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最新] 留春令(10)(正文完) 今日正是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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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衍庆的婚事是定在四月初, 正是个繁花盛开的好时候。对方是临远大将军的幺女,才貌均是一绝,与衍庆也很是般配。

    这位临远大将军, 素来与林芙的兄长镇国大将军林慕是忘年交。他女儿的婚礼, 林慕自然是要赶回来参加的。林芙早先便给兄长修书一封,叫他快快从边境回来。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事要办, 那就是给衍庆开府封王。

    霍泓为此事很是上心,早些年就亲自给衍庆选了块儿风水宝地建造王府。这事儿他一直没告诉衍庆。等衍庆知晓的时候, 已经是王府竣工后半年了,也正是他婚期临近的日子。

    这个消息是由林芙先告诉徐惠妃,徐惠妃再告诉衍庆的。衍庆真是大吃一惊,而后便十分感动。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个养子,虽同样贵为皇子,可来日若是皇后有了嫡子, 他少不得要少受些重视的, 万没想到父皇竟对他这般上心。

    衍庆在徐惠妃那儿哭得一塌糊涂, 徐惠妃也滴泪道:“你父皇何时轻视过你?你时候, 他便亲手教你习武读书;你长大了,又总给你机会历练立功。他对你向来是视如己出呀。”

    衍庆向徐惠妃跪下道:“母亲, 孩儿这辈子无福, 不得亲身托生在母亲这里, 下辈子儿子愿做母亲的亲生儿子……”

    徐惠妃哭着笑道:“这傻孩子的是什么话!快起来罢, 今日是你受封的大好日子,别把脸面都哭花了,且先去换了衣裳洗把脸,等下去找你父皇母后罢。”

    衍庆站起身来, 由宫人领着他去整治。徐惠妃看着儿子已比她高出一头的挺括身影,真是感慨万千。做母亲的见孩儿这样长成,心里真是又喜又悲。

    衍庆受封恒亲王的仪式简单而隆重,结束后,他便携母妃徐惠妃一起,先向帝后谢了恩,便出宫回府去了。那儿早有乌泱泱一堆人等着为他庆贺。他虽不在意这种场面,但为了徐惠妃的面子,也还是要去应付一下。

    过了没几日,林慕也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他先回家待了一阵子,见了父亲和弟弟,又直到半个月后,在为衍庆庆贺的宫宴上,才见到了妹。

    林芙早等了他许久,于是埋怨道:“也不早点来。”

    林慕一笑,道:“莫怪我,我是被你二哥耽误了。”

    他没是为着又怕皇上不高兴——上次他往月台宫去住,只每日里与皇后话时间长了些,皇上便吃味了,明里暗里地与皇后吵嘴斗气。他这个国舅,也是难当。

    更何况今日这样热闹的日子,宫人们都精致装扮起来,他走在一众宫女中间,简直像掉进了盘丝洞,浑身都不自在。

    林芙见他那腰板挺得僵直,目不斜视,耳根子却红得要滴血,便知是他老毛病又犯了,忍着笑道:“大哥,如今连衍庆都娶了亲了,怎么你与二哥还没动静呢?”

    周围宫女们笑起来,都悄悄拿眼偷觑这位“黑面玉郎君”。这是从林慕住过月台宫后,宫女们便记住了他那张俊俏的黑脸,而为他起的爱称。

    “黑面玉郎君”此时瞪着眼,干巴巴道:“皇后娘娘莫要笑了。我一心只想守在边疆,若是娶亲,没得白白耽误了人家好儿女。倒是你二哥,年纪也不了,你要催就先催他吧。”

    林芙道:“这可奇了。你年岁比二哥还大,怎么反倒不催你先催他呢。”

    林慕道:“昨日父亲也正起此事——你二哥成日里在朝堂晃荡,回了家又不知冷暖,父亲也管不了他了,正想着要给他寻一门亲事,有人能与他互相照顾就好了。”

    林芙道:“那可寻着中意人家了?”

