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面色微微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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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姨娘带着人和东西一路行至萱兰院,院子里头虽不闻人声,却是从里头透出来的慌张无措气息,正门都少人看守,径自便走了进去。

    院子里站了几个仆妇和丫鬟,低头窃窃私语不知道些什么,屋子里透着灯火,还传出一声苏锦微微的哭泣声,“娘”

    听着那般哀切,自是知道孟氏颇有几分不好,杜姨娘与王福家的对视一眼,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随即便隐没而去。

    踏步行到院中时,那几个丫头才看见,瞧见她的身影面色变了几分却也不好阻拦,待杜姨娘快走进屋子里时才有人回过神来大声禀报道:“姨娘来了。”

    里头孟氏躺在榻上,面色灰白双目紧闭,一旁的桶里还有吐出来的秽物,而苏锦坐在榻前,面上带泪的拿着锦帕擦拭她的脸,苏锐坐在轮椅上,双目紧紧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隐在袍袖下的紧紧攥着,而苏霖却坐在窗下的炕床上一言不发。

    一旁还站着几个仆妇,俱是孟氏带来的陪房,原先还不止这些,只是瞧着三房之中孟氏的地位也不过尔尔,背主而去。

    听见传报,苏锦本是哭着的脸色倏地收了眼泪,抬起头来满目恼恨,苏霖也抬起头来却正好瞧见女儿的神色,心中一动,面色微微沉下来。

    而苏锐却是突然神色平静下来了一般,默不作声,也松了开来。

    珠帘响动,未见人先闻其声,“姐姐怎么样了?可是好了?玉娘,快些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里熬些补汤来,大夫呢?大夫可到了么?”

    苏锦心中几乎冒起火来,暗暗地唾骂了一句,“假惺惺!”

    话间,杜姨娘便走了进来,几个仆妇很是灵的将她拦在了病床外头,不叫近前,杜姨娘一进门就闻见秽物的气息,又是一房间的药味,本就没打算进,只是见众人身形整齐,颇有几分维护孟氏的气派,心中大恨,只是脸上露出几分委屈之后,才默默地走到了苏霖身边站好。

    “听姐姐身体不好,老爷也急匆匆来瞧,妾身放心不下,才带了点人参过来瞧瞧。”杜姨娘轻轻地着。

    苏霖点了点头,眼底颇有几分阴翳,瞧见他的神色,杜姨娘就知道自己适才的情形是落入他眼中了,得意地扬起了眉头。

    正在话间,却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绿绦踏脚进了房间,大夫便随在身后跟了进来,先是见了礼,随即便上前问诊看脉,见孟氏这般虚弱,心中也是不由得一惊。

    他是做惯了这等豪门大户官眷之家的差事,先前只是略有听闻苏家三房大夫人身子不好,当家内宅中都是一个姨娘做主,不少人都暗传苏家三老爷宠妾灭妻,他还不能确认,如今瞧着正房夫人在床上躺着,神色很是不好,多是忧郁愁苦的病状,而苏家大老爷身边立着个貌美妩媚的女子,看来这传言却还有几分真的。

    他凝神细细诊脉,过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来,半晌之后才扭过头去面上露出迟疑的神色来,又问了身旁的仆妇,夫人今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后,才抬起头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扭过头来向着众人道:“夫人这是本就体虚柔弱,内里亏损,又受了不的惊吓这才致生病。”

    苏霖舒了口气,刚要问什么,却看那大夫沉吟片刻又道:“只不过眼下脉搏急促,脾肝极虚,却像是其他的毛病,夫人该忌口的伤胃东西今日却吃了,才致使如此。”

    “伤胃东西?什么伤胃的东西?”苏锦睁大了眼睛,孟氏身体不好,饭菜上一向精心,自己有个厨房苏霖也没什么,那里头的都是孟氏的陪房,对孟氏颇有几分忠心,怎么会?

    一旁有个仆妇连忙跪下来道:“奴婢是掌管夫人吃食的,一向是避用伤胃的东西,怎么会如此?”

