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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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白钰莹生得一双圆圆眼睛, 往常她神采奕奕得时候,这双眼睛总是显得尤其的大,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有着无畏一切的勇气与炽热来。

    卫扶余于她不同。

    她生来一双沁水柔眸,不笑时三分动人 ,似有离愁。笑时, 烟波轻荡, 娓娓叙之。

    似是间鹿, 乖顺又迷茫。

    兄长离去已有三年之久, 未曾想这少女仍是满腔情意不肯舍弃。

    卫扶余不知是喜是悲,想要劝她放弃的话语被她含在口齿间又尽数咽下。

    这种执拗劲她看的最明白。

    人人都她这一副病弱身子是个早夭命格,然而她却偏偏不信。纵然病痛缠身折磨的她生不如死,她却依旧带着生的热情。

    她和白钰莹怀着同样的信念。

    她要好好活下去,等着爱的人回来。

    于是她轻轻低下头, 同白钰莹了句,“阿兄尸骨至今未找到, 旁人论不得他的生死。”

    “嗯。”白钰莹声音轻快了许多,她一把推开头上的砖石, 扬声道:“我觉得他一定没死。”

    铺天盖地的阳光涌了进来, 卫扶余还未来的及迎接城外空气,笑意便在脸上戛然而止。

    屋子里头乌压压的站着一堆人, 她尚且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便被几个童胡乱拽着拎到了上头。

    白钰莹显然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不过她也没有将几个孩童放在心上, 反而叉着腰扯着嗓门喊道:“乞丐,你这是什么意思!”

    “吃了我许多东西,难道本姑娘都是喂狗了吗!”

    那乞丐显然是被白钰莹这样的气势吓到了,他往后缩了缩, 身子一移便将坐在佛将旁边的男人暴露了出来。

    卫扶余只能看见他的背部,许是因为常年久坐轮椅,他的背部并不是那么挺直,身材却是清瘦,一袭麻布衣裳,勾了他几分清润气质。

    他手里也攥了一把乌黑发亮的佛珠,两指轻轻转动着,口中念着些佛家之语。

    卫扶余觉得这才是手握佛珠的样子,哪像沈令闻腕间缠了两圈,身子漫不经心的支着。把玩着佛家的珠子,口中念着的却尽是杀伐。

    也不怕佛祖怪罪他哩!

    那男子听见动静转了身,卫扶余和白钰莹这才得见他的真面容。

    他不仅身子清瘦,连脸都瘦的惊人,他双目紧紧闭着,覆之一白绫,将面貌掩了七分。

    卫扶余不知为何,心里头忽地涌上了莫名的熟悉感。她与白钰莹双双对视,都从各自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你们是何人?”

    粗粝的,甚至有些沙哑的声音自那轮椅上的和尚口中传来,这极其不匹配的声线将他身上那股子清和平淡的气质尽数毁坏。

    白钰莹低下头,眼中失望一闪而过。

    然而她又有些庆幸。

    因为在她心里面,卫尚永远都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将军。

    “你看不见吗?”

    即便知道不是他,白钰莹心中却仍动容。她伸手,试探一般的伸出指尖。

    未触到那白绸子,那和尚便已经自顾自地扭过头来。

    “你看的见?”

    和尚侧过身,声音犹如枯潭死水一般。“能见,不想见。”

    “你很想一个人。”

    白钰莹身子凑近了些,刚刚匆匆一瞥,依稀见到了他那一双古井幽潭的眼眸。神色虽陌生,可那轮廓……却是熟悉的很。

    白钰莹想要看的更清楚些,便同他了更多的话。

    谁知道她话的越多,这和尚更是一句也不理,到最后居然直接转着轮椅行至空荡处。

    “漂亮姐姐,你不知道,无归师父嗓子不太好,之前都不了话,近日才恢复过来的。”乞丐扯着他衣角,手里上的米粒沾染了她罗裙。“姐姐,不要生气了。”

    “如果你把事情清楚,那我就不生气了。”白钰莹蹲下身子,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两块饴糖。“不仅不怪罪,你还有糖吃。”

    话音刚落,寺庙里的几个乞丐纷纷勾着头望了过来。白钰莹笑盈盈的望了回去,却发现那和尚仍旧坐在那处,跟个雕塑似的。

    “莹莹,你真觉得那是我阿兄?”

