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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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柒面上虽是一片戏谑,目光却寒凉如水,若是换了旁人来定要被这样冰冷的眼神冻住——

    但宁霁玉不会。

    千年前冥府与天庭尚处于敌对中时,他已见惯了陆柒这样的目光,只是如今在陆柒的眼底,除却冰冷之外,还多了一缕连他也参之不透的复杂。

    ……陆柒生气了吗?

    若是从前,宁霁玉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可如今的陆柒,却不单单是他熟悉的天界战神。

    但他也无需看得多懂。

    后颈的临时标记或许于陆柒而言是对乾元的侮辱,但对他来,却是唯一能将二人真正紧密联结的东西。

    比如现在。

    对方平静的心情自后颈微妙的联结传入宁霁玉的脑海,宁霁玉不由得唇角微勾。

    看来,自己还可以再过分一点。

    他日日这般折腾对方,水磨工夫下去,不信陆柒不松动。

    他稍稍欠起身来,将头完全倚在陆柒心口,侧脸贴在陆柒身上,露出流畅精致的下颌线和眼尾一角濡湿的红痕。

    “昨夜不是与将军了,吾什么都可以听将军的么?”

    陆柒冷哼一声,不过倒是并未将人挥开,而是一把抓住了宁霁玉的腕子,指节捏住一截纤细的腕骨,力度之大,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掐碎。

    “那陛下倒是放了我啊。”陆柒懒洋洋道。

    冥主虽法力高深,到底也只是拖着一副坤泽的柔弱身躯,骨骼细弱,肌肤娇柔,腕上立时便印上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疼,你轻点。”眼角原本止住的泪此刻又一滴一滴坠落下来,砸在陆柒心口。

    “现在知道疼了?”陆柒假笑一声,手上动作更重,宁霁玉毫不怀疑,若非自己不是□□凡胎之身,恐怕真要被他把手腕掐断。

    “昨夜偏要拱火惹我的时候怎得不知道疼?自血脉里分出一丝锁链将我桎梏之时,怎得也不知道疼?”陆柒低吼道。

    宁霁玉原本支起的腰瞬间一软,整个人卸了力般瘫倒下去,面上血色尽失。

    冥主的脸色恢复了惯常的苍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便显得他眼角的红痕和在衣领间半露半藏的青紫愈发碍眼。

    “你、你怎么会知道……”宁霁玉面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失魂落魄的神色。

    陆柒轻笑一声,反客为主地将人压倒在身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对方因失神而颜色浅淡的唇,最后停留在对方唇角那一点自己留下的齿痕和血口,温柔地剐蹭了几下。

    “疼么?”陆柒居高临下地将他压制,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有征服的欲念,也有嫌恶的仇视,但更多的,是看人笑柄的无动于衷。

    陆柒好似是在问他伤口疼不疼,但宁霁玉知道,这是问他剥离血肉、化出这样一副枷锁,究竟疼不疼。

    宁霁玉脑海里一片混沌。

    昨夜他自认做得极其隐秘,在陆柒睡熟以后,还给对方施了催眠的术法,这才从自己的血肉里化出这副锁链将人缠住。

    陆柒……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陛下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陆柒慢条斯理道,“毕竟,陛下可是万人之上一不二的冥界之主,只消目的达到就好了,不是么?”

    “不是的,”宁霁玉呼吸愈发急促,纤长的眼睫随之起起伏伏,显出一种别样的脆弱,“吾、吾什么都可以听将军的……”

    “只是唯独这一件不行?”陆柒的指尖挑起身下之人一缕细软的乌发,不紧不慢地绕起圈来,他面上的神色和周身的气息,甚至连后颈处的腺体都太过平静,平静到连宁霁玉都完全猜不透他的意思。

    “只是唯独这一件不行。”宁霁玉迟疑道。

    “陛下的确身处万人之上,”陆柒却是忽而换了话题,原本神色冷淡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只可惜,尚在一人之下。”

    “也永远都要在一人之下。”

    这话时,陆柒甚至俯下身来,亲昵地吻了吻对方被自己弄伤的唇角——

    但他语调里一成不变的森冷,却无端叫宁霁玉不寒而栗。

    二人皆知这是一场以己身为赌注的博弈,而宁霁玉从一开始,便没有赢过。

    不论是眼下这般被人按在身下的姿势,还是在这场博弈中二人并不对等的情感。

    陆柒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拿捏于他,而他所能依靠的,只有外物和本能。

    即便他能永远将人束在身边,也终有一日,要将所有得到的东西尽皆失去。

    “甘之如饴。”宁霁玉并不反驳,对上陆柒的目光时很是平静,似乎未曾为他的话动摇。

    至于这话的真假,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了,睡吧。”陆柒淡淡道。

    “嗯……嗯?”宁霁玉显然不曾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陛下不是今日罢朝么?”陆柒轻笑一声,“方才还要我陪陛下躺一躺呢。”

    罢,他在宁霁玉身侧和衣躺下,甚至伸手替对方掖了掖被角。

    无人知晓陆柒究竟在想什么。

    就连陆柒自己,都不甚明了。

    是怎么知晓那串枷锁的来源的?