    大夫捋了捋下巴的胡须,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罢!老朽先去开药,待夫人醒过来之后再。”

    这等家宅阴私,他还是莫要插的好。

    苏霖眉头拧成一团,适才听见大夫的话,他心中就有几分不快了,弄来弄去竟然是这样的情形,好在没有什么大事,便舒了一口气。

    同大夫道了谢,又叫人封了银子才叫人出去抓药,回过头来刚要话,却见苏锦双目赤红,面上愤恨不已,竟是激怒之状。

    “父亲!今日有人瞧见,是二妹妹遣人往萱兰院里放蛇的,还有母亲的饭食,也有人瞧见她往厨房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苏霖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杜姨娘也瞪大了眼睛,心中只暗叫倒霉,怎么还叫人看见了?

    她虽然震惊,心思转换得很快,当即便换了一副不可置信和委屈至极的模样看着苏锦,“大姐,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今日镶儿一直陪在我身边,连院门都没出,更何况她年纪,怎么会想出拿蛇来吓唬夫人,又害夫人生病呢?这、这”

    苏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看着苏锦不悦道:“你急糊涂了!你妹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她才多大,你母亲都怕蛇,她能不怕么?”

    苏锦满眼泪痕,扑通一声在孟氏床前跪了下来,腰板挺得极直,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我没有谎!母亲饭食向来用心,怎么会有这样的纰漏?就是何大娘也不是那样不用心的人!除了有人故意,还能是什么?”

    “天哪!”杜姨娘当即尖叫一声,哭了出来,随即连忙跪在了苏霖身边,摇着他的臂,满面泪痕道:“老爷,这可是欲加之罪啊!镶儿一向懂事乖巧,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她连教训下人都不会,又怎么会故意下药叫夫人生病?”

    一边哭着,一边转向苏锦道:“大姐,我知道你因不喜我,也不喜镶儿,可妾身算什么,不过是伺候老爷的,镶儿到底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污蔑她?”

    一通哭嚎下来,整个屋子里都是嗡嗡的,苏锦面色涨红,想什么却又不好出来,她却不能出是谁看见苏镶指使人放蛇的,见杜姨娘哭天抹泪唱念俱佳的叫屈,怒气只在心中翻涌,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苏霖满脑袋乌烟瘴气,面色难看至极,不过是来看一下正房夫人全一下情分,竟然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真叫人气结。

    “你有人看见镶儿放蛇,是谁瞧见的,传出来问话。”苏霖皱着眉头看着苏锦道,苏锦满腹委屈,脸色涨红的模样不似作假,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若是真的,他不介意替她做个主。

    苏锦紧紧地咬住下唇,半晌却不出话来,她怎么能出是谁,这岂不是陷人于不义?

    杜姨娘一颗心紧紧地提到了嗓子眼,萱兰院里头是有几个忠心的下人,若是他们真的出来作证,那岂不是大事不妙,心思急转间,一边想对策,却看苏锦一句话也不出来,心中当即有些疑惑。

    “怎么?不出来?”苏霖皱着眉头,诧异地问了一句。

    苏锦死死地咬着牙,脸上纠结不已,却是不肯出半个字,一向没有动静的苏锐轻轻地抬起眼睛来,目光扫视了一圈,见那几个丫头中,青薇和绿芽满面通红,目光看着苏锦,纠结之下似有出来作证的模样,当即淡淡开口道:“父亲不必再追问了,此事想来是下人疏忽母亲饭食了,今日便是看见二妹妹来萱兰院,想来也不过是玩耍罢了。母亲病弱,需要静养,不适宜这么多人吵闹,父亲劳累还是早些歇息吧,这里有我和妹妹看着就是。”

    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地盯着场内氛围,突然听见这话,不由得纷纷诧异,转过头来看着苏锐,却见他神色平静,目光清亮,不卑不亢地看着苏霖。