    卫扶余有些将信将疑,她在龙华寺长大,每年见兄长的机会少之又少。自从兄长三年前去了战场,从此生死未卜,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只是她记忆中的兄长,意气风发的,同眼前这个行将枯朽的和尚如何都无法对在一起。

    “若真是他便好了。”白钰莹叹了一口气,视线不自觉又落在对面人的身上。“瞎了聋了哑了也无妨,终归活着便好了。”

    “就算不想回来,总得知会我一声吧。”

    着着她红了眼圈,卫扶余赶忙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只是她心里头也难受,只能道:“聋了哑了对阿兄来才是生不如死呢。反正咱们好好活着,总归能寻到的。”

    两个姑娘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全然没有注意到原先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已然悄悄拨转了轮椅。

    “话,你夫君呢?”

    白钰莹同她咬着耳朵,“你不会要守寡了吧?”

    “你胡什么!”卫扶余掐了掐她的腰,“我和他都是要长命百岁的。”

    几个乞丐叽叽喳喳个不停,卫扶余也渐渐提取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她的视线止不住望向那个和尚,“你们的意思是,这位无归师父发现城外有人驻扎意欲攻城,所以把你们几个救了出来寄存在这荒庙里面吗?”

    乞丐点点头,甚至还夸张的给自己顺了口气。

    “多亏无归大师,这几日死了好些人。”乞丐重重哼了一声,尚有稚气的脸上全是愤懑。“城外的那些人胆,净挑咱们这些贱命的。”

    “生命哪有贵贱,不过看你们无依无靠好欺负罢了。”卫扶余拿出帕子擦了擦地面,然后盘腿坐下。“你们可曾用过晚饭?”

    几个乞丐摇摇头,面上都露了难色。

    卫扶余刚准备将自己荷包里头的果干拿出来分给他们,便听得人群中一道响亮的哭声。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胖墩扯着脏兮兮的袖子嚎啕大哭。

    “呜呜呜,大妮还在城里头没有出来,我要回去接她。”

    还是个有情有义的胖墩。

    卫扶余嗤笑一声,她离那胖墩不远,只见那胖墩抬眼悄悄看了她一下,哭完了大约也知道羞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了,干脆就飞快一把夺过卫扶余手里头的帕子胡乱的擦起脸上的鼻涕眼泪。

    那帕子可以刚刚擦灰用的。

    未等卫扶余开口,那胖子已然纵身一跃,大声喊了句,“我不要留在城外,大妮还在城内呢,我要去和她一起。”

    几个男孩留在城外破庙里头本就是霜寒露重,饥寒交迫的。现下有了胖墩的领头也都纷纷有些动摇。

    “你们想什么呢,城里头什么情况你们还不晓得?不定什么时候就起来了呢。”

    “我可听了,定王就在咱们宛平城里,普天之下想让定王死的人课多得很,他们不达目的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乞丐言辞凿凿,看上去颇有威信。卫扶余仔细观察了一下寺庙中的情况,发现里头仅仅只有四五个瘦弱孩童。

    略微能理些事情的,也就只有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蒙眼和尚。

    “昌王的旨意?”

    乞丐顿了顿,随即飞快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心虚来。“我……我也是胡乱听街坊的,当不得真。”

    “我回去不为自己。”刚下了地的胖墩飞快折了回来,大声喊了句,“我是为了我的大妮。”

    屋里头的孩忽地就不话了,他们都是没有家的孤儿,哪里明白这牵挂旁人的感觉。

    卫扶余却很能同他们感同身受。

    然而,现下她却是奇异的同那位勇敢回城的胖墩共了情。

    她拉着白钰莹的手,步子极轻,却还是被面前的人捕捉。

    “无归大师果然好功夫。”卫扶余笑了笑,在这位无归大师身后站好。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她听见无归大师:“我不瞎。”

    白钰莹扑哧一下笑出声了,想来是没想到人间百灵鸟的卫扶余有朝一日也能被人噎的不出来话。

    她拎着卫扶余的衣袖,和她悄悄话。

    “你看,我就他性情古怪。也不知道这 这样古怪的人怎么做善事的。”

    “我也不聋。”Pao pao

    无归仍旧背对着他们,背脊似雕塑,笔直又僵硬,带着一点刻板的弧度。

    白钰莹也被噎的没话,她扯了扯卫扶余的衣袖,道:“你跟他搭话做什么,咱们都出城了还不办自己的事情去?”

