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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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顿放轻脚步溜回墙壁后,向纪星延汇报了刚才自己探查到的情况,“有五个人守在一间屋子外,屋子里应该还有人,但是屋里没点蜡烛,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

    纪星延静心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他听到了几道频率不一的呼吸声,隐约还夹带着一道缓慢气弱的,这应当是屋里那人的呼吸声。

    他回头问道:“迷yao都带了?”

    士兵们纷纷用手拨弄了一下挂在腰间的囊袋,里面装着止血药和迷yao等药物,是精灵族配方的良药,因为用料比较复杂,只有精锐队才人手配了一副。

    “动作要快要狠,不要惊动他们的同伴。”

    纪星延下完令,精锐队全员迅速行动起来,悄无声息地潜入阴影中寻找视觉死角,接着在诺顿的手势指挥下一齐窜出来,从后方用沾了迷yao的布条捂住敌人的口鼻。

    精灵族专门用来对付高危魔兽的迷yao,连高危魔兽闻上一段时间都会陷入沉睡,更遑论体质一般的人类。

    那些人才因突发事故眼睛瞪大,下一秒袭上头脑的睡意便迫使他们两眼一闭歪头就睡。

    药倒了敌人,士兵们翻找出绳子把他们捆在一起,拿之前沾过迷yao的布条堵住了他们的嘴,轻手轻脚地抬着俘虏放到暗处。

    就在他们搬动俘虏的时候,屋子的门被推开。

    一个人着哈欠走出来,视线朦胧中看到了被搬运的昏迷同伴,他嘴巴张开刚吐出一个气音,旁边戒备的纪星延已经冲到他身前,剑鞘一划劈到他后颈,直将他劈晕倒地。

    目睹了纪星延几近瞬移劈人的全程,诺顿抬手扶了扶下巴,再次被上司恐怖如斯的武力惊到了。

    那个直面了武学巅峰的倒霉家伙很快也跟同伴一样被丢进了暗处。

    看着倒霉家伙后颈明显的淤青,他们均是后颈一凉,利索地加快了搬运俘虏的速度。

    等士兵们重整队伍,纪星延再细听了一番,屋里就剩那道若有若无的虚弱呼吸声,没有多余的动静,他:“屋里只有一个人,但有些蹊跷,心行事。”

    诺顿回了个收到的手势,握紧了便携式短杖,提前存储了一个光盾术以防不备。

    他一脚猛地踹开门,一边瞬发光球术照亮屋内,一边喊道:“里面的人趴下不许动!你们的同伙已经全部被我们制服了!”

    然后他就傻眼了。

    “唔!唔唔!”全身赤luo的少女在光球术的强光照射下无处藏匿,蜷缩着身子试图挡住众人的视线。

    “诶,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快找件衣服给她穿上!”

    待一众臭男人手忙脚乱地找了块破布扔到屋里,少女勉强用这块被烧得破了好几个洞的破布裹住身体以免被网站屏蔽限制关黑屋,双方才正式展开了谈话。

    诺顿红着脸缩在角落里不敢看少女,问话的任务只好落到了不善言辞的纪星延头上。

    于是满脸冷漠的纪星延跟少女无言对视了一会儿,最终少女在这场眼神交锋中败下阵来,主动开口坦白了自己所知的信息。

    “之前圣童大人还在神殿的时候,圣童大人接纳收容了大多数人,但是当时城里还有一些人不想听从圣童大人的命令,这些人被一个首领召集形成了另外一股势力,他们在贫民区里找到了其他幸存者,不愿意加入他们的人都被杀掉了,他们还不许我们去投靠圣童大人,我的父母就是因为被邻居举报想去神殿而被杀的。”

    “你们离开前还全城播报了征集通知,其实有很多人都想跟着一起出城,可我们没有武器,不敢反抗他们,只能被迫留在城里,接着,噩梦就来临了。”

    “老人和孩一开始就被他们抛弃了,他们假意接纳老人孩,然后撞见恶魔时将老人孩推出去当诱饵,拖延时间逃跑,而女人则被集体囚禁了起来,首领每过几天就会挑选一个女人侍寝,他还会把我们奖赏给下属,有些女人的丈夫站出来反对首领的意愿,他就会被带上城墙,然后推下去摔死。”

    “他们不允许我们出城耕作,只是一直搜刮城里的食物,但食物放不久就会坏掉,如果缺少食物,他们就会杀死身体瘦弱的人,以此来减少食物的消耗。”

    少女回忆起父母和朋友被残忍杀害的景象,喉咙里溢出几声颤抖的呜咽。

    诺顿应声想到了城内墙根边散落的骨头,不由地心生愤慨,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这些恶人继续为非作歹的!”

