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 102 章 信我好吗
蔺伯苏身上还有伤, 裴珠月怎敢劳烦,然而不等她开口,蔺伯苏就走进厢房查看了起来。
“王爷您身上还有伤, 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蔺伯苏不为所动,依旧在那翻找, 声色淡淡地问道:“你真的找得到吗?”
裴珠月被噎了一下,她目前确实没找到, 不过:“谁我找不到,待我再找上半个时辰不定就找到了。”
再,她还不是关照他老身上的伤, 怪她多嘴, 就该看着他后背的伤因为大动作开裂流血。
蔺伯苏闻言回头看向裴珠月, 狭长深邃的眸子溢满感情, 他声色软了些许:“我并无他意, 早些找到线索早些抓到幕后之人,才能保陛下周全,而且留给裴将军的时间不多了。”
裴珠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蔺伯苏把话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什么, 硬生生地道:“好了我知晓,就劳烦王爷。”
蔺伯苏年纪轻轻便当上了摄政王,为更好的辅佐君王, 防范下面的人糊弄交差,他几乎将朝廷所有部门都转了遍, 六部的诸项事务谙熟于心,早年在大理寺的时候还破获了一件十年前的陈年旧案,手段令人瞠目。
他愿意帮他们查行刺一事,不定会有突破。
看蔺伯苏还在她检验过无数遍的地方找, 裴珠月好心提醒道:“王爷,这几处我都找过了,就差把墙给拆了。”
蔺伯苏停下了手,转身问:“都找过了?”
裴珠月颔首:“对,原本想着可能会有密道,这些墙还有地板我都查看过,全是实心的,我在想舟洋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别院。”
“墙上没有,地上没有,那天上呢?”
裴珠月一听笑了:“王爷您开玩笑也看看是什么时候,大可不必拿我来消遣,天上?……”
她原本想“天上?那是跟舟洋一起归西了嘛”,头微仰,却发现一丝不同寻常来。
“这屋顶的构造似乎和别处的不同。”
屋顶椽木的排布错落有致,与灵云寺其他厢房的全然不同,裴珠月学过些许机关之术,瞧着这处但是觉得像是处机关暗格。
而在房顶的东南角,有一根略细些的短木,裴珠月不做多想,踩着桌子飞身而上,毫不犹豫地抽出短木。
就在这时,陡然生出异象,机关暗处的齿轮转动,椽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排列,约莫三十个数椽木就归归整整地环成四方,而在屋顶的正中央悬挂着一个木盒。
裴珠月故技重施踩着桌子将木盒拽下,蔺伯苏欲阻拦,却以根本来不及。
“心有伤人的机关!”
裴珠月掂掂手中的木盒,挑了下眉:“王爷莫慌,没机关。”
话音刚落,房顶飘飘洒洒地落下细碎木粉,椽木有掉落之势。
“不好,要塌!”裴珠月惊呼。
她抬腿就跑却不察头顶有一房梁直直落下,朝着她脑门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蔺伯苏搂上裴珠月的腰往外逃去,在厢房彻底坍塌的瞬间逃了出来,两人相拥交缠着在地上翻了几圈。
厢房坍塌扬起了一阵灰尘,铺天盖地而去淹没了两人,裴珠月被尘埃呛到捂嘴咳嗽了几声。
蔺伯苏被她压在身下,黑如墨的青丝沾染着灰尘瞧着有些许狼狈,脸倒是因为她方才遮挡着只沾了几点灰。
裴珠月没有给他一缕目光,连忙起身去废墟里翻找木盒,那木盒可能是找到幕后之人的关键线索。
“木盒,木盒……”
裴珠月喃喃,一头扎进了废墟里。
蔺伯苏躺在地上,背上的旧伤被砸得隐隐作痛,他侧头幽怨地看向裴珠月,幽幽道:“枉我舍命救你,倒是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
他的声音不响,但那股幽怨气存在感极强,裴珠月想忽略都不行,但木盒事关她一家老性命……
裴珠月回头看他一眼,终究熬不过道义的谴责起身走了过去。
蔺伯苏伸出手,道:“拉我一把。”又解释,“那木盒瞧着是洛河红木所制,若不得其道千斤之力也无法破开,你且放心。”
意思是不会碎?
