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听了, 失笑道：“胜仗哪有这么容易呀。”话虽这样，可她心里头还是欢喜得紧，只盼着皇上能早日知道这个大好消息, 兴许真能振奋士气呢！

    这时玉窝在她怀里, 轻轻“嗯”了一声。林芙低头去看她，将脸贴上玉的额头，温柔道：“怎么了呀, 乖宝宝？”

    玉就嘬着手指笑。林芙轻轻把她指头掰出来，惊叹道：“好好的手啊！”

    华莲笑道：“还从未见过娘娘这般温柔。”

    林芙现在是满眼慈爱, 连一呼一吸都比从前轻缓了许多。她的脸上还带着生产过后的疲惫，可看着玉时，就仿佛镀上了一层光，叫众人觉得她仿佛成了一尊菩萨了。

    徐惠妃笑道：“做了母亲就是这样的。我们衍庆还的时候，我也是这般看他。只要做母亲的用心照料，孩子就一定能长得好。”

    林芙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玉的先天不足,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徐惠妃, 道：“多亏有你, 不然这里一团忙乱, 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

    这时玉了个呵欠。她倒也乖，困了, 自己就闭上眼睛睡了, 也不要人哄。华莲怜爱道：“倒是省了咱们娘娘的心了。娘娘, 要将孩子抱下去吗？”

    林芙不舍道：“就让她在这儿睡吧, 我看着她。”

    她将裹着花被子的玉放在枕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她眼皮子翕动，又看她砸吧嘴, 拳头握得紧紧的。林芙笑起来。

    徐惠妃这时提醒道：“娘娘，按宫例来，这时候是要进行六宫封赏的。”

    林芙这才将眼睛从玉身上移开，笑道：“是了，我一高兴，就差点没想起来。水芝，你来，去开库房，每宫里头按位分，皆有赏赐。六司中各宫人，也赏。咱们万寿宫上下的，赏双倍。”

    现在万寿宫的钱银都是水芝管着的，她对这些账务简直是了然于心，高高兴兴答应了便下去了。徐惠妃赞叹道：“娘娘调.教出来的人果然伶俐，像这般能做事的人，臣妾宫里头就没有。”

    林芙道：“原是水芝自己聪明，学什么都一点就透。有她在身旁，本宫也省心些。”

    这话时，她又有些疲惫犯困了，禁不住了个呵欠。徐惠妃见状，便告退道：“娘娘休息吧，臣妾先去料理其他事情。”

    林芙道：“你也忙了一夜了，快先回去歇着罢。左不过就是些琐事，一时不做也没有关系的。有空就多带衍庆过来坐坐。”

    徐惠妃谢了恩退下了。林芙刚要阖眼，华莲又端了碗鸡汤面过来道：“娘娘先别睡，先用些鸡汤吧。”

    林芙道：“我不饿。”

    华莲舀了一勺鸡汤送到她嘴边道：“再不饿也要用些，不然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别的不，玉定是没有饭吃了。”

    林芙臊得瞪了她一眼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胡什么呢。”不过也不再执拗，由着华莲喂她用了碗鸡汤面。

    好容易撑着眼皮子吃完了，刚要躺下，苏筱云与唐书雁又进来了。因着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两人先前是不能进来生产的寝殿的，两人只得巴巴在外头等了大半夜。好容易见徐惠妃出来了，才赶着要进去看一眼。

    林芙见她们来，只得又起精神道：“怎么才来？”

    苏筱云忙上来扶她道：“方才见贵妃娘娘在，想是有宫务要议，不敢进来叨扰。姐姐可怎样？玉方才我们已见过了，真是喜人得紧！”

    林芙见她俩都熬得青眼圈儿都有些挂出来了，噗嗤笑道：“我还有些不大爽快，不过看见玉也就好了。倒是你们，熬不住了怎么先不去睡呢？瞧你们眼圈儿都乌了。”

    唐书雁笑道：“皇后娘娘如此辛劳，咱们哪里敢睡。对了，方才我们进来，见那位苏贵人正千恩万谢地向徐惠妃娘娘谢恩呢，是从皇后娘娘这里得了银子，高兴得很。”

    林芙道：“合该六宫同喜，本宫自然要赏。”

    这时她实在困得撑不住了。华莲忙道：“两位姑娘，咱们娘娘该歇息了，且明日再来叙吧。”

    苏筱云道：“是我们的不是了，还来叨扰姐姐。姐姐，你快歇息吧，明日我做了点心带来。”

    林芙道：“多谢你。”话未完，便已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昏昏沉沉中，又听见一阵闹动。林芙极不耐烦地睁开眼皮子，问道：“怎么了？”

    华莲道：“娘娘，公主吐奶了！”

    婴孩吐奶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林芙大为紧张，急忙挣扎坐起道：“怎么回事！快抱来我瞧瞧！”

    奶娘正将玉抱在怀里哄，林芙见她着哭嗝儿咳了几下，有奶汁给咳出来，流到了围嘴上。林芙简直要哭了：“她是不是呛着了？这可怎么好？为什么不让太医来瞧？”

