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没有殃及自身都是好事
离开萱兰院,顺着后门往自己院子里而去的时候,在路上听见脚步传来,停下扶着轮椅的,扭过头去看。
贴身厮康宁走了过来,见苏锐在这儿等着,上前行了礼便推着他的轮椅往屋子里走去,一边低声道:“少爷猜的没错,老爷没有去绮雯轩,而是去了书房独睡。”
苏锐缓缓地点了点头,没再什么。
绮雯轩的杜姨娘打的什么主意,并不难猜,他为何要制止苏锦的话?无外乎是不让她们借着这个势头去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若是嫡房被压制得不能抬头,于谁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绮雯轩中,花开富贵牡丹玳瑁屏风旁,杜姨娘的脸气得铁青,几乎和旁边的一株吊兰同色了,“什么能体现我大度知礼,这番气受的!老爷也不来这儿了!”
去书房睡,八百年没有见过的场面了,她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王福家的心中惴惴,事情若是按苏镶的推算,原本是没有差错的,便是苏锦将看见苏镶的事情出来也不怕,有杜姨娘哭哭啼啼,又没有证据,只会让苏霖愈发觉得嫡房无理取闹。
可谁知道竟然跳出来一个苏锐,一直都闷声不响的,突然开口,连她也猝不及防,到最后苏霖听在耳中,心中又带了对苏锐的歉疚,对杜姨娘的话自然持了怀疑态度,心中怕是也有几分相信是苏镶故意放的蛇下的药了。
如今去书房睡便是最好的证明,不过也好,没有殃及自身都是好事。
见杜姨娘依旧气恼不休,王福家的重振了精神,缓声劝慰道:“姨娘不必生气,总归是躲了过去,这还有大半个月呢,何愁到时候没有法子。”
侯府喜事,作为足三房总是脱不了干系的,即便不能待客,总有灵的知道三房是妾室受宠,那到时候活络的便多了。
再者,若真都是名门勋贵,也不会有什么与侯府庶子有什么来往交情,除非官场上的,那就足够了。
只要到时候侯府世子和世子妃有了孩子,这不准就更是要分家的,世子那般品性,世子妃又是如此,还不知道侯府的日子过得如何呢?指望那些做什么。
还不若牢牢抓住自己现下有的,以图后日才是最好的。
了劝了好一会儿,杜姨娘才慢慢消停下来,不再多。
此事就这么过去了,萱兰院里养病,绮雯轩里清净,一时南园内宅倒是安生,只不过过了两日之后,侯府中派人前来询问,知道孟氏生病之后,侯夫人亲自来瞧了一趟,又送了好些补品药物,乃至新的衣裳绫罗绸缎来,这才走了。
赶上这么一回,绮雯轩便是心存怨怒之气,却也不敢再多事什么了。
再转回平远将军府,眼看着婚期在即,上上下下愈发忙碌,明玥却时常将自己关在院落中,也不怎么出门,便是明珊有时前来也避而不见。
众人都不敢置喙,只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人,便不再多什么,只在无人处时,明玥低头看着中的瓷瓶,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什么。
她虽然应承了要嫁人,圣旨在上,已到了如今的地步,她并没有回头的余地。
可却不代表她就甘心这样永远被困在这样一桩婚事里,如何去把握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实则心中有数,当一个纨绔子弟名头上的空头妻子,她并没有那么大度的胸怀,她还有自己的生活想要过。
哪怕以后不能再以真姓名示人,不能以将军府为家,可天地阔大,山高水长,她总有自己的立身之处。
无论苏钰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不能因此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待成婚过后,过些时日暗中布局,以假死遁身,去外头寻另一方广阔天地,又有什么不可?委身于一个并不喜欢的人,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暗中寻访程婉婉的下落,不知怎么的,她总是觉得程婉婉并没有死,有这么一桩,想来苏钰也不会过多阻拦。