    “敢问大师可曾见过一人?”

    无归大师微微侧过头,声音无波如死水。

    “何人?”

    卫扶余大致描述了些,末了归于四个字。“仪表堂堂,气宇不凡。”

    卫扶余原是不想这么赞溢沈令闻的,可她发现当她脑子里开始回想沈令闻的时候,竟然奇异的出现了许多褒每之词。

    何时沈令闻在她心里竟然成了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没看见,地痞无赖倒是看见了一个。”无归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在那呢。”

    卫扶余于是仰头去看,漫天星光下他乘月而来,马蹄轻扬,皎皎月色落在他肩头,他却伸手拂去,踩着落叶向她而来。

    “!”

    卫扶余拎起裙摆,径直跑了过去。她跑的那样欢快,待到靠在他臂弯处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语气姿态是从前未有的亲昵与依赖。

    难道这便是患难见真情的情分吗?

    她这般想着,心里头自然也就了出来。

    “如今我与你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她伸手,掏出扯了一个大口子的衣袖。“你送我的衣裳都破了。”

    “这衣裳我只舍得出嫁那几日穿。”她垂下脸,语气有一丝怅然。“没想到第一次穿就坏了。”

    “无妨,下次再给你做一身。”沈令闻扣好马绳,知她畏寒便揭了披风缠在她身上。“府里头的软烟罗都还留着。”

    福来女孩子穿软烟萝的料子最是舒服。

    想到此,沈令闻蓦然松了神色,铿锵有力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地缓了许多。

    “上回不还都给府里头的人做了衣裳吗?”卫扶余的脑袋从披风里头钻出来,露出些许不解来。

    沈令闻将兜帽给她盖上,随即冷声道:“不记得了。”

    “那多谢你啦。”她又钻了出来,露出乌溜溜的一双眼睛,含着光,看起来格外透亮。

    “王爷如何寻到这处的?”

    跟在沈令闻身后,卫扶余莫名心安,一扫脸上的愁容,像只欢快的喜鹊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

    沈令闻拿着白布擦拭着刀刃,他的视线落在无归身上,如凌迟似的,一寸寸剥离着他。

    “寻香得美人。”

    刀尖挑起她腰间的香囊,微黄的烛光为沈令闻的面庞蒙上了一层微醺的暖意。

    他长眉微微挑着,神情是一派的闲适轻巧,此刻含着笑看人,倒像是在调/情。

    卫扶余红了脸,她推了推沈令闻,声道:“离我远些,太热了。”

    罢卫扶余便往后退了退,装模做样的扇了扇风。沈令闻闻言也后退了两步,并未计较她的聪明,反倒是问了句,“这几日身子还好?”

    “还不错。”卫扶余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笑盈盈的跟沈令闻邀功。“我已将实情告诉江晏清,如今皇帝还指望你去攻清河郡呢必然不会害你。既然如此,便让他们狗咬狗吧。”

    “届时我们同周砚里应外合,不定平了宛平城的战乱,您就是宛平城的大恩人了。”

    卫扶余眨眨眼,“我也探过了,宛平城里的粮草可供月余,外头如今这样大张旗鼓的闹,八成就是为了探出您的踪迹。既如此,我们不妨来个翁捉鳖。”

    “你倒是全都想了。”沈令闻点了点她的额头,将她一颗跃跃欲试的脑袋又摁了回去。

    “我已通知周砚,明日稍作修整,我们便启程回雍州。”

    “那宛平城的人呢?”卫扶余仰起头,问道:“若是外头的人气急败坏真的进去了呢?又或者真的死守一个月呢?”

