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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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凉在碎云关受挫,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有猎须靡的威慑,其他两部还是对提议出兵的谒葛部产生了微词。

    虽然他们悍不畏死,但眼前这座不断绞杀着同伴的关塞,实在是让人胆寒。

    在猎须靡主持的三部会议上,其他两部一次次抗议这种填命的攻城方式,并且流露出想退缩的意思。

    就在这种时候,谒葛部终于拿出了杀手锏。他们老王在位的时候,曾经费劲心思在碎云关的安插了好几个眼线。

    本来那些人已经探清楚了关里的布防,以及策反了一些大渊人。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谒葛部准备摘果子的时候,老王突发急病去世,新王位置不稳,自然就顾不上朝大渊那边伸手。

    更不巧的是,等谒葛稍微腾出点手,这才发现碎云关不知何时竟然来了个煞神。

    袁启仁一到任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整个关内的布防差不多全都被换了。

    谒葛联系到那几个眼线后,发现他们如今可以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幸好那几个眼线为了掩饰身份,平时做事比较勤恳低调。袁启仁的台风扫过时,他们竟然奇迹的一个都没被波及。

    那个时候,蔼葛在大渊那边的布置就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在谒葛新王将其丢在一边的时候,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百年难遇的大雪冻死了牛羊,也让谒葛陷入窘境。其他两部虎视眈眈,都想通过吞并最弱的谒葛来度过难关。

    也幸亏两部都有这种想法,这才让谒葛才从他们的僵持中获得了喘息之机。

    这种情况下,谒葛新王想起了那个鸡肋。

    既然都是掠夺,那为什么不去夺最丰饶的那个呢?

    早前在游出兵的时候,谒葛部就把眼线的存在告诉了猎须靡,但猎须靡却对那些人不屑一顾。在他看来,一座碎云关而已,拿下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他内咄部的都是磊落勇士,根本就不需要用那些来自中原的龌龊手段。

    然后,现实就狠狠了他的脸。

    袁启仁太过能忍了,无论城下怎么骂,怎么挑衅,他都置若罔闻。

    碎云关的大门就像是被铁汁给浇铸了,一次都没有开过。

    北凉的勇士一批批倒下,猎须靡的骄傲也跟着剥脱。终于,他还是接受了谒葛部的计策。

    ——利用眼线制造混乱,里应外合。

    在这时候,谒葛部才露出了他们的毒牙。早在大渊二皇子刚来到碎云关时,那些眼线便深感奇货可居,纷纷投到了他的麾下。

    高豗的名头很好用,大渊的那些人也很蠢。不过是空口许诺几句,他们竟然就真的在还有外患的情况下,便冲着自己人举起了屠刀。

    猎须靡骑着马走进碎云关,他看着这座高大的雄关,想到之前填进那么多性命,竟然还比不上随意玩弄的计谋有效,他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城内的屠杀正在进行,谒葛王骑着马跟在猎须靡身侧:“哈哈哈!猎须靡,这座城属于我们了!”

    经历过了厮杀,碎云关下到处都是尸体。北凉士兵分成队,胡乱戳刺着检查是否还有活口。猎须靡握着马鞭,眼神冷漠。

    “别!别杀我!”

    一个着大渊话的士兵突然跳起来,那个刺到他的北凉士兵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立刻笑开了。

    这个大渊兵脸上胡乱抹着鲜血,刚刚被好几个尸体压在下面,这会跳起来还踉跄了几下,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大渊兵一见他们笑了,立刻喜道:“我投降!我愿意做北凉人!只要别杀我——”

    破空声疾驰而来,正在作揖的大渊士兵应声而倒,黝黑的箭头扎进他的脖子,鲜血咕噜噜冒出来。他不停的抽搐着,就像是被割断了脖子的鸡。

    谒葛王惊讶的看着收弓的猎须靡:“他们不会放过这个人的。”

    猎须靡把弓箭重新挂回马上:“把镇守这里的将军头颅摘下来,厚葬了他。”

    谒葛王皱眉:“为什么?要不是这个人,我们怎么会死了那么多勇士!”

    猎须靡抬起头,城楼上,袁启仁双眼怒张,布满血污的头颅被高高挑起,那些随风招展的乱发,竟然让他犹如活人一般!