    奶娘道：“娘娘不要慌张，头几个月的新生娃娃是这样的，后头就会好了。只要细心照料就没事。”

    林芙抱着嗷嗷大哭的玉哄道：“当真？”

    奶娘道：“当真，奴婢们绝不敢欺瞒。娘娘若要亲自给公主喂奶，每次少喂一些即可。喂完了，不能马上叫她睡觉，要睡也得将脑后垫高些。公主怕是方才吃奶吃得急了，才会吐奶。”

    林芙心疼滴泪道：“是我太心急了。她那时总吃不着饿得哭，后来吃着了，我怕她吃不饱，就哄着多吃了些。”

    奶娘道：“娘娘且宽心。有奴婢们照顾，公主会没事的。”

    现在玉终于平静下来，张开嘴了个呵欠，冲着林芙嗯啊笑了一声。林芙将她脸蛋上还未干的泪痕抹去，狠狠往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你这么，本宫便放心些。她又困了，趁她睡着的时候，再叫太医给看看。”

    奶娘答应着将公主抱下去了。华莲这时总算能插上句话来：“娘娘又折腾了半宿，天已经大亮了，娘娘快再睡会儿吧。奴婢怕晚些时候，太后又要来来了。”

    林芙疲惫道：“总还觉得天未亮呢。”话刚完，便又睡去。

    这次，华莲不再叫她们来搅皇后。她自己帮着徐惠妃忙里忙外地照应着，也疲惫得紧，但又万万不敢松懈。

    到了午后，太后果然来了。见林芙还睡着，就没扰，先去逗了会儿玉。

    玉刚娘胎里出来，还瞧不出有多漂亮，但是太后喜欢得很，夸道：“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太后身边的玉容姑姑，向来喜欢皇后，现在自然也极喜欢这个女娃娃。玉容向太后道：“瞧公主这眉眼，像极了皇后；鼻子和嘴又像咱们皇上。她长大呀，必然是个艳冠天下的美人儿。”

    太后看着怀中的玉嗔笑道：“光是长得美有什么用，必得像她母亲一般能干才行。”

    玉容听出太后这是话里有话，知道她是对皇后近来作为有所不满。玉容连忙圆场道：“听闻皇后娘娘昨夜里很艰难，好容易才生下公主。天下当母亲的，自然都是能干的。”

    太后笑了一笑，问侍立在一旁的华莲道：“你们皇后醒了没有？”

    华莲自然不明白太后在想什么，忙叫宫女红豆去看。红豆看了，回来道：“娘娘已经醒了，正问起公主呢。”

    太后道：“走，咱们带上公主，且去看看皇后。”

    林芙正忙着到处找玉，忽见是太后将玉抱了来，心里头便有些吃味。不过见太后对玉还算慈爱，也就罢了。她欲要起来行礼，被太后制止道：“你躺着就好。”

    林芙道：“谢太后。”她的眼睛却离不开玉。玉这会儿正躺在奶娘怀里，嘴里嗯嗯啊啊地量周围，不哭不闹，实在乖巧。

    太后见了，便笑道：“怎的公主在哀家这里，你不放心？”

    林芙道：“太后都做了祖母了，臣妾自然放心。不过臣妾担心玉饿了。”

    太后道：“公主饿了，自有奶娘会喂。皇后若是操心太多，恐怕精力不济啊。”

    林芙这才将眼睛从玉身上挪开，向太后道：“臣妾愚笨，还请太后赐教。”

    太后此时叫奶娘将孩子抱下去了，将其他人也都发走，只留了玉容与华莲在内。林芙瞧太后这阵仗，便静静等着听她些什么。

    果然太后开了口：“哀家听，昨日里有位苏贵人，来向皇后哭诉没银子花，是不是？”

    林芙道：“是。不过臣妾为给玉祈福，已下令封赏六宫，想来苏贵人现在是不缺银子了。”

    太后道：“皇后，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苏贵人早不哭穷，晚不哭穷，偏偏要赶到这时候哭穷？”

    林芙道：“臣妾不知。”

    太后摇头，叹气道：“皇后，哀家早就过，你还是太年轻，做事总欠考虑。苏贵人此人，哀家是知道的。她对待底下人向来抠搜，不过也从不至于丢人到开口讨要银子。她现在，是被你给逼急了，皇后！”

    林芙心中震惊，道：“是为臣妾叫她们出钱充实国库、置办军饷的事吗？可臣妾得很明白，是要她们拿些经年不用的东西出来，并非存心要扣了她们的银子啊！”

    太后道：“那皇后你想过没有，纵使这些东西是地方进献给后廷，后廷本不该收，可到底是记在诸妃名下。你如此做，不就是从她们手中明抢吗？苏贵人不光是哭穷呢，她是对皇后你此举很不满。皇后，哀家知道你心思清白，不是想贪银子；也知道你想断了后廷与前朝勾结的路子。然论计谋，论大局，你火候尚青，还得跟你夫君多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