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便当做不知道这事罢了

A+A-

    明玥如逢大赦,自然连连点头,抬头扫视了一圈,折柳她们刚出去不久,定是不会那么快回来,双合十好生感谢了一番明珊,逗得她不住发笑,好歹是遮掩着将两只荷包缝完了。

    等几个丫头回来的时候,两人已捧着香茗坐在廊窗下笑着话了,折柳拿起荷包看看,明珊故意缝得不甚完美,瞧着便像是刚做的人缝的,却也完好地做好了一样东西,她并没看出来什么异样,这才舒了一口气,叫玉笛留着侍奉,自己拿着东西去正院总结任务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低下头来不做声,随即便叫玉笛带着杏雪下去玩,两人要会儿话。

    见都退了下去,明珊犹豫了半晌才迟疑开口道:“有一桩事,我不知该不该和大姐姐讲。”

    明玥毫无防备,只是满眼羡慕地看着练武场,只恨如今不能再习武了,便随口道:“你就是。”

    “今日有人托人来与我送些消息”明珊迟疑地开口,看明玥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才慢慢道,“却不知是祁渊公子托我送来的信,只问我大姐姐可好?”

    明玥原本毫无设防,听见祁渊的名字心头倒是顿了一下,随即扭过头来平静了神色,状似诧异地道,“他怎么问到你那里去了?”

    明珊仔细观她神色,心中渐渐了然,装作吞吞吐吐的模样道:“我也不知,许是先前见过几次,我也奇怪,他怎么不向大哥哥打听,也不亲来府上慰问,却要来问我?”

    明玥抬起头,见明珊满腹惆怅颇为不解的模样,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扭过头看着窗外随意道:“怕也是无意的吧。你不必理会他,便当做不知道这事罢了。”

    明珊心中微微一笑,却是点头应了,“哦,我知道了。”

    见明玥神色间略有几分挣扎、尴尬和庆幸,却强自镇定地看着窗外,她便也看向窗外,像是随意嘀咕般地道:“我听祁渊公子才学甚好,如今已有几家大人想要举荐他呢。”

    “哦?是吗?哪一家?”明玥故作镇定地问道,祁渊才学上佳是不假,可若是没有相交甚好的人领入门,只怕离官场还遥遥无期。

    平远将军府是武将出身,隔行如隔山,如何能助得他一臂之力?能与他寻来先生,自幼教导,时时关怀吃穿已是不错了。

    明珊皱起秀气的眉头来,想了一会儿才犹豫道:“像、像是付家”她顿了片刻,连忙又道:“是了。便是去年菊花诗宴上摘得魁首的付家姐家。”

    付家?

    明玥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并未听祁渊与付家有何联系,难道当真是付大人看中了祁渊的才名,惜才之下才将他推出来?

    她还在思索,明珊那边确实低笑了起来,“祁渊先生若是好了,姐姐也定然高兴。只是姐姐如今婚期在即,不好与外男接触,不若我去”

    “不必!”明玥吓了一跳,连忙喝止道,转过头见明珊满脸无辜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又是一软,顿了顿才尴尬道:“到底是外人,你一个女儿家怎好去见?此事不必多在意,想来不过是他寻常问候罢了。”

    明珊垂下眼睑来,闷闷地道:“珊儿知道了。”见她情绪不高,明玥也不好多什么,刚想着如何开口将这事给揭过去,却听明珊道:“可若是长此以往,于姐姐的名声到底有碍,不若咱们送些银两与他,叫他好生进学不必多想,一来也全了这份情义,二来也叫他知道如今总是不好多问姐姐什么了。”

    明玥听见这话,禁不住头大,自己这个三妹妹跟在母亲身边学东西也学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开窍呢?

    祁渊何等人品,送些银两过去岂不是打他的脸?以他的傲气,怎么会接受?

    她虽然并未对他产生过什么别样的思绪,可是这样的事也是不会做的,父亲母亲在祁渊成年后已经渐渐地淡了来往,祁渊除了那日的冒犯,其余时候都很是本分守礼,想来是一时情急罢了,若要这般去做,可不是伤了情分?