而一个已经死去的镇南候世子妃,再也不会有人怀疑。
她攥紧了中的瓶子,像是那就是她日后的期望一般,她抿了抿唇,将东西安生妥当的放好。
正在欢喜的时候,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她皱了皱眉,放好东西后转身往正厅而去,不过一会儿,折柳便喜气洋洋地走进了房中,满面带笑地道:“姑娘,姑娘,快出来看啊,这个妆奁台子可真是好看,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样式。”
一个妆奁台子罢了,有什么好值得大惊怪的?她皱了皱眉,没有什么兴趣。
却无奈折柳兴头很足,满脸高兴地连拉带拽地将她请出了屋子外头,却看外头的院落里正正地放着一个妆奁台子。
是妆奁台子又觉得不像,那东西整体雕刻成一朵莲花形状,莲瓣栩栩如生,中间嵌着一面青铜大镜,几可照人半身高,便是离得远也能瞧见衣裳上的花纹,放在日光下更是晶莹透亮,折射出灿烂的光芒来。
最稀奇的是,那莲花妆奁台整体都不知由什么颜料刷制而成,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雅芬芳,浓艳淡粉,处处都是十分合宜的色泽。而那木头上也镌刻了不少名贵宝石和镀金嵌银,只这一台妆奁柜子,都价值不菲。
便不论这是嫁妆,寻常的东西也够人惊叹好一会儿的,明玥纵使再不闻不问婚嫁之事,心中也不由得赞叹了两句。
院中诸多丫头都凑到廊下看着那东西窃窃私语,赞叹不已。
一旁前来送东西的人躬身笑着向一旁的明夫人行礼道:“夫人安好,这是我家世子亲命的前去各地寻找艺好的师傅打造的,总算是在清河府找到了一个能人巧匠,做出这个来。”
明夫人眼中带笑,面上极为欢喜,便是她阅历半生,这样好的东西也是头一次见,顿了一会儿才笑着道:“难为世子有心。”
“此物便作为聘礼之一,因了耽误些时日,这会儿才送到,还望夫人不要见怪。这台子还有一番技巧在里头,夫人和姑娘请看。”送东西的人轻轻地笑着道,一边走上前去,轻轻的拉开其中一个抽屉格子,那莲花却似要绽放出来,转动了起来,露出几个屉格来,轻轻一按又收了回去,引起众人又是一番潮水般的惊叹。
“崔使官的哪里话?这等用心,我自是知道的。还望使官回去回话,多谢世子和侯爷及夫人的用心。”明夫人缓缓笑着,叫身旁的弯刀赏了喜钱,这才叫人送了出去。
明玥听了这话也大概齐明白了,半晌也没什么,一旁的丫头们喜笑颜开,不住地话。
“这台子可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
“可值不少钱呢吧?天爷菩萨,莫不是神仙做的?”
“瞧瞧那刀工,像是浑然天成似的,那上头的宝石金线也是顶真的,都道镇南侯府百年世家,果是出不凡,令人惊叹。”一个颇有文化的丫头由衷地赞美道。
明玥眼角抽搐了一番,顿了顿之后不予置评便转身往屋子里去了。一旁的折柳连忙叫人好生地抬了,放在偏厅中去,原先夫人给姑娘备的妆奁台子眼下可是用不上了,还得好一番收拾和挪动呢。
人群熙熙攘攘,一边“可别碰着磕着了”一边齐心协力地将这东西给好生地挪到偏厅去,人群散去后,才见后头还站着明珊主仆俩。
杏雪何曾见过这样的东西,早就是不知道什么好了,明珊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浮起许多艳羡来,这样的东西她怕是没有福气能有。
镇南侯府到底是不一样,这样一门亲事,看来也不全是坏处。
“我的老天爷,这可真是神仙用法术才能做出来的不是?”杏雪喃喃自语道,明珊闻言,心中的那几分艳羡登时便散去不少,满眼恼怒不已,顿了片刻,才冷声道:“你这般羡慕,不若大姐姐出嫁了,便把你也当做陪房送去,好去侯府享福吧?”
