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赏赐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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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德完了这话,倒是没有多什么,只是扭过头去叫折柳传人进来,明玥狐疑回头去看,不多时便走进三个人来,俱是明德身边的长随厮,还有一个明义。

    三人中捧着或长或短的盒子,整整齐齐地立在当中,因是大姐闺房,虽然是正厅,三个人也是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前方两步距离的地上,动也不动。

    明德呵呵笑了两声,站起身来走到一个短盒子跟前,侧过头来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招了女儿近到身前,轻轻脚地打开盒子,献宝似的笑道:“你瞧。”

    明玥探头去看,却见那方黄花梨木雕花镂空盒子里头,铺着一层华美柔软的黑色绒布,上头放着一柄短精悍的匕首,刀刃锋刃无比,在灯光下都闪耀着慑人的寒气,却又因刀兵上的镶金红包显得并没有那么的骇人。

    明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先帝奖赏父亲平定淮西乱党,赏赐的匕首么?”

    明德摸着自己几根胡须,眉眼中不无得意,点头道:“正是。这匕首乃是宫中藏物,削铁如泥,吹发可断的匕首,且刀刃为精铁所制,用来行刺是最好不过,沾血既无。”

    明玥面上的惊愕已不知道什么好了,面前站着的三个人面色死板,像是没听到明德炫耀似的口气一般,浑然当做自己没了耳朵。

    再到下一个却是一柄短剑,剑身秀美,犹如一泓秋水,比之庆和公主所赠的离华剑也不遑多让,自不消,也是名器一件。

    行至最后一个的时候,明显瞧着那盒子略宽,明玥沉默着,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明德轻轻脚地打开,像是怕惊着了里头的宝贝一般,打开来看,只见一柄宝刀横躺,散发着威严浑厚的气质来。

    “这刀,你识得的罢!”明德微微舒了一口气,低声道,目光看着那宝刀,似乎还有几分舍不得一般,“这都是为父给你的压箱底。”明义脸上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抽搐了片刻又恢复了古井无波。谁家当爹的给女儿这样的压箱底,将军也太

    明玥看着眼前的散发着慑人气息的宝刀,半晌不出话来,这刀是明德年轻之时驰骋沙场,斩杀敌人无数,并亲自斩杀北疆叛军胡烈王的宝刀。

    如今常年未曾出征,这把刀便一直放在将军府中,明德闲来无事时候还时时擦拭,很是珍爱,却没想到也舍得拿来给她当嫁妆。

    “这把刀上可斩忤逆王孙,下可斩不良庶民,是先帝所授恩赐,此刀送给我儿婚后防身,若有人敢欺负你,便径自砍回去,有为父替你兜着!”明德豪气干云地道。

    明玥默然片刻,她脾气暴烈是不假,可不代表她随意就能挥刀向人,张开口刚想些什么,见明德一脸兴致冲冲却还有几分舍不得的模样,转念一想,若是日后有了缘,再将此刀送回来便是了。

    眼下还是不要打搅他满腔父爱的散发吧。

    她笑了起来,依偎在父亲身上,低低地笑道:“多谢父亲,女儿知道了。”

    明德拍着女儿的肩膀,点了点头,这才挥叫人去将东西好生放置好,最好不要让夫人知道。

    明义颤抖了一番脸部肌肉,只得应承,转身退了下去。

    明德扭过身来,看着女儿娇艳的面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了一会儿话,仿佛是怕再得深入了要勾起伤心老泪,连忙匆匆忙忙而去。

    明玥送走父亲,站在门口伫立着,望着父亲的背影,明德步伐向来很快,行走之间步履带风,全然是杀伐决断的大将军,可此番从女儿院落中出去,步履却不知为何缓慢了不少,还抬起头来看看天再低下头,仿佛是叹了口气才缓步远走。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住鼻子里的酸涩,扭过头来见折柳和玉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才道:“此事不许出去,尤其不可教母亲知道。”

    折柳和玉笛连忙答应,开玩笑,若是让夫人知道,只怕更要闹得天翻地覆,将军畏妻,还不是老老实实地挨收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盼姑娘成亲之后能少些火爆脾气罢。