    她无奈地低叹一口气道:“你不必理会这桩事,我自会处理的。日后若再见了他,只消客气过去便是,不必多谈什么。”

    明珊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道:“是,明珊明白。”

    完了话,瞧着天色已经不早,明珊还得赶着正院去,明夫人的教学不是塞鸭子似的,而是叫她明白在一言一行、寻常事物中了解巩固消化,从而成为本能,是以晚饭这样的场合也是要去的。

    明珊带着杏雪告辞离去,明玥才低低地舒了一口气,看着窗外金乌西坠,斜阳漫天,无端竟生起了几分愁绪来,她从未为了这等事情多想,如今却不得不想了。

    祁渊点了付姐的诗作为魁首,让付家在庆和公主面前很是得脸了一回,那付大人究竟是报答呢还是两人其实早已经有所来往?

    她沉下眉头来半晌没有言语,折柳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诧异,今日三姑娘在时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这会儿竟成了这模样了?

    玉笛大大咧咧却是全然没有在意,只是喜滋滋地跟明玥道:“姑娘可知,今晚有什么好吃的?我听厨上的许大娘,虽非节气,可还有饺子上桌呢。”

    明玥满腹思绪被她搅扰了个干净,忍不住失笑,拧了拧她的鼻子轻哼道:“你这丫头,知道有自己爱吃的就忍不住了吧!”

    玉笛嘿嘿地笑着,“也不知怎么地,奴婢就爱吃这一口”

    主仆笑着玩闹间,时间便也很快地过去了,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待过晚饭时候之后,明夫人才把明珊放了回来,松快半日果然进益极大,布菜什么的都明白了不少。

    待她回了凝紫斋后,不过多大一会儿,一个人影便从后院的门出去了,看门的抬眼瞧见是大满,忍不住笑骂道:“你这憨脑袋,大半夜地往哪儿跑?莫不是有了什么相好?也是,岁数大了,是该找媳妇了。”

    大满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却在他身边冲了出去,那看门的知道他素来秉性单纯,也做不出什么事,顶多是去买些好吃的过会儿就回来了,时不时还与他们分些来孝敬,便也没有理会他任由他出去了。

    他出了平远将军府门口的街道,一溜烟地往城中跑去,跑了半个时辰,才拐入一条巷中,来到一处宅院门前。

    那门前简单地挂着两个风灯笼,上头写着祁字,拍了拍门不过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

    祁复打开门来见是他,不由得诧异,“你怎么来了?”他跟在祁渊身边多年,于明家的仆人事情也有些了解,是以认识他。

    大满也不话,只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塞到他怀里便转身跑开了。

    祁复险些被他推了个踉跄,堪堪站定时大满已经跑走了,口中嘀咕了两句低下头来才看着怀中是个荷包,捏了捏里头竟还有纸张的质感,一时摸不准是什么,却知道不是给自己的,连忙关上门走进屋子里。

    祁渊正在灯下描贴,垂着头,一缕发丝垂在肩上,灯火照映他的鼻梁和眼睫,在皮肤上投下暗暗的阴影,却似一幅画一般好看。

    祁复走进门来,双呈上东西,低声禀道:“公子,这是将军府大满送来的,不知是何物?”

    听到将军府,祁渊的笔便停了下来,抬起头来眸中掠过一抹喜色,“果真?”见祁复点了点头,这才垂目去看,只见那是一个大红色的荷包,针脚也不甚完美,却也做得还算可以,接过来察觉里头的异样,便抽开束口,将里头的纸条拿了出来。

    半张纸裁成的信上字迹不多,只堪堪写了两句话,“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目光触及那两行字,祁渊当即浑身一震,却似半个身子都浸泡在了热水中,又顷刻间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难以言喻的感觉。

    祁复茫然不知,只是瞧见祁渊霎时间便白了的脸庞,登时便知道不好,讪讪道:“公子,大姐如今已有了赐婚,咱们还是”

    祁渊抬起头来,脸上不出是喜是悲,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半晌之后才放下信封,旋即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是,她都有了赐婚,我还能如何?”