杏雪一个激灵,顿时讪讪地住了口,低声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还望姑娘恕罪。”
明珊咬着牙关,才没有再出什么来,只是见明夫人往屋子里去了,怕是有体己话和女儿,便不再上前,转身往外走去。
明夫人进了里屋,见屋子里一片大红喜色,入目灼灼,便是连墙上的宝剑和其他的东西都少了不少,显得些微有些空荡,心中不由得一酸。
如珠如宝的女儿疼爱了十几年一朝嫁人,怎能不心酸?
转目一望,见女儿侧身坐在一旁,神色淡定从容,明夫人又觉得这鼻酸是不是来的有点太早了?
“这妆奁台子可真是不错,苏世子也算是有心了。”她半尴不尬地开了个头,明玥闻言只是轻轻地抬头,神色中看不出波动,半分羞怯的面容也没有。
明夫人心里干干地笑了两声,也罢,她这女儿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么?便是个如意郎君的亲事,也不见得她就能羞怯柔婉,一朝改了性子了。
“过两日便要出门子了,镇南侯府中虽然嫡亲一脉只有世子一个,也没什么姑嫂问题,可到底是世家大族,也不能轻忽了,你要好生持重地做媳妇,掌家业。”明夫人走到女儿身边,见女儿起身行礼后拉着她的坐下,一边低语絮叨。
“你不是珊儿那等柔弱的,见事也明白,有侯爷和夫人照看着,想来也不会有人欺负了你去。我心里头是明白的。”一早苏霆和夫人就传话过来,若是明玥进门,当即便交出管家之权,不会置喙半句,想起老两口在朝中威望甚重,出这样的话来无非就是让他们放心,肯为儿媳这般让步,也实属不容易。
明夫人一开口就有点眼泪汪汪,拿出绢帕擦了擦眼睛,这才接着又道:“先前的事情我瞧得明白,你便是不必学什么管家理事之权也能够做的很好的,可侯府一旁还有个三房挨着住,听那里头倒是有几分不太平,不过也好,想来也到不了你跟前去,但人情来往总要多思多想的。”
明玥听在耳中,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半晌之后点了点头,“母亲的我都知道。”
明夫人见她终于肯开口,才放心不少,点点头道:“你与珊儿不同,性子要强,虽然侯爷和夫人也会疼爱,可到底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要知道这世家大族里,别的也就罢了,这内宅段也是多得很,多多提防才是。”
明玥抬起头来,看着母亲,眼角眉梢中多了几分平稳傲气,“我若能降服,自不会有什么猫腻;我若降服不了,该来的自也躲不掉。”
见明夫人面色发白,才想着怕是有些吓着她了,顿了顿又道:“父亲已将一部分飞骑卫给了我,我总不会吃亏的。”
明夫人张大了口,不知道什么好,实在觉得自己来寻女儿些婚嫁前的私房话,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镇南侯府在京中,离平远将军府也不远,便是打马驰骋不过一刻钟就能到,车马大轿也大半个时辰就可以,便是明玥在镇南侯府中有个什么闪失,将军府就能即刻得了信,杀过去替她撑腰,这些害怕家长里短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想到这里,她倒是有些释然了,顿了片刻后点点头道:“你的也是,是母亲多思了。”
明玥见母亲摁了摁眼角的泪,情绪又恢复了正常,心中又起了几分不舍之心,俯身搂住了明夫人的腰身,突如其来的温情和柔软倒让明夫人来了个猝不及防。
怔然片刻才缓缓地笑了起来,轻轻地拍打着女儿的肩头,微微摇动着身子哄着,就像是她还的时候常常抱在怀中的那副模样。
哪儿有大姑娘不怕嫁的,她到底还是多想了。
“若是女儿做的有什么不对,还望母亲担待,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和母亲住在一起了,母亲定要保重好身体,还有父亲,哥哥”明玥鼻尖有些略酸,埋在母亲怀中良久才开口道。
明夫人的眼泪顷刻间便落了下来,搂着女儿的肩,哭笑道:“傻丫头!嫁过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怎么还能和母亲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