    瞧见长子,苏霖心中颇有一阵钝痛,若非他身有残疾,这个儿子在他的教导下应当能成为一个极具才干的人,继承自己的衣钵也不在话下。

    “你是”苏霖沉吟着看着他,面对苏锐,他态度不由自主便软下来不少。沉吟片刻到底没出什么话来,苏锐抬头看着他缓缓道:“锦儿与母亲情义深厚,见母亲忽而病重,一时着急也是有的,许是看见了又许是看错了,不过儿女口角之事,只要不留出府外便不是什么要紧,此中母亲病重我与妹妹自当倾力照看,父亲朝中事多,侯府中不日便有喜事要忙,父亲劳累早些回去歇息吧。”

    语气极其平稳又淡然,像是适才的吵闹不过两三句拌嘴罢了,轻轻地将事情给带了过去,苏霖几番张口还想什么,却最终是什么也没出来,杜姨娘惊诧地看着苏霖的模样,心底翻腾不已,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苏霖微微地舒了口气,点点头道:“你的是,好好照料你母亲,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去寻苏富,叫他去置办。”

    杜姨娘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内宅的一等事务都是她来做的,如此萱兰院里要什么竟跳过了她,往大总管处报要,这岂不是

    她心中不服刚要开口,却察觉出身旁有人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知道是王福家的,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

    苏锐神色依旧淡淡的,随即又道:“母亲此番病情瞧着严重,当适宜静养为好。”

    一句话的没头没尾,可在场的人全都听懂了,杜姨娘心中大恨,险些破口骂将出来,若非王福家的死死扯住她的衣裳,她便是忍不住又要开口了。

    苏霖面上微臊,不着痕迹地瞥了杜姨娘一眼,这话指的是谁,他心中当然明白,当即也没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你的是,其他人若是无事不许到萱兰院来。”

    “多谢父亲。”苏锐轻轻地答道,“请恕儿子不能起身行礼了。”

    苏霖缓缓点了点头,不再多什么也不再多留,起身带着杜姨娘等人出了门。

    待人都走后,苏锦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咬着唇瓣泣泪道:“哥哥为什么不叫我?分明就是镶儿遣人往园子里扔蛇的”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了。”苏锐驱动轮椅往前走了两步,见孟氏面色灰暗,气息微弱,心中何尝不心痛,便是如此依旧低声向着幼妹道:“只是有人瞧见了,无凭无据,当时也未能拿捏住,此番再那些证据都被人处理过了,除了一张嘴,还能出些什么来?”

    “难道咱们就这样任人欺负么?她们没安好心,还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呢?”苏锦睁着朦胧泪眼看着苏锐,茫然道。

    这日子还有她们萱兰院的活头么?

    苏锐的指落在扶上,轻轻地敲击着,见仆妇给孟氏服侍了汤药,又挪走了屋子里的秽桶,开窗通了风,屋子里的晦暗气息这才散去不少。

    “妹妹也大了,该当知道内宅之中多有弯绕,若是还这般直来直去,咱们倒是罢了,她们几个便是首当其冲的受罪。”苏锐抬起眼睛来,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几个丫头仆妇。

    绿绦和青薇作为孟氏和苏锦身边的大丫鬟,当即便跪了下来,身旁还有个青芽,还有几个孟氏的陪房仆妇,也跟着跪了下来。

    “为了夫人和姑娘,奴婢几个是不怕的。”

    苏锐缓缓点了点头,叫她们起来,随即才道:“母亲的院子是何情形,你们也都知道,以后莫要与人争执,谨守本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顿了顿之后,才又缓缓道,“锦儿也大了,该学着屋子里掌事了。”

    约束下人,定好规章制度,叫院子里不起波澜,便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够做好的事情,孟氏虽无丈夫恩爱,可一向心存厚道段公正,萱兰院中是以先些年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如今孟氏病弱,他是男子,自不能管闺闱之事,苏锦心思明净,却没有什么段,这样也是不成的。

    一旁的管事嬷嬷连忙点了点头道:“锐少爷得对,老奴先前想着姑娘还,倒没想起这桩,如今瞧瞧”她叹了口气,“奴婢这就开始教导着。”

    苏锐缓缓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两句之后,缓缓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