    林慕摇头道:“尚未。”

    林芙便掩嘴笑了起来:“你瞧,二哥没有心上人,这婚事只怕还早呢。但是你不一样啊。”

    林慕红了脸道:“我不懂娘娘在什么。”

    正着,只见华莲与水芝捧着点心匣子笑前来,道:“娘娘,这是太后那儿吩咐送来的梅花酥,是甜软可口,很合她口味,因此也送来与娘娘尝尝。”

    林芙笑着向林慕道:“哟,可巧了,你瞧这是谁来了?”

    林慕冷不防见水芝进来,手忙脚乱中一下翻了茶盏。华莲于是顺势将水芝推了出去,道:“大公子衣裳泼脏了,你快陪他更衣去。”

    水芝没奈何,只得红着脸轻声道:“请大公子随我来吧。”

    林慕道:“我、我自己去就好,劳烦姑娘了。”

    水芝道:“大公子人生地不熟的,还是随我来吧。”

    二人站在那扭扭捏捏,林芙看不下去了,笑得几乎要跌倒在座上,道:“大哥,你快随她去罢。等下皇上若来了,见你如此狼狈,你岂不是失礼?”

    林慕只得跟在水芝身后出去。华莲哈哈笑道:“今日原是大喜,若再能成就一桩好姻缘,咱们可得好好谢谢恒亲王这个媒人呢!”

    两人笑作一团,却不知外头的情形。

    原来林慕随水芝出去后,却见周围人都瞧着他们笑。林慕皱眉道:“她们在笑什么?”

    水芝不语,只是抿紧嘴唇,手指在丝帕下搅来搅去,步子却走得更快了。林慕又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水芝走到一处没人的回廊,便站住脚,一转身道:“大公子当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林慕没料到她会突然住脚,几乎一下撞到她身上去。可水芝也不躲,只拿那双漉漉盈盈的眼睛看着他。

    林慕慌了,道:“你怎么哭了?”

    水芝于是抽泣道:“你当真不知?”

    林慕没见过女子在他跟前哭,一时便手脚无措地呆住了。他想不起要用丝帕去给人家擦眼泪,便举了自己的袖子往水芝跟前怼,被她一下躲开,转身又往前走了。

    林慕道:“你怎么又走了?”

    水芝擦掉眼泪,道:“这儿是偏殿。我且在门口守着,大公子自己进去换衣裳罢。”

    林慕直到换完衣裳回了宴席,还没想明白水芝是在赌什么气。他只觉得心中惶然,仿佛做了什么错事,很是惴惴。水芝再回了林芙身边服侍,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芙此时正与霍泓话,见此吃了一惊,万没想到他俩出去一趟,竟闹成这种模样,遂有些后悔。霍泓拿扇子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道:

    “朕问你呢,晚上衍庆要请咱们去王府看看,朕怕你这肚子月份大了不方便,你可还行?”

    林芙道:“这有什么的,不过过去吃个酒罢了。”

    霍泓道:“那你为何这样神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芙于是摒退了旁人,向他悄悄道:“我是在为大哥的婚事操心。他有一心爱女子,却不能在一处去,臣妾实在看不下去了。”

    霍泓道:“这有何难?以他的身份地位,上哪家提亲不成啊?再不然,朕来个赐婚不就成了。”

    林芙道:“正是为着他的身份地位,才为难呢!他看上的人呀,在那儿呀。”

    霍泓道:“哪儿?”

    此时他们正坐在高台上,满眼里都是些贵人宫人。今日设宴,不光是阖宫欢聚,也有些外戚在此。做皇帝的都忌讳外戚联手,因此他一下便神色紧绷起来。

    林芙却将纤纤玉指向外一指,道:“在那儿站着呢,正与华莲话那位。”

    霍泓登时大惊:“水芝?”

    林芙道:“正是。”

    霍泓不解道:“你兄长常年在外,水芝是在宫里头伺候,一年也见不上一次,怎地这两人倒在一处了?”