    “宛平城的事情,与我何干?”沈令闻支起腿,他刚刚知晓了卫扶余的行踪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连夜未曾阖眼已让他眉眼间化了些疲乏。

    他忽地响起卫扶余与他并非同一类人。

    沈令闻偏头,果然姑娘疑惑的眼神撞了他满怀。

    “城外的人不成气候,最多守上几日。江晏清是皇帝派来的耳目,将他耗在宛平城也甚好。”

    沈令闻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卫扶余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听完后对着沈令闻连声赞道:“高明。”

    沈令闻面无表情,只是伸出手臂将卫扶余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道:“我来了,你睡吧。”

    他知晓今夜若他不来,这么一个胆的姑娘定然是一夜也不敢睡的。

    卫扶余的确如沈令闻所那般,外人面前警惕的像是军营里的卫兵,稍稍风吹草动便忽地惊醒。一个人独处时候,她有着无畏一切的勇气,可不知为何,沈令闻来了,她便霎时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勇气,只想窝在他的臂弯里头睡一个长长的觉。

    披风盖不住腿,她露了一截腿在外头,沈令闻见状便将她的腿抬起,往自己的身侧放着。卫扶余又调整了一番睡姿,不自觉又将披风踢掉,沈令闻啧了一声,已然有些不悦。

    卫扶余立刻便学乖了,正要蜷着腿睡着的时候便听沈令闻声音凉薄至极。

    “既然是和尚,看别人夫人作甚?”

    沈令闻话的极不客气,他上上下下扫了一眼无归的废腿,脸上毫不客气地挑过一丝挑衅。

    “既未拜堂,算不得成亲。”

    沈令闻嗤笑一声,“婚书已下,金口玉言,如何不算?”

    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人的内力不俗,便道:“再看,让你变成一个真瞎子。”

    无归收了视线,继续转而看向面前漆黑一片的天空。

    因为眼睛覆着白绫,他视物并不是那么清晰。恍惚间看见一颗脑袋凑了过来,熟悉的少女馨香钻进他的鼻尖,让他一阵恍惚。

    “你什么时候来到这的呀?”

    白钰莹撑着脑袋,努力让自己忽视墙角的一堆璧人。

    大晚上的,她总不能拉几个孩陪她吹牛吧。

    “战事所至。”

    “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无归依旧惜字如金,“战事。”

    “那这战事可真毁了你一辈子。”白钰莹长叹一声,“我也最讨厌战事,它也毁了我一辈子。”

    “如何便毁了你一辈子?”无归的嗓子有些干,他机械般的回头,视线只落了一瞬便立刻收敛了回来。

    白钰莹歪着脑袋,毫无戒心的同他闲聊了起来。“因为我失了心上人呀。”

    “没了他我一辈子都嫁不了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可不就是毁掉了?”白钰莹定定地看着他,眼中试探之色不减。

    “人之一世,不过须臾,施主不应太过痴迷不放。”

    车轮压过枯枝,声音清脆又干脆。白钰莹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越走越远的无归。

    她拍了拍腰后的灰,有些固执。“人就一世,就执迷不悟怎么了。”

    “卫扶余都有着心上人了,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人了呗。”

    *

    庙外凉风细细,庙内却是燃了根根红烛,光亮分明。几个乞丐蜷缩在一侧,脸上脏污来不及擦去,十分好奇的看着沈令闻这个不速之客。

    沈令闻置若罔闻,只是将大氅往上拢了拢。

    他记得怀里这个姑娘最是娇气,稍稍吹了冷风,必然是要病上几日的。

    再前几日为了救他在冷水里头泡了这么久,身子早就亏虚了,也没给她补上。

    念此,沈令闻眸色渐深,粗粝的大掌覆盖在她的乌发上,有一些没一下轻轻的摁着。

    不知沈令闻用了什么法子,整个掌心温温热热的,轻重舒缓,卫扶余几乎就要被他哄的睡着了。

    睡梦中她又想起了前几日的事情,于是猝然惊醒,莹白指尖摁在他的唇上,恍惚问道:“你嘴上的伤好了?”

    沈令闻神色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他偏过头去,答了句,“早就好了。”

    “内伤呢?”

