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冷静一下……”周晟源捂着手机抵在嘴边，表情有些生无可恋。

    “怎么冷静？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吗？”刘园在那头捂着像一颗菠萝的脑袋，气愤地猛锤被子。

    “我以为你会给我送早饭来，我就眼巴巴地等着，就连人家可爱的护士主动请我吃我都拒绝了，结果呢？你人呢？周晟源你人呢？”刘园越越哀婉，活脱脱一个弃妇。

    “……我，”周晟源把手机捂得更紧，但对面的孩像已经飞快捕捉到什么八卦似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周晟源心累地压低声音道：“你有手机可以给我电话，你就不能拿着手机点个外卖吗？”

    “我不！我不我不我不！”谁让他从早上七点一直等到现在，现在不是简单一个早餐的事了，是争口气的事！

    “……”周晟源拿开手机扫了眼，继续放到耳边，和缓道，“但是我现在暂时走不开，这样，要不我现在给你点个外卖吧？”

    “不……”

    “或者我电话给姚菁，让她给你送？她请假应该挺方便的。”周晟源面色平静地掐住刘园的死穴，他立刻噤声，不话了。

    隔了许久，周晟源抢在刘园第二波哭诉前道：“就外卖了，给你点青菜加白粥，补补脑子。”

    “不……！”刘园的哭嚎被掐断在电话那头，周晟源眉心一跳一跳地退出通话界面，点开外卖软件，随意搜了个卖粥的店给刘园下了单。

    兄弟别急，再过三十分钟你就可以吃上早餐了。

    秦笑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将杯子里剩余的牛奶喝光，擦了擦嘴后身子往后一靠，软塌塌般地靠在椅背上，用调笑的目光量在周晟源和手机之间。

    “‘不是人’？‘陪床’？”秦笑嘴角勾着，歪头，下巴动作浅浅地往前一点一点，故意道。

    “不是，你听我解释……”周晟源无力道。

    “是在外面养的三吗？”秦笑眨着眼睫脆生生道，圆圆的眼珠狡黠地转动，眼里透着坏笑。

    “……你在什么？”周晟源话音一顿，差点被口水呛住。

    “哎呀，不用不好意思啦~”秦笑体贴地摆了摆手，“大叔你都这个岁数了，有这种需求很正常了啦！”

    他故作思考道：“不过……你没有女朋友，那是不是就不叫三了？但是听你的口气，好像也不是正室，那是……情妇？”

    秦笑眨着眼睛，满脸真诚地看着周晟源，等着他的认同。

    “……”周晟源手里的手机几乎快被他攥碎，好的，情妇刘园，你早餐没了。

    “我……年龄真的很老吗？”周晟源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额，”没想到周晟源会这个，秦笑一时语塞，“还好了啦其实，”

    他歪着头想了下：“其实你也不算老对不对？”

    “……”周晟源两眼直盯着秦笑，看不出喜怒。

    “也就是比我大那么十几来岁啦，听着好像很老，其实你才三十出头对叭，不老啦，只是我太年轻，你正值壮年呢！”

    最后一句，秦笑带了点讨好的意思，因为周晟源的脸色好像越来越难看了。

    眉眼之间皱着，像是在酝酿着一层怒气，嘴巴也紧抿着，连秦笑每回都不由多看几眼的唇珠也淡了许多。

    “你……生气啦？”秦笑心翼翼地问。

    他只是寻个开心，刚在周晟源这里吃瘪，正巧遇到机会可以追回来，便习惯性地……他都听到姚菁的名字了，怎么可能那么一根脑筋的傻白甜，睁眼瞎话也只是想……

    周晟源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中辨不清态度，秦笑下意识地低头认怂。

    “不好意思，我就……瞎的，真的，你不老，那什么……”秦笑讪讪地笑，“而且你一看就不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对叭，你一看就是正人君子，我相信你！”最后几个字堪称掷地有声，秦笑一脸真诚的不能再真诚的表情看着周晟源。

    周晟源同样歪了歪头，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颗扣子的领口衬出脖颈优雅的弧度。

    他静静地环着手臂，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秦笑，被突如其来的冷萦绕的空气充塞在两人之间，噪杂的世界在一瞬间沉寂下来。

    秦笑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再次响起，周晟源看也没看地摁掉，很快电话又响起，周晟源直接把手机关机，接着反面盖在餐桌上。空气一下子就肃穆起来。