    林芙道:“也不能这么。臣妾幼年在家时,水芝是有服侍过我们大公子的。咱们大公子啊,哪里都好,就是一见女子就紧张,唯独在水芝跟前,还能从容做几分人样出来。”

    霍泓笑道:“你大哥好歹是镇国大将军,怎么到你嘴里就被损成这样。也罢,若两人当真郎情妾意,这点难题又算什么。”

    林芙道:“臣妾到有个法子。不如臣妾先将水芝发出宫,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做个养女,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再以这人家女儿的身份嫁入林府。不过,她到底没法子做我这个皇后的正头嫂嫂,便只能做个侧夫人。”

    霍泓道:“那也很好了,想来她也愿意的。”

    林芙道:“那可未必。水芝看着柔弱,却是个有主见的。她若另有思量,这桩婚事再好,也不一定会答应。且待我问问她来。”

    等这日宴席散了,林芙便单独叫了水芝进来。她今日在宴席上尽欢有些过了头,身子便愈发沉重劳累。水芝帮她在被榻上安置好,便跪坐下来为她细细捶腿捏腰。

    林芙了个呵欠道:“这些事情,叫宫女们做就行了。”

    水芝低头道:“奴婢只是个寻常宫女。其他宫女能做的,奴婢也能做得。”

    林芙仔细瞧了她一会儿。

    这个从随她一起长大的侍女,向来是柔弱谨慎的,却从没有过坏心思。她又极聪明,算账管家都是一把好手,但并不炫耀,很懂得藏拙。这样难得的好女子,若放在大哥身边,她也放心。

    林芙伸手摸了摸水芝乌软的头发,见她眼眸垂泪,也于心不忍。林芙轻声道:“你知道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做这些的。”

    水芝忍泪道:“奴婢知道。只是奴婢不能。”

    林芙道:“你跟着我已经十余年了。这些年咱们虽是主仆有别,但到底与旁人情分不同,我待你与华莲,向来就如同待亲妹妹般。不过华莲性子果敢,有时我更重用她一些。”

    水芝跪下道:“奴婢知道。奴婢已经很感激娘娘待我这样好。我原是贫门寒户的出身,又被亲哥卖掉,却不成想能在皇后娘身边过这样的好日子。奴婢愿终身服侍娘娘,万死不辞。”

    林芙伸手拉她起来,叫她坐在自己身边道:“不要这样丧气的话。我知道你心里头从来不争。但是林慕这个人——也是个难得的好人。你若不争,他可就是别人的了,你愿意吗?”

    水芝不话,却轻轻摇头,双目盈盈,眼泪氤氲。

    林芙叹气,道:“他出身太高,又是林家长子,又有军功加身,在朝中可谓炙手可热,多少姑娘挤破了头的要嫁给他。可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想与我们林家联姻的家族,都是大贵世家。倘若两家结合,便是有权有势,自成一党。这是皇上最忌讳的。只不过碍着他是我的哥哥,不便向我明罢了,可我心里都知道。”

    水芝睁大双目,道:“奴婢从未想过这些。”

    林芙道:“所以,就当是你帮我一个忙好了——你若嫁入林府,一来咱们自家人更比外人可靠,你二人又是两情相悦,我更放心;二来,以林慕那个性子,倘若再娶了世家女儿,必然会被裹挟进朝堂纷争而不知所措,无法全身而退。这对他,抑或对林家都是一个威胁。”

    水芝想了想,低声道:“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是不要林家再做第二个关家。”

    林芙道:“这便是了。所以你瞧,你若嫁给林大将军,不仅你二人欢喜,我们也放心,岂不是好?”

    水芝无言。半晌她道:“奴婢明白娘娘的心情。可是,我只是一介宫女,又怎能配得上大将军这般人物。”

    林芙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与那些世家女想比,你并不比她们差,只是缺了一个身份而已。这到也不难。我已与皇上商议好了,先在京城选一户高门收你做养女,你且过去好好学着些规矩。等个一年半载后,再名正言顺以养女身份嫁进林府。只是有一样——你只能先做个林大将军的侧夫人,你看如何?”