裴珠月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拽蔺伯苏,不知是用力过大还是蔺伯苏太虚,竟一把将蔺伯苏拽来摔在了自己身上。
清冽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裴珠月很是不适,她很快向后退去。
蔺伯苏却轻喘了一下,柔弱无骨地压在她身上,气若游丝:“让我缓缓。”
裴珠月暗地里疑惑,蔺伯苏何时这般虚了,这要死不活的模样看上去比方才躺在地上还严重。
裴珠月不会把蔺伯苏这副模样往装的方面想,在她的印象里,摄政王骄傲如斯,该是不屑做这等事取宠。
她只得僵着身子等蔺伯苏缓和。
蔺伯苏依偎在裴珠月身上,眉目半敛,眸子中是苦涩与自嘲,早在两年前,他是绝对不会料到自己会用使用伎俩只为靠近心爱之人的一天。
他悔不当初。
如果能够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如果能够早些解释那些误会,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可如果终究是如果。
幕后之人还未找出,灵云寺中的官兵还在巡逻,厢房的坍塌弄出了不的动静,不多时就有巡逻的士兵听到动静赶来了。
今夜巡逻的恰好就是裴旭日,他一过来就看到那个遭天杀的在抱着他妹妹,怒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他直接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裴珠月吓了一跳,一激灵就把蔺伯苏推开了。
蔺伯苏踉跄了两步堪堪站稳。
裴旭日大步流星地走到裴珠月面前,扶着裴珠月的肩膀细细查看,担心问:“他没欺负吧,告诉哥,管他是谁我揍死他。”
着还恶狠狠地瞪了蔺伯苏一眼。
裴珠月摇了摇头,声解释:“方才厢房塌了,是他救的我,受了些许伤这才撑着我缓缓。”
完,裴珠月立刻转移话题,转身跑进了废墟里,道:“方才我在舟洋房里找到了一个红木盒子,红木盒子用机关藏着,想必不简单,现在压在下面了,大家快一起找找。”
一听有重要线索,裴旭日精神又振奋了几分,朝堂上可有不少眼睛盯着,想看他们裴家入狱,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案件却迟迟没有进展,如今听到有线索还哪管什么蔺伯苏,连忙招呼下属去废墟里找盒子。
蔺伯苏那么个人在哪,总是不会跑的不是,要算账那也是来日方长。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多时一个士兵就挖出了裴珠月从房梁上取来的盒子,当即向裴珠月招呼:“裴将军是这个吗?”
裴珠月回头看去,眼中一喜:“就是这个!”
她连忙接了过来,仔细端详。
这个红木盒子看上去很是奇特,瞧着严丝合缝没有盖子,也没有锁,只有正上方有几个瞧着毫无规律的木雕,看着很像实心的,但敲起来听着里面却像是空心。
裴珠月摩挲着盒子上当的木雕,眼中若有所思:“这些木雕或许是开盒子的关键。”
几人围上去观看,或是好奇,或是想为开盒子尽绵薄之力。
蔺伯苏是后者,方才在房内匆匆一瞥,只知道是个红木盒子,上面的木雕倒是不曾注意,他善解机关,想着能用上一二。
然后他刚走过去,跟前就挤进了个裴旭日,将他彻彻底底地跟裴珠月隔开。
蔺伯苏往左,裴旭日往左,蔺伯苏往右,裴旭日往右,一来二去蔺伯苏也就明白裴旭日这是在阻着他与裴珠月。
蔺伯苏也不慌,他相信只要功夫深,总会被他逮到机会的。
解开木盒是一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今晚之事,切不可传出去,谁若透露分毫,格杀勿论。”
蔺伯苏神色淡漠,言语中却饱含肃杀之气,令人胆寒。
裴旭日没有反驳蔺伯苏,而是又吩咐了一遍:“今晚你们什么都没看到,记住了吗?”
今晚之事若是传出去,恐会草惊蛇。
“记住了!”
裴珠月带着木盒去了议事的厢房,蔺伯苏亦步亦趋地跟着,跟到门口,裴旭日伸手拦下了他:“王爷,这差事是陛下交于我们的,就不叨扰您了。”
“本王对机关术有所研究,会有帮助。况且事关陛下安危,早一日抓出真凶,陛下便能少一分危险,本王不可坐视不管。”
裴旭日杵在那岿然不动,言辞略显不耐:“朝臣皆为陛下效力,皆担忧陛下之安危,若是都如王爷这样什么事都掺一脚不都乱了?”
房内,裴珠月将木盒放在了桌子上,细细端详寻找机关,短时间内是一点线索都看不出来,而门口的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讲道理。
裴珠月虽然不怎么想见到蔺伯苏,但她不得不承认蔺伯苏这人很有能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华斐然,那些个奇技淫巧也是略通七八。
这事他不定真帮得上忙。
“哥,让他进来吧。”
裴旭日仍有些不愿:“珠月——”
“让他进来。”
蔺伯苏长眉微挑,手指轻轻推开裴旭日,背着手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差点没把裴旭日气坏。
蔺伯苏张张嘴想一些关于机关术的口诀门道,展示一下自己的博学多才,然而,发出一个音节就被裴珠月断了。
裴珠月将木盒推到了蔺伯苏跟前,正色道:“劳烦王爷了。”
蔺伯苏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喉结滑动一下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好。”
月夜,月亮又偏了几分。
裴旭日单手支着下巴,一对和裴珠月极其相似的杏眼缝隙越来越,随后就睡了过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裴旭日估计是梦到了什么,身子一惊,手一晃,头磕到了桌面上。
他当即惊醒过来,看着还对着研究木盒的蔺伯苏,他了个哈欠,问:“王爷,可找到办法开这木盒了?”