    他嗤笑一声,显然觉得卫扶余是将自己当作易碎的瓷娃娃。

    “区区伤,调息几日便好。”

    “奥。”卫扶余悬着的心又落了下去,她将脑袋缩在厚厚的毛领里,见沈令闻只着一身单衣,与凛冽风中显得顽抗又坚韧。

    他好像一直都不怕冷。

    冬日里也穿的少,像个铁人似的。

    卫扶余伸手戳了戳沈令闻硬邦邦的胸膛,指尖被戳的疼了这才期期开口。

    “真羡慕你自幼习武,身子骨这么好。”

    “不像我从病歪歪的,阿兄就算是教白钰莹也不愿意教我练武功。”她脑袋静静靠着,脸上也并没有过多的苑怪之色。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眸轻轻垂着,失了往日的身材。

    沈令闻仔细一斟酌,脑海中蓦然又浮现出现她时的样子。

    那时她红衣如阳,纵马清扬,的确不是如今的病弱身子。

    于是他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道:“你若不是身子太差,的确能有一番作为。”

    儿是便敢纵马驱匈奴,今时虽略显柔弱,可那份狡黠与果敢具是在的。

    他昏的时候,不也见她沉着冷静的部署好一切了吗?

    就是可怜见的,身子撑了一会便晕了。

    不过又有何妨呢,从前是他不在,叫她成了这副样子。日后她去了雍州有他相互,这身子也定然会康复起来的。想到日后卫扶余真真切切的同他陪在雍州,沈令闻的眉眼间便压制不住的笑。

    他复低头,宽慰这姑娘的话还没出来,便见卫扶余如痴如呆的望着他,渐渐的竟然拱在他怀里轻轻的笑了出来。

    “您还不如,若我是个男子,战神之名不定就落在我的头上了。”

    “而不是您。”她勾着脖子在沈令闻耳边着悄悄话,话大胆,动作也大胆。

    沈令闻眸色一暗,墨色翻涌着。他的视线落在卫扶余一张明媚笑颜下,过了片刻这才压抑住自己脑子里的那些神思,转而轻笑一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口气倒是大。”

    他随手拎起脚边的弯月刀,还未什么便见卫扶余已然十分知趣的摇摇头。

    沈令闻深知她脾性,未曾逼迫她,只是眉梢轻轻扬起,似笑非笑道:“谁若是拿起来了,我便奖赏黄金十锭。”

    话音刚落,卫扶余已然跃跃欲试的握住剑柄。她先是笑了笑,未曾施力,反倒谦虚了一下。

    “钱不钱的不重要,阿扶就是想摸摸王爷的剑。”

    沈令闻侧了侧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卫扶余。这长剑轻盈,却是对习武之人而言。

    十锭金子哪能这么好赚。

    卫扶余使了吃奶的尽也只是将这剑稍稍挪动几分。她喘了几口气,深觉金子这等俗物,还是自己挣比较实在。她刚扭头,却发觉手上一轻,一回头发现沈令闻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弯月剑上。

    卫扶余轻轻巧巧的将那剑拎了起来。

    临睡前她想,这十锭金子也不是那么难挣嘛。

    “回府后去库房支金子。”

    卫扶余乖乖点头,只觉得沈令闻在她心里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深夜寻她,又出手阔绰,这份情谊,如何不敢动?

    只是……他对身边人都是如此吗?

    卫扶余敛眸,些许睡意被这想法吓得都散了去。

    想那么多作甚,日子过的快快活活不就好了。

    卫扶余抖了抖自己的脑袋,抓住沈令闻腰间的穗子转移注意力。

    她得了金子心情自然好上加好,漂亮话也是一句又一句的吐出来。

    “做战神哪有跟在王爷身边好呀。”

    “咱们王爷俊美无暇,武艺高超……”

    卫扶余夸人的时候沈令闻从来不会主动出声断她,于是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沈令闻天生喜欢听这些漂亮话。

    她话时候低着头只顾想着词,全然没注意到上首沈令闻微微垂着头,眸光幽幽,将她整个吞噬。

    43.  第 43 章   新婚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