    水芝吃了一惊。她还在犹豫难过时,这条路却早有人在为她铺好了。她不禁落下泪来,向林芙道:“娘娘这份恩情,水芝真是无以为报。”

    林芙道:“你若能好好同他过日子,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这个人的脾性你也知道,他不懂得女子心思,日后你必然要多费些功夫叫他懂得,也是辛苦你了。”

    水芝听了,只是含泪微笑。现在心结解开,她感到非常快乐。

    此后不久,林芙经细细挑选,看中了京中一处门第——国子监李简宁家。李家世代书香门第,也是个不爱搅和朝堂的。且听闻李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生了三个儿子,甚是遗憾。

    现如今从天而降一个御赐的养女,李家自然欢喜。

    可谁知却不急着出宫到李家去。因着林芙如今已怀胎八月,她愿服侍到皇后出了月子再去不迟。

    林芙笑对华莲道:“这下好了,你瞧咱们大公子高兴成那个样子。”

    华莲道:“我瞧水芝这些日子也是精神焕发,等哪日做了新娘子装扮起来,就更神气了。”

    林芙道:“现在她的事儿暂时了了,那你呢?”

    华莲就知道她又会扯到自己身上。华莲摇头道:“我没有嫁人的心思。况且现在,娘娘身边也离不了我。”

    林芙倚在榻上道:“你若遇见喜欢的,只管去就是了。我离了你还能活不成了。”

    华莲道:“玉可是不会放奴婢走。”

    林芙叹气道:“也是,有时你教她,竟比我的话还管用些。”

    华莲道:“娘娘就是狠不下心来管教。”

    林芙拿起一本书卷翻看道:“这样也好。你若不想出宫,随你在这儿呆多久。等哪日倦了累了,想出宫享清福了,又不想嫁人,我养你。”

    华莲刚要感动,林芙又道:“但是你不能走太远啊,免得玉来闹。”

    华莲道:“娘娘,玉刚进来了。”

    林芙吃了一惊,放下书卷,正看见这个女娃粉拳叉腰站在她窗前,一张嘴撅得老高,道:“娘亲又嫌弃我了。哼,果然有了这个弟弟,娘亲就不要我了。明天我就离家出走。”

    林芙摸摸她梳得乱七八糟的发髻道:“这是谁给你梳的头?”

    玉骄傲道:“我自己!今日我学到一种新发髻,去温德殿找父皇,可是他不让我梳。我想了想,大概是怕我梳得丑,就先在自己头上梳了一个。”

    林芙蹙眉道:“你要给你父皇扎这个发髻?然后呢?”

    玉道:“然后……然后父皇把我给撵出来了,叫我来找娘亲,给娘亲梳,你一定喜欢。”

    林芙看了看她那窜天猴一样的发毛儿,忙摇头道:“不,我不喜欢。你去给你华莲姑姑扎吧,她肯定喜欢。”

    华莲道:“娘娘,御服司方才来找,想是有急事,奴婢得先过去一趟。”罢就急急忙忙走了。

    玉爬上榻,道:“华莲姑姑最近好忙啊,是不是忙着叫御服司做新衣裳给水芝姑姑呢?我看见你们给水芝姑姑备嫁妆,好多衣裳首饰啊!”

    林芙呵斥道:“鞋子脱了再上来!”

    玉三两下甩掉绣鞋,把脚丫子一蹬,将脑袋轻轻搁在娘亲鼓起的肚子上,静静听了一会儿。林芙低头问道:“你在做什么?”

    玉委屈巴巴道:“娘亲,你跟父皇是不是都嫌弃我太闹腾了?”

    林芙宠溺道:“嗯,有时候是有点。但是但是你是娘亲千辛万苦生下来的,父皇跟娘亲永远是最疼爱你的。”

    她知道女儿在想什么。玉淘气,所以一边希望多一个弟弟妹妹跟她一起玩儿,一边又怕爹娘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疼爱她了。

    她长了快五岁,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来了也敢叫板,如今却怕极了像蕊儿一样失去爹娘的疼爱。每次瞧见蕊儿偷偷掉眼泪,她就心疼又害怕。

    玉鼻子一抽,难得安安静静在林芙膝上爬了会儿。林芙温柔问道;“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玉想了想,答道:“最好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样再加上蕊儿,我们四个可以一起玩儿。”

    林芙笑道:“那怎么办呀,娘亲现在肚子里只有一个呀。”

    玉权衡再三,十分为难,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那就要弟弟吧。蕊儿是妹妹,我还缺个弟弟。而且,而且,弟弟是男孩子,男孩子抗揍,我可以欺负……哦不锻炼他。要再是个妹妹,我得疼着两个妹妹,好累呀。而且,她俩要是吵架了,我还得劝架,好累呀。”