裴珠月也是撑着脑袋一瞌一瞌的,算着时间再过两盏茶公鸡都要鸣了,裴旭日的声音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推搡了下裴旭日,嗔道:“你别话扰人家王爷。”
下一秒对蔺伯苏又换了一副嘴脸:“王爷,您要不先去休息,等明日再看,此事我也已禀明父亲,他明日会有专门研制盒子的木匠过来,都术业有专攻,相信木匠来了会有办法的。”
这蔺伯苏终究是为了他们而这般辛苦熬夜的,人得知道知恩图报不能忘恩负义。
蔺伯苏摇摇头,神情有些许严肃:“这盒子普通的木匠恐怕开不了。”
裴珠月闻言心下一紧:“为什么?”
“我研究许久发现这木盒在墨氏机关图谱中看到过类似的,这种木盒坚硬如铁,外力破坏不了,只有将上面的浮雕按照既定的顺序排列方可开启。”
裴珠月看向木盒,瞧着木盒上面杂乱的浮雕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她没有深究,伸手就去掰那些浮雕,她道:“现在还有时间,一种一种方式排列过去总能找到正确的那一种。”
然而,上面的浮雕纹丝不动。
裴珠月:“王爷,您不是只要将上面的浮雕按照既定的顺序排列就好了,那为什么这个动不了。”
“上面的浮雕总共有十五块,只要将卡住机关的锁扣拿掉,浮雕就能移动了。”
“那锁扣在何处?”裴珠月忙不迭地问道。
蔺伯苏伸手摁了下木盒底座,木盒的侧面当即出现两个孔,三根木棍从三面伸出来。
蔺伯苏脸色凝重,声音低沉:“这木盒与那谱图中的极其类似,但类似终究不是一样,图谱中的锁扣只有一根,而这有三根,三分之一的机会,若是抽错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能是震天雷,可能是毒针,亦或是其它。”
裴珠月怔愣了一下,随即语气沉沉地道:“你们都出去吧。”
“你在什么!?”裴旭日瞬间就知道裴珠月想做什么:“你当我是死的吗,我是你哥哥,这种事情哪轮的到你。”
“盒子是我找到的,理应由我开。”裴珠月斩钉截铁地道,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像她这种常年上战场的,早就不怕死了。
“你什么鬼话,”裴旭日忍不住爆了粗口:“天牢中那么多死囚,让他们去做就行,哪里需要你亲自来做。”
死囚?裴珠月何曾没想过。
“那些亡命之徒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好了哥哥,”裴珠月嘴角咧起一抹笑:“你看这么的盒子震天雷能有多大威力,就算是毒针那御医不是还待在灵云寺嘛,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更何况王爷这也是猜测,不定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这就单纯地多了两个锁扣。”
“你死了这条心,我是觉对不会答应的。”裴旭日一字一句地道:“并且,这是你还做不了主,皇上将彻查刺客的事交给父亲,在这找到什么也全应由父亲同意,你不可擅自行动。”
“哥——”裴珠月抓住裴旭日的手腕晃了晃,“我向来运气好,你可记得我十二岁那年的元宵节,府上总共做了上百个元宵,里面只有一个包着金子,最后就是被我吃了,那可是上百分之一的几率,而今是三成多的几率,我一定可以的。”
“不行,你……”
裴旭日刚拒绝,裴珠月就趁着和他亲近的机会一手刀劈在了他的后脖领上,裴旭日直接晕了过去。
裴珠月将目光移到了蔺伯苏身上:“谢谢王爷看出这么多,解出锁扣之后还劳烦王爷竭尽全力排列出正确的顺序开木盒。接下来,”她的目光变得凌厉:“王爷是准备自己出去,还是我把您晕了和裴旭日一起拖出去。”
蔺伯苏淡笑:“珠月你忘了那日我是如何赢下那场比武招亲的吗?”
裴珠月心中一梗,面上却不显分毫:“什么比武招亲,王爷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比武招亲第三轮因为人数不够没办法开始,因此没有胜者。不可否认,王爷的武功确实强于我,但现在您伤势未愈可就不一定了。王爷,我不和你多,请吧,您贵为摄政王,若是被拖出去让旁人看了恐怕对您名声不好。”
蔺伯苏眉眼微垂,看向裴珠月眼底略带笑意:“机关术虽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留我下来,我能帮你。”
“王爷就别拖延时间了,没意义,总有一个人要做的,你若是有办法,早就将盒子开了。”
“我方才已经看出些许门道,再给我些许时间我能找出真正的锁扣。珠月,相信我好吗,你现在这样胡来是在做无谓的牺牲。”
蔺伯苏话向来有一种让旁人信服的能力,裴珠月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的天秤开始偏袒。
好端端的,谁愿意白白送死。
要是蔺伯苏真能找出办法呢?
可若是蔺伯苏不能,他只是在拖延时间,等裴旭日醒来,等她爹找来,肯定有人会代替她的位置。
木盒是她找到的,她不能让别人因为木盒出事,若是有人因此受伤,那她变相的也属于加害者,她于心不安。
蔺伯苏见她踌躇,又问了一句:“珠月,信我好吗?虽然我没有资格这么要求,但只求你信我这一次,不要做这种无谓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