    “因为,他是个英雄。”猎须靡抬起右手放在心口,朝上面行了个北凉表示尊敬的礼节。

    北凉不不接受降兵,进了关后,他们到处搜寻大渊人,只要看到,无论老幼一律就地格杀。

    碎云关带给他们以鲜血,他们便还之以獠牙。

    三部的首领默认了这些行为,到了傍晚,除了一些重要的地方派了人把守,其他的地方都陷入了北凉士兵的狂欢。

    就在这种时候,夏侯遮带着的部队,趁着夜色赶到了碎云关东面的山上。

    在这一路,不停的有人从碎云关里逃出来。他们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沉重,几乎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

    如今看来,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在战事刚起,普通的百姓就已经撤出来大半。

    且在最后关破时,袁启仁率领着部下,整整拖了北凉一天的时间。

    城门战到城内,城内战到城墙。

    鲜血把碎云关里的每一寸地面都染红了,那些人即使跑出老远,都还能听到关内传出的厮杀声。

    暮色沉沉,站在山坡上,昔日雄壮的碎云关,此刻正四处燃着火焰。

    甲九快速的汇报着情况,夏侯遮抿着唇,眼眸深深。

    他没有料到,碎云关最后还是破了。

    前世的时候,袁启仁没有提前来这里。镇守的将领昏庸无能,谒葛部通过埋在关内的间谍,很轻松的就将这座关城拿下了。

    屠城之后,他们坐拥着丰富的资源,沿着平原四处扫荡。北凉其他两部见到原本已经陷入困境的谒葛竟然捡了这么大便宜,顿时也坐不住了,纷纷派兵与谒葛谈条件,最后三部合兵直取邺城。

    短短时日,大半个中原便沦入北凉铁骑的蹂躏中。

    这一世,他与李惜辞合作,将前世为救援碎云关而战死的袁启仁调了过来,并且告知北凉间谍的存在。

    夏侯遮看着眼前百孔千疮的碎云关,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如果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瞬,他立刻便抛开了。至少,这次与「老朋友」见面的地方,不再是那个荒骨遍野的城下。

    而那个最重要的人,此刻也正在他的身后。

    甲九把探到的北凉兵力分布都清楚后,忍不住低声道:“他们把袁将军下葬了,就是……袁将军只剩下头颅了。”

    夏侯遮眉目冷凝,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甲九无声的退下,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的几人里,有人忍不住呸了声:“这些北凉蛮夷!猫哭耗子假慈悲,老袁要是有灵,估计得把自己给刨出来!”

    另外的人附和:“可不是吗,他们竟然屠城,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还好老袁有远见,人基本都给撤了出来。哎,要不是……也不至于会这样。”

    所有的人心情都很压抑,你来我往的骂了几句,多少也松快了些。

    今夜刮得是北风,血腥味夹杂着烟火的气息,不停的从关内飘来。

    “少将军,咱们?”

    三千人的骑兵停在山谷中,他们身下马匹的嘴里咬着嚼子,蹄上裹着厚布,冰冷的月光从乌云中洒下来,映出暗色的锋芒。

    夏侯遮合上头盔,后面的蓝眸里泛着凉意:“上。”

    那几人眼睛一亮,忍不住都跃跃欲试。

    命令飞快的传递下去,所有人马立刻丢弃负重,暗夜潜行。

    北凉的狂欢还在继续,他们找到了酒窖,搬出所有剩余的粮食,逼迫着大渊的女人在广场上扭动着腰肢。

    猖狂的笑声和啜泣在碎云关的光影处交叠。

    猎须靡坐在正堂,接受着所有人的恭维和祝贺。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是隐隐有着不安。

    “巡防的人手安排好了吗?”

    “阿纳今晚不要喝酒,看着他们守好每个门!”

    “让所有人不要太放纵,这儿毕竟是大渊的地盘。”

    听着他下达着一个个的指令,坐在旁边的谒葛王笑着举起酒杯:“猎须靡,你太谨慎啦!大渊的人已经被咱们怕了,再过两天,咱们直接到大渊皇宫,杀了他们的王!”

    其他人轰然叫好,一个个也跟着道:“王,碎云关都攻下了,大渊其他的男人都像肥羊一样,您还担忧什么!”

    “喝酒喝酒!”

    欢悦的气氛在四处弥漫,猎须靡压下心里的不安,向其他人敬了几杯酒。但没过一会,他还是托词离席了。

    见到他走了,谒葛王有些不快,随即便取代他的位置来招呼众人。

    离开了那处喧哗的宴会,猎须靡看着四周的废墟,思量一会后喊来下属:“那些人怎么样了?”

    下属擦擦额头的汗:“基本都招了,按照他们的位置,城里的粮仓和库房已经找到了。”

    猎须靡满意的点头,那个下属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有些犹豫的道:“还有一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个老头子只要把他孙女放了,他就告诉咱们一条从关里直通东山的密道——”

    猎须靡猛然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