    林芙气笑道:“你这孩子。”

    结果,还真遂了玉的心愿。

    到了年底,林芙果然在冬至那日,生了一个皇子。霍泓欣喜万分,将早已给他取好的名字拿了出来:衍睿。

    与玉刚出生时的羸弱不同,衍睿十分健康壮实,哇哇哭闹的声音格外响亮。玉可真是乐坏了,绕着万寿宫跑了三大圈,又在庆宴上吃撑了肚子,以示庆贺。

    待衍睿过了百日宴约有半月后,万寿宫上下为水芝点的嫁妆也都整备齐全了,水芝便离了宫去。林芙送她到万寿宫门口,又叫黎元一路护送她前往李家。

    等黎元回来,手中却多了样东西。

    他向林芙呈上一方裹着红绸的银匣,道:5715“娘娘,方才我在外头,车马被人拦住,一问竟是关昭妃娘娘的人。这是关昭妃托我送给娘娘的物件儿。”

    华莲意外道:“关昭妃?”

    自从关家倒台,关昭妃便出了宫,一直深居简出于京城外一处清心庵,早已不问世事,如今竟突然想起往宫里递东西,着实奇怪。

    林芙道:“拿来我瞧瞧。”

    华莲先接过那银匣,开看了看,确认没有机关之类,才递给林芙道:“娘娘,你瞧。”

    那银匣上的纹饰精致繁复,是难得一见的万花回旋纹,极难铸造,取的是“长生万福”之意。可真正令林芙吃惊的,是里头一身虎头虎脑的衣裳,看那绣线纹路,竟不是外头绣的,只怕是关昭妃自己绣的。

    华莲道:“娘娘,咱们衍睿可是只老虎。”

    林芙点头道:“这是她为我孩儿亲手绣的。”

    银匣子里除却一身衣裳、帽子与鞋,再无其他,连个字儿也未留。那送匣子的人,也并未捎话进来。但是林芙想她知道,这是关昭妃的歉意与祝福。

    华莲道:“娘娘,可要拿去给衍睿试试?”

    林芙却粲然一笑,摇头道:“不必了,收起来罢。”

    华莲道:“为何?”

    林芙道:“她既已身在宫外,我们的恩怨也是了了,不必再牵扯到孩子身上。将这衣裳好生收起来,等衍睿长大了,再赠与他,告知他当年诸事种种,教他做个教训。”

    华莲道:“是。”

    华莲去将衣裳收了起来。她捧着银匣子出了屋子,外头斜阳正浓,照在正急忙忙端饺子进来的宫女们身上。

    华莲嘱咐道:“当心些,别把汤汁洒了。咱们娘娘不爱蘸汤汁吃饺子,可皇上喜欢,可别洒了汤汁,等下两人又吵起嘴来。”

    宫女道:“是。”

    可是已经晚了。那厢霍泓已下朝回来进了屋子,正向林芙抱怨:“你屋前那几盆梅花好生碍事。朕方才进来,差点被地下的花枝子绊一跤。做什么把梅花枝子放在地上?乱七八糟的。”

    林芙道:“哪里乱了,是我叫她们放在地上的。等下咱们吃完了饺子,出去拿梅花枝子做乐子去。这还是玉想出来的玩法呢。”

    霍泓道:“朕不去。外头冷得慌。”

    林芙道:“哪里就这样冷了。玉可是了,要是父皇推不去,她就要拿梅花来扮你。”

    霍泓道:“这个冤家!衍睿呢,过来给朕抱抱。”

    华莲站在窗棂下听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和和睦睦地真好,她愿意一直这样下去。这时天色已黑,檐下宫灯渐次亮起。有宫女慌慌张张沿着长廊跑过来道:

    “华莲姑姑,华莲姑姑,后头厨房叫您呢。是皇上悄悄让人送来的菜,等下要给皇后娘娘一个惊喜,要叫您先过去看看要怎么摆盘。”

    华莲道:“好,我这就去。”

    听来这菜很是别致,可不能耽搁了。华莲于是匆忙忙放了银匣子,便往后厨去了。如今水芝出去了,万寿宫上上下下真是哪里都离不了她。

    今日正是除夕,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可万不能出一点差错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