    匆匆忙忙过了两日之后,还有半个月就要成亲了,将军府中喜庆的氛围愈发地浓厚起来,只是镇南侯府中满目红艳之下更显威严隆重几分,百年侯府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而正院之中,苏霆和苏夫人相对而坐,外头的丫头们将厨上送来的新鲜瓜果端到梢间去切好才送到正房之中。

    老爷和夫人不管如何,每日总是要下上一回棋的,这个时候等闲不得打扰,屋子里静谧安然,外面的知了声都低弱许多,夏天诚然是快要过去了。

    地上还留着些许残留的热气,灼得人裤腿处微热,侯府之中高大的银杏树高耸而起,投下一片阴影来。

    丫头仆妇们穿梭悄无声息,苏霆夫妇二人执棋子静思不语,一切都笼罩在安然的寂静中。

    过了好一会儿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立在门口的大丫鬟素屏抬头望了一眼,瞧见是南园三房老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顷刻间却是隐下脸上的情绪,待苏霖行至跟前的时候迎上前去行礼道:“三老爷安。”

    苏霖急匆匆而来,脸上颇有几分涨红,似是急走导致的红晕,周身都似昭示着他此刻颇有些心焦的状况,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素屏虽然恭敬有礼,却站在当中挡着进屋的路,不免心下有几分不高兴。

    “我来见大哥。”

    素屏眉头微微一动,这位三老爷原先来禀报都恭敬有礼地称呼侯爷,今日这般火急火燎地称了大哥,她在苏夫人身边待了二十多年,总共不是笨的,随即笑道:“那奴婢这就去禀报侯爷,还请三老爷在此稍候片刻。”

    不管是谁,没有通传也不得进屋,尤其是在侯爷和夫人对弈的时候,这是侯府上下都明白的规矩,任是谁呢,三老爷这般火急火燎,又搬出亲情来看样子是想让她知道此事的要求,那她便只能去通传。

    掀开竹帘子,往里头走去,却也没走多远,立在正厅和偏厅的屏风侧,低声道:“启禀侯爷,三老爷求见。”

    苏霆正在执子下棋,闻言没什么,只是眉头动了动,旋即语气轻松地道:“叫他先去侧厅等着,我随后就到。”

    素屏早知是这个结果,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来。

    苏霖在门口站着,心口颇有几分不高兴,片刻素屏走了出来,他抬头看着苏霆并未跟出来,心头便有几分怒气上涌。

    “回三老爷,侯爷这就结束了弈棋,还请三老爷侧厅稍候片刻,侯爷随即就到。”素屏低声答道。

    听是在弈妻,苏霖便是想发火也不知道该怎么发,谁知道这夫妇俩什么时候下棋呢,可偏偏下棋的时候不结束不肯走,而他却又碰到了这个当口。

    暗道一声晦气,他点了点头,随即一旁的厮便领着他往侧厅而去,侧厅在正屋一旁,一边是桥流水,一边是池荷花,若不传唤,寻常不会有人上来,冬日有雪夏日有风,凉爽宜人,此刻放下了竹帘子,里头更显幽静。

    苏霖负在侧厅里来回踱步,只想着心里头的事情,面容上不由得颇有几分无奈和焦急,待转到第十六圈的时候,才听见脚步声从台阶处而来。

    “弟弟这是怎么了?这侧厅的地都让你给蹭光了。”

    苏霖回过头去,只见一身褐色常服的苏霆负而入,一边抬推开挡在眼前的帘子,一边拾阶而上,口中淡淡地道。

    仔细看苏霆,与苏霖长得并不如何相似,实则苏家三兄弟中,还真的只有苏霆长得与先前老侯爷很像,又是嫡子,老侯爷看重得很。

    如今儿子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苏霆瞧着却似并没有多么老去,还跟一个美男子似的,瞧着温文尔雅,十分好看。

    也因了这副皮囊,和他素日的为人,所有人都苏霆素日和善,可他却是见过苏霆年轻时暴怒的模样的,心中如何能够觑!更何况又是以苏家族长和镇南侯爷的名头在此,更是养尊处优,气自贵华。怎么什么好事都落在他头上了?

