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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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食住行皆以解决, 难民自然没有什么好的。

    卫扶余乖顺的立于墙边,紧紧贴着,生怕陷入流窜的难民中被擦伤了去。

    江晏清拂开流民, 逆着人群缓缓走到她面前,颌首,声音清润。

    “晏妹妹。”

    卫扶余的名是当今太后亲自赐的, 当时太后怜她体弱, 特意取了“晏”字, 一是取日日安之意, 二是言笑晏晏,欢愉之意,这三嘛,倒是因为江晏清名字里有这个字。

    这第三卫扶余向来是当作一句玩笑话,可谁知太后近日时常提起自己与江晏清这桩“娃娃亲”, 言语中似乎还有撮合之意,是以她见到传闻中惊才绝艳的江大公子不免还有些局促。

    江晏清倒是神色如常, 只是极为有礼的立在她身前五步左右,好叫那些急切的难民避开这处。

    相顾无言, 实在有些尴尬。

    江晏清适时开口, “晏妹妹如何到了这处?”

    卫扶余刚好掏出一块帕子,她抬头对上江晏清的眸子, 心里头一动,慌乱的垂下眼眸, 只道:“你衣裳脏了。”

    “多谢。”江晏清微笑致意,只是他大约做不出来在大街上扭着头擦着衣角的动作,是以他只是将卫扶余的帕子四四方方叠好放在袖口,然后温声道:“衣服脏了回府换一件便是, 无碍。”

    “明国公府的夫人在不远处施粥,你可要去瞧瞧?”

    卫扶余本欲走了,江晏清这般她反而不好推辞。

    天知道她有多不擅长和这样清贵的公子交谈,若是像沈令闻那般的,她只耍赖混过去便是了。现下遇见了仪态端方的江晏清,少不得要端着。

    “我忘了,你身子弱,不应去这些地方。”

    卫扶余抿抿唇,笑了笑,同他道:“也没这么多忌讳,只是我的侍卫在前头为我求药,我该去看看了。”

    江晏清点点头,负手而立,即便雪白的衣袍上沾了些许泥泞,也依旧不掩他的风光霁月。

    他侧身对身边厮低语几句,随即道:“难民入城乱得很,我叫些人护送你去可好?”

    卫扶余自然点头,这样善意的问询试问有哪个姑娘能拒绝的了?

    她双手规矩的放在身前,衣角随着风微微摆动。碎发勾在脸上有些发痒,于是她趁着整理发髻的功夫悄悄回头望了一眼。

    江家的大公子,果然是举世无双的公子。

    只是这样矜贵的公子,只可远观。若是靠近……卫扶余低低笑了一声,还不如跟在沈令闻身边呢,虽然阴晴不定的,倒也自在,不必端着温婉姐的款儿。

    “都是大祁□□上国,怎么我瞧着处处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寒酸得很呢。”

    金玉满身的王子大咧咧的走了过来 ,目光放肆地扫过每一处,最后渐渐在卫扶余的身上留恋。

    “倒还是有个绝色美人。”

    乌孙王子自上而下量着卫扶余,待望见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的时候啧啧赞叹了一声,“腰枝纤细了些,不是个好生养的。”

    卫扶余几乎不用仰头就能与这位乌孙王子平视,她身子一欠,一句花也不愿意同这位乌孙王子多。

    “乌孙王子不在驿站歇息,怎么出来了?”

    岂知这乌孙王子听了江晏清的话反倒竖起眉毛,怒道:“你们大祁不让本王子瞧瞧王妃,那我不得自己出来找点乐子?”

    “既然如此,王子请便。”

    江晏清微微欠了欠身子,将卫扶余拉至身侧毫不客气地对这位王子下逐客令。

    谁知乌孙王子是个听不出话的,见江晏清将她护得紧,反而探头问道:“这是谁家姑娘?”

    江晏清神色不变,淡声道:“是定王妃。”

    乌孙王子的脸色霎时一变,看卫扶余的眼睛一丝迷恋也无,反而染了几分惊恐。

    卫扶余咂咂嘴,心道沈令闻的名头原来这么好用吗?她探出头,谁知这乌孙王子如同见了瘟神一般连连退了好几步。

    卫扶余试着往外跃了一步,这乌孙王子居然拔腿就跑。

    卫扶余歪头,面露不解,“沈令闻的恶名已经传到乌孙了?”

    “昔日乌孙皇室屠杀雍州百姓,定王亲带三百铁骑,将乌孙皇室杀的片甲不留。”江晏清顿了顿,唇畔染了些笑意,“这位皇子当年因为跪在定王脚下痛哭流涕才留了一命。”

    “你对你的未婚夫竟不了解至此吗?”江晏清回首望她,他的目光温润,却无端的叫卫扶余心慌。

    于是她摸了摸鼻子,掩去心里头的心虚,敷衍作答。“陛下御赐的婚事,我还没来得及了解?”

    “那你可满意这桩婚事?”

    “定王骁勇善战,威名四方,自然满意。”想到那乌孙王子被吓死的样子,卫扶余心里头别提有多舒畅。

    她笑弯了眼睛,抬头看着江晏清,只见他嘴角轻微抽了一下,竹节似的手指缓缓抬起,指着她的后方道:“你家定王来接你了。”

    沈令闻回来了?

