    燕绥自阴影处而出,见她这副模样伸手要拉,却颇为克制的放至身后,只轻声询问,“阿扶这是怎么了?”

    卫扶余掀起眼皮,沉着嗓子答道:“去帮我,找定王世子。”

    她指了指后头的一片竹林,死咬着下唇,“我在那儿等他。”

    燕绥得了命令便立刻飞快的入殿,然而他心中还是不甚放心,临行前,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卫扶余披上。

    披风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卫扶余一把扯掉披风解了衣襟最上头的两个扣子。

    她的手扣在盘丝金纽扣上,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卫扶余暗骂了一声,转而趴在雪地上一步一步往竹林里头爬过去。

    这儿的竹林静谧幽深,过往宫婢几乎无人能查觉此处。

    卫扶余脸红的几乎要滴血,她缩在雪地里,任由漫天冰雪落在她身上,也不觉得冷,只是感觉难以言的陌生感在她体内暴虐,渐渐席卷全身,逼得她不得已发出些难以自持的声音来。

    她紧紧蜷住身子,因为用劲,发白的唇已经被咬出一串血珠,滴在皑皑白雪地上,犹如朵朵绽放开的红梅。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成了永恒,世界在这一刻仿佛也与这一片竹林隔开。卫扶余轻轻地闭上眼睛,复重重撑开。

    她颤颤巍巍伸出指尖,发狠用力咬了一口,叫自己不要失去神思。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一双海青缎面的鞋履不急不缓地立在她面前,语气悲悯,“一时没看住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救救我。”卫扶余猛地抓住那裤脚,犹如风雨行舟,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令闻缓缓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饶有兴致的趣道:“世人管我叫活阎王,可不是活菩萨。”

    “你!我不管,你就是我的菩萨。”

    卫扶余伸手,使劲抓了抓他的衣摆,见他没有反应她反而来了脾气,自己转过身子来,狠狠在手臂上咬了一口。若非沈令闻抬手挡了一下,她怕是还要再咬上一口。

    “别人害你,你咬自己作甚?”

    卫扶余舌尖抵着后牙,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别人想要的,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就算明日死,那也只能我自己做决定。”

    她使劲捏了捏伤口,眉头紧紧皱起,葡萄般的眼睛里缀了泪珠子,偏偏她一脸倔强,只让这泪聚在眼眶里,不肯叫它落下示了弱。

    “倒是有几分像从前。”

    沈令闻捏了捏她发红的耳垂,他的手绕过她不堪一握的细腰,刚准备使劲,整个手臂便被她整个人攀附住。

    姑娘的身子娇娇软软,靠在他手臂上像猫似的呢喃。

    这会子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掉下来了,水光莹莹的,两道浅浅的眉毛也轻轻蹙起,软着嗓子道:“可是真的好疼呀~”

    16.  第 16 章   自然是存了以身相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