    他忍下心中的一股怒怨之气,先是上前行了礼,接着才抬起头来道:“兄长还有闲情逸致?可是不知家中出了何事?”

    丫头和厮适才都送了茶水过来,苏霆慢步走到桌案前头,随即坐了下来捧着茶盏轻轻吹了一口,问道:“侯府中一概无恙,南园之中若是不由你那位姨娘兴风作浪,又能出什么事?”

    苏霖脸上一臊,颇有几分尴尬,他知道,这是苏霆知道了南园素日发生的事情。勉强人过这一遭,才抬起头来道:“哥哥教训的是,可眼下却是比这还要重要的事情。”

    苏霆呷了口茶,见他还是这般急切,不由得放下茶盏来抬起头来看着他,也表示了几分疑惑,“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大惊怪的。”

    “哥哥有心做富贵闲人,可却不知老家出了事?今日我收了老家来的一封信,大哥在老家又纵奴行凶,被人给告了,连官职都没有了的人,居然还敢这般猖狂?”苏霖满面通红,看样子气的不轻。

    闻言,苏霆倒是眯了眯眼睛,半晌没有话,过了好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眼下是如何?”

    苏霖咬着牙,轻哼道:“我们在京中不知,大哥在老家过不下去,却不知道又存的什么心思,纠集了一帮耄老,什么当日分家不均,闹出些事情来,还口口声声要重新分家。”

    别看他已是个四品官,可也怕这大家族中的分家,尤其是这种亲兄弟的事情,还是自己大哥那种人的事情,他简直连沾也不想沾。

    当日老侯爷过世时,清楚明白地规定了分家的细项,苏雷为长兄,当时在京中又未考上官职,便回到老家主持老家家业,而苏霆作为侯府嫡子,自然名正言顺地继承了镇南侯府,而苏霖虽为庶子,却才华不错,年纪轻轻就考上了进士,在苏霆的作用下,顺理成章地留在了京中为官。

    若镇南侯府原本是可以给苏雷捐个官,可苏雷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从便没什么大本事,懦弱不堪大用,老侯爷思来想去,与其让他在京中过看别人富贵的日子,还不如让他在老家安生度日。有镇南侯府的名头在,也能过上富贵闲散的日子。

    这一番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只可惜苏雷真的在没本事这方面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镇南侯府苏家在老家谁人不卖一番面子,可他偏偏又把自己做的人人不喜,好在是使银子有效,兜住了不少的事情。

    “分家?”苏霆也颇觉好笑,随即好整以暇地往后靠了靠,低声道:“如何分家?”

    苏霖抿了抿唇,忍了忍才道:“我派去的人将此事给压了下去,到底哪些耄老也不会如此糊涂,只是却不知他是怎么回事,竟然家中如今不好待了,想举家上京!”

    苏霆闻言便笑了出来,“想来也好,我们也是多年未见了。”

    苏霖原本是侧着身子话,听见这话,霍然转过身来扭头看着他,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自己的这位哥哥可是站着话不腰疼,他是镇南侯爷,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便是有些翻了脸,别人也不敢什么。

    可大房一家人最擅的就是胡搅蛮缠,让人烦不胜烦,他可不想见到这么一家子。

    他憋红了脸,“二哥倒是心肠软,却不知当年他回永州时,将侯府多少金贵东西险些拿走。来去家贼难防,难不成这以后还要这般么?”

    苏霆轻轻地蹙了蹙眉,开口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他也有了儿女,都快有孙子的人了,怎么会和先前一样?三弟多虑了。”

    苏霖见苏霆油盐不进,怎么也不开窍,急得无法忽而却福至心灵,上前一步大声道:“纵然二哥相信大哥为人,可是如今大侄儿的婚事在即,这婚事多么周折别人不知难道弟弟还不知道么?难不成要在这当口,叫他们来横岔一杠子?不准就是知道了侯府中有此大事,才想来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