    卫扶余飞速转头,果然见他长身挺立,敛眸立于她身后。

    她未曾读懂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的深邃,只是霎时间忘却了一切,欢欢块块的跑到他面前去。

    “你受伤了?”

    浓重的血腥气萦绕在卫扶余的鼻尖,她向来对气味十分敏感,闻到这血腥味道赶忙踮脚量着沈令闻的脸。

    “就只怕我的脸伤着了?”沈令闻摁住她靠近他面颊的指尖,缓缓往下摁。

    “怎么不问这处有没有受伤?”

    卫扶余睁圆了眼睛,又不敢使劲摁,只是僵硬着手指,有些不敢置信。

    “王爷的胸口也受伤了?”

    ——他明明是心受伤了。

    在外头奔波几日不曾停歇,事情略一办妥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结果就看见心心念念的骗子对着别人笑得开怀又端庄。

    沈令闻捏住卫扶余的鼻尖,咬着后牙恶狠狠道:“一时没看住你就不老实了。”

    卫扶余以为沈令闻还在乌孙王子的事情,她轻轻哼了一声,略有些不服气。

    “明明是那乌孙王子来惹我的,我又没做什么,你凶我干什么。”

    嘴上如此,卫扶余却没忘记沈令闻的伤,她一边用手指四处探着,一边声问道:“王爷这几日可辛苦?”

    “头有痛过吗?”

    “到底伤在何处了啊?”

    “未曾有伤。”沈令闻抓住卫扶余作乱的手,若非大庭广众,他几乎要怀疑这骗子想要将他的衣裳直接扒掉。

    “是那王子的血,你别碰,脏。”

    沈令闻掉卫扶余的手,转而将她的手腕握住牢牢叩在自己的身后。卫扶余也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见状更是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发凉的手塞到沈令闻的衣袖里头取暖。

    “京城好冷啊,王爷,雍州的冬天是不是会更冷呀?”

    沈令闻对雍州的冬天实在没什么印象,却还是顺着她的话仔细地想了想,答道:“冷。”

    卫扶余瞬间就垮了脸。

    却听他又道:“不过有火炉。”

    “是床褥都被烘得热热的那种火炉吗?那我岂不是可以一整个冬天都不下床了?”

    冬日里罕见的日光落在他们身上,白灿灿的雪地上,他们二人的影子紧紧依偎。尚有稚气的姑娘扬着星光般的眸子,身量极高的男人紧紧抓着她的手,稳稳当当踩在雪地上。

    ——就像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至少在江晏清的眼中是如此。

    他立于长街边,金色的日光好似将眷恋都留给了面前的一对璧人。

    于是,他只能匿于阴影处。

    *

    过了年似乎感觉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明明沈令闻只离开了三两日,卫扶余偏偏就生出了许久的感想。

    如今走过的街道都是她与槐序刚刚逛过的,可是不知为何,跟在沈令闻身边,她突然又感觉这些玩意又有了新的趣味。

    她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准备吓沈令闻一跳,谁知他拿了一方铜镜,倒是叫卫扶余被自己唬了一跳。

    “明国公府的夫人可真是天上地下少有的善良人啊,这么冷的天只有她想着给咱们施粥。”

    不远处难民抱着热气腾腾的粥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风雪赶路人,这么一碗热粥,不知解了他们多少归途的疲倦。

    “若我这明国公府真真担得是满门忠烈,只明家的姐便是女中豪杰,试问当今女子还有谁能得了陛下亲封得将军?”

    卫扶余听到了明昭女将军的名字不自觉便竖起了耳朵,她放下手里头的面具,开始聚精会神听起了道消息。

    “只是可惜了,明家如今不再入朝为官了,唉,仕途动荡,天子无能,咱们的江山啊。”

    剩下的话大约有些大逆不道了,于是过路人皆以长吁短叹替代。卫扶余听到了前半段还觉得有意思,听到后面陡然无趣。

    “当初山河稳固的时候,大祁不也国泰民安吗?”卫扶余扬起头,脑袋里突然想起那个总是对她和蔼笑着的皇帝,“陛下是好陛下,只是守得江山,却难固江山。”

    “自古英雄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呢。”

    卫扶余知道沈令闻与皇室关系紧张便也没再这个话题上多,她拉了拉沈令闻的衣角,笑眯眯:“咱们去看看那位明国公府的夫人吧?没见过明昭将军,那我就去见见明国公府的其他人。”

    出乎意料的,沈令闻此番却没有跟着她走。

    他像是一座山,笔直地矗立在那。他长眸半掀,眸色复杂,落在卫扶余的身上,总是有种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卫扶余心里咯噔一下,拉着他衣袖的手不自觉松开,谨慎的问道:“你同明国公府也有愁吗?”

    沈令闻垂下眼睫,眼中深色顿消。他将周身气势收了去,仿若深林里的雄狮蓦然收了自己尖利的爪牙,只余下内敛的深沉在。

    “晏晏。”

    他忽地如此喊她,声音低醇动人,没来的让卫扶余心头一动。

    “我头有些疼,你扶我回去可好?”

    33.  第 33 章   今年不会再有人唤陛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