    胸腔中像是被人猛锤过一顿似的,他捏着薄薄的信纸,想攥在掌心里却又舍不得,仿佛那些情意都会就此烟消云散一般。

    他若是高官显贵该有多好,又或者他极负身家又该有多好?她不必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更不必被诸多流言蜚语围绕,他愿意给她一个和乐安宁的世界,让她就此无忧无虑,只在自己怀中静好?

    猛然间抬起头来,面前祁复的脸却似和谁重合了一般,耳边还传来他絮叨的话语,“公子如今要紧的事是重振家业,叫老太爷在泉下有知,祁家兴旺,大姐实非良配,这心思还是断了吧?”

    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将那信纸放在边的暗格中,半晌才抬起头来,脸上似是已经平静下来,只仔细去看的时候还能看到他下巴处的些微踌躇,声音却已恢复了宁静,“嗯,你的是。如今要紧的不是这些。”

    祁复还没上两句,却见祁渊已平静了下来,心中不禁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半晌不知道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微叹了口气,低声道:“的去给公子烫壶酒来。”

    着便转身出去了。

    屋里又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好久,祁渊的目光才从几乎要从书本上跳跃出来的文字上移开,微一侧开,落在桌角处放着的那枚荷包上。

    大红色的锦缎面,认真的针脚,还有上头绣着的紫藤萝花纹,那是象征着绵延多子的图样,常用来绣在新嫁娘的裙摆处做装饰用。

    而明玥身为名门贵女,将门之后,喜服裙裳上定然会绣龙凤呈祥和百福图,这荷包上的紫藤萝孤孤单单地一枝蜿蜒,却似在诉着爱而不得的情丝难斩。

    京城之中有人喜有人忧,九王爷失踪一事告一段落,竟还有官员异想天开上奏,九王爷是被人掳去,又有人九王爷是自己走的,只为远离世间纷扰,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总之此事是极大地开阔了京城人民的思维力量。

    而在这样喧嚣的声音中,明玥敏锐地发觉实则朝廷查访九王爷下落的力度变了,因为明德归家的时候越来越早了,皇帝是想就这样不了了之,还是暗中另有行动?

    想及皇帝登基那几年的流言纷纷,她皱了皱眉头,不再多想下去。

    镇南侯府似是也因此渐渐地开始重新准备起世子的婚事,可苏钰却是一向闲不住的,镇南侯府为了避免名声,极力压下苏钰离京的消息,却还是被人给透露了出来。

    明璟闻之怒不可遏,“我去把他抓回来!”岂有此理,婚期不过两月,他竟然还有心思出门,难不成是想逃婚?

    一派纷纷扰扰中,明玥就显得平静多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静下心来双耳不闻窗外事,仿佛的这些事情跟自己全然没有干系一般。

    明德和明夫人对视一眼,却并没有什么,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只是莫名的却不像是发自内心的一般。

    而在这期间,明家也十分忙碌,明夫人时常去宋家走动,宋老夫人的态度也从刚开始的有些漠然到后来的转圜,心下已经默许了明璟和宋语墨的婚事,宋阁老送往外放儿子的信也收到了回复,上面表达了闻此喜事的欣喜之情,唯盼女儿余生幸福,此门亲事若是好的,他们别无他话,另又女儿代父在京中行笑道,他们远在外地虽不知京中状况,但知父母疼爱长女之心,全权由父母做主之类的话。

    如此一来,明璟与宋语墨的婚事已基本上定,虽还未对外公布,可与两家来往密切的,也都知道了大概,只是明玥的婚事是皇帝赐婚,耽误不得,所以兄长的婚事只能放在妹妹之后了。

    儿女的婚事接踵而来,明夫人忙得如同陀螺一般,明珊跟在其后也料理家务并无闲暇,是以整个春天过去,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