    大抵是对方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

    他来到冥府虽不过月余光景,但与宁霁玉之间却是亲近得有些“过分”了,以至于即便被之禁锢了自由,依旧能从中感知到,独属于冥主一人的灵魂和气息。

    方才又看见宁霁玉那样糟糕的面色,他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陆柒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宁霁玉分明对自己做了这样屈辱不堪的事,自己为何还能做到这般平静。

    难道不该想着发泄回来吗?

    按宁霁玉目前对自己予取予求的状态,只消不太过分,想必都会老实忍着吧?

    陆柒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更别提如此事关自由的大事——

    他竟也生生暂时忍了。

    陆柒低声道:“若不是看陛下辛苦……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罢,陆柒懒懒地闭上了眼。

    踝上的链条只在最初冰冷了一瞬,而后便如衣衫般柔软细腻,几乎感觉不到,若非行动仍旧受限,陆柒几乎便要以为对方已然为自己除去这一枷锁。

    头脑飞速转动,陆柒思索着一切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伏在他怀里的宁霁玉忽而道:“不是想将阿柒锁住,不是的。”

    陆柒正要出言嘲讽,踝上的感觉竟当真又减弱几分。

    “只是想、只是想一直同阿柒在一起罢了。”

    以自我血肉里生长而出的,血肉之花。

    “它不会为难阿柒的,”对方的嗓音隔着衣料闷闷地传来,语调里犹带几分细碎哭腔,与平日里刚冷无情的乾元形象相去甚远,“此物为吾之意志和神魂所化,只有戴上了它,阿柒在冥府行走时,才不会为那些游魂野鬼、怨灵恶念所伤。”

    陆柒沉默了一瞬。

    对方的意思昭然若揭——

    宁霁玉知道自己要逃,但觉得自己会遇到危险,所以用此物拴住他,亦是保护他。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这只不过是冥主一个卑劣的借口而已。

    着有冥主气息的标记的人,不论在何处,都不可能受恶鬼侵扰。

    他只是想永远都能知道对方身在何处。

    宁霁玉并不怕陆柒逃跑。

    因为他跑不掉。

    战神要渡过的劫数因他的插手而毁,劫数一日不完,战神便一日不能寻回从前在天界的神格而只能留在冥府。

    而整个冥府,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没有一寸土地能脱离他的掌控,可宁霁玉依旧不放心。

    坤泽的本能正在抬头,柔弱的躯体,终有一日将要难以承载这般庞大的力量。

    后颈的临时标记总有褪去的一日,唯有一串拿不下来的脚链,能永远同陆柒“在一起”。

    “阿柒,不要走,好吗?”冥主的语气近乎祈求,与寻常为情所困之人并无不同,若非对方做出了那等匪夷所思之事,陆柒几乎就要相信,宁霁玉当真如现在这般柔弱无害。

    只是他可不傻。

    “陛下这一套究竟对我有没有用,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陆柒伸手揉了揉他的侧脸,语气温柔,目光却很冷。

    闻言,宁霁玉伪装的示弱,终于消失不见。

    “陆将军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宁霁玉猛然坐起,厉声道。

    情绪激动之下,冥主周身气势暴涨,信香和法力一道奔涌起来,将二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陛下急了?”陆柒嗤笑一声,他虽没有这般强大的灵力,但乾元的信香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且宁霁玉近日消耗甚巨,远没有平日的实力,在陆柒亦放出灵力和信香与之抗衡时,丝毫不落下风。

    反观宁霁玉,因给了自己临时标记的乾元的信香刺激,面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我还没准备逃跑,陛下就急了,”望着对方在欲海中艰难沉浮的脸,陆柒愉悦道,“这一场,是陛下输了,不是吗?”

    被破心事的冥主面色更糟,语气却是异常平静:“吾不知什么胜胜负负,吾只知,成王败寇,古来如此。”

    只消陆柒还在他身边一日,他便是一直不能赢,可也……

    绝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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