    他嘴上放完狠话,身体上却很诚实地请示了纪星延,得到准许后才使用便携联络器将情报共享给了其他队伍,并命令其他分队仔细搜查麦哈斯堡,把仍然潜藏在城里的渣滓们都清理出来。

    听见这伙好心人要清除自己的仇人,少女心中重燃希望,立马喊住准备离开的诺顿,吐出最后一点信息:“那些人占领了城里的粮仓,平时首领和他的兄弟都会呆在粮仓里,派其他人外出寻找物资,今天他们把一半的人都派出来了,粮仓里剩下的大部分是女人,他们是不会让女人拿武器的。现在是攻粮仓最好的时机!”

    “纪大哥,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去攻他们的大本营吧!”诺顿握紧拳头朝前挥出一拳,战意满满。

    却见纪星延按下了他的拳头,单手解开了缠绕在剑鞘外的布条,明空剑泄出几丝煞人的厉气。

    “我亲自去一趟。”

    他走出屋子,视线放远望向少女所指粮仓所在的方向,然后在少女的惊呼声中遁入黑暗。

    眨眼间,原地只余一抹被掀起的尘土。

    是夜,一个身影飞快略过高度参差不一的木屋顶,直奔位于贫民区边缘的粮仓。

    放哨的人只来得及捕捉到眼前闪过的一道黑影,脖子上被轻点了一下,随即后脑勺受钝击,他连预警信号都没放出去就昏迷不起。

    纪星延占据了放哨台的制高点,俯视一览被改建成大本营的粮仓,速记下粮仓的俯瞰地图,揪出几个隐蔽的放哨台,用同样的方法将哨卫放倒。

    他见人就出手,竟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了粮仓也没惊动里面的人。

    直到被从女人的胸前拉开,首领才后知后觉自己被偷家了。

    早就得到命令在粮仓外等待的士兵们将昏迷的人绑成一串,以只套了一件内裤当遮羞布的首领为首,领着一排恶人登上了麦哈斯堡建立在最大广场的刑场。

    首领被押着跪在刑场上,他瞥到纪星延缓缓拔出了明空剑,那晃眼的剑光令他克制不住地腿抽搐,他嘴巴张合语无伦次,涕泗横流,胯间一热竟是被吓尿了。

    “大人,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我不想死!别、别杀我!”

    有了他开头,后面一众卒也求饶声一片,唯恐自己慢了会被推出去第一个死。

    闻到尿骚味,纪星延嫌弃地皱起眉,他单手执剑站在首领身后,对于这些人渣的求饶,他只是闭了闭眼摇头。

    “你们作恶伤害的人不是我,我本无权断生死,但你,”纪星延眼神锐利地盯住了首领,“你不仅作恶,还怂恿他人作恶,若是如此恶人还活着,这世间与地狱又何异。”

    首领突然生出了迟来的后悔。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搬运工,在恶魔攻城前,他每天的烦恼就是领到的工资不要被人劫,恶魔攻城后,他跟其他几个搬运工强占了邻居的屋子,又陆续有了同行的伙伴,然后他浑浑噩噩被推举成了众人的首领,听从兄弟们的建议扣下了其他幸存者。

    残余的恶魔还在城中肆虐,他只能派别人外出搜刮食物,但是恶魔也被人消灭了,神殿里那些人也跟着假惺惺的圣童离开了,这座城只剩他们了。

    然后呢,然后他干了什么,他强暴了别人的妻子,他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放在草垛里烧死,他将老人视为两脚羊砍下了对方的手指……

    在偶尔,他抬头眺望到那座还没崩塌的神殿,也会有些许愧疚和后悔,可这点微不足道的悔意很快就消散了,他品到作恶的好处,他沉迷于掌控别人生命的权势,既然决议要当一个恶人,那就没有中途再悔改的机会了。

    现在,他尝到了自己亲手种出来的恶果。

    人在极端恐惧下是做不出反应的。

    “这便是你的业力。”

    首领被耳边的低语唤回神,他僵硬地低下头,麻木地看着从自己胸口刺出来的剑锋,他没有感觉到疼,他张了张嘴,但喉咙只能发出残破的气流声,他没有力气再撑起身体。

    他倒在血泊中,眼前只有一片血红。

    原来我的血也是热的……在意识脱离的一瞬间,他想到。

    纪星延沉默了一会儿,抽出剑,他甩了甩剑身上淌着的血珠,利剑归鞘。

    诺顿目光扫过尸体,步到他身边,声道:“按您的指示,城里所有人都带到了。”

    刑台下是一些衣着破烂瘦骨嶙峋的人,男人蓬头垢面瘦得骨头突出,女人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遍布淤青伤痕,没有老人和孩。

    周围是被砸焚烧的街道和楼房,鲜血和人骨落在泥里。

    这是何等人间地狱,人性善恶在此刻都不再重要了。

    “都绑牢了,这些渣滓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纪星延不再多语。

    他下了刑台,走出刑场,将哭泣声、惨叫声、求饶声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