    他往后靠了靠，抻直衬衣袖口，又将肩线处和领口拂了拂，才重新往前倾住身子，将两臂悬悬地搁在餐桌前，十指虚拢地交握着――是在商业谈判上最常见的姿势。

    脊背挺直，裁剪精细的衬衣将腰身勾勒出优雅的弧度，周晟源同样优雅绅士地开口，声音磁性润泽，眼神却似极猎豹般地盯着秦笑。

    他：

    “周晟源，日成晟，源头的源。三十三岁，化学工程师，目前就职于一家国企。父亲以前是工厂厂长，母亲以前是高中教师，现在均已退休，有一个姐姐，定居在外省，还有一个外甥女高中在读，除此之外无其他亲近血缘关系。单身，有过几任女友，和平分手，不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为人热心好善，大方可靠，有房有车，存款丰厚。”

    最后一个音落下，周晟源静静地看着惊呆了的秦笑。

    秦笑手臂僵硬地动了半天，才将错愕的下巴勉强推回去，一脸恍惚道：“……你在干嘛……自报家门，相亲吗？”

    “平和地陈述事实。”周晟源平和道，周身冷冽的气质却犹如站在高塔之上的强者，冷傲地看着幼之臣。

    “这……”秦笑苦着脸，他真没想到随便开个玩笑能把周晟源急成这样，家底都快掏出来了。

    “那什么，我知道了，您，是个好男人。”秦笑艰涩道，“要不，礼尚往来，我也一下我的情况？”

    周晟源挑眉，示意秦笑可以。

    “那个，”秦笑硬着头皮道，“我叫秦笑，十八岁，性别男。父母双亡，没有亲戚，没谈过恋爱，无房无车，额，钱也没有……”

    越越声，秦笑心翼翼地看着周晟源的反应。

    周晟源只是静静地看着秦笑，在他完好半晌后才轻轻“嗯”了一声，起身走到秦笑面前，脸色还是不甚明朗。

    秦笑下意识地往椅背上缩了缩，周晟源走过来时便如同一团极大的阴影，完全将他遮罩住。

    他再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嚣张，可怜巴巴地往后缩，竟然有点怕周晟源一个不满意，就把他拎起来教训一顿。

    揍就揍，也没什么，反正看体型就知道他肯定不过周晟源……

    谁知，只是一个结实的手臂横到了他的面前，接着，那手臂端起他面前的空盘子，另一只手拿起杯子和刀叉、筷子，转身走进了厨房。

    秦笑呆呆地怔在椅子上，一会儿后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周晟源到了厨房。

    厨房装的是两扇玻璃磨砂推拉门，秦笑倚在一侧，看着周晟源站在洗碗池前高大而沉默的背影。

    刷刷的流水声在耳边响起，其余便是刀叉的碰撞声。

    秦笑有点心虚，想了想还是决定再道一个歉：“那个，真的，我再跟你一声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真的。”

    周晟源的身形顿了顿，继而手下的动作却没停，接着将刷好的盘子放到水龙头下冲洗，随后开消毒柜摆了进去。

    又将洗干净的刀叉、筷子、杯子分门别类地放好，周晟源才擦干净手，转身看向秦笑。

    厨房的面积挺大，两人之间隔着宽宽的流理台再次对视。

    他们已经这样对视许多次了，而这一次秦笑不到几秒就败下阵来，犯了错的孩低落地垂着头，周晟源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靠近时秦笑瑟缩了一下，谁知下一秒一个温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头顶，那手还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指尖穿进几缕发丝之间。

    他听到周晟源在他耳边很轻地道：“下不为例。”

    声音既宽厚又带着一丝训诫，磁性地像被刻意为之般，秦笑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身子瞬间烧红一大边，待到头顶的手收回去、身侧的人擦过他走出去好久，秦笑才僵硬地动了动关节，颤抖着手捂住了脸。

    周晟源走到客厅，回头还能看到厨房门口半个僵住的身影，他盯着那修长清瘦的身影半晌，嘴角的笑再也憋不住，无声地在原地蹦起狂笑，一手握拳手臂勾起狠狠地往空气里怼了怼――

    欧耶！又赢了孩一次！

    狂喜完，周晟源故作成熟地咳了咳，重新拿出手机开机，刚开，几通未接电话立刻显示出来，全部都是来自刘园的。

    已经是十几分钟前的事了，周晟源删掉未接记录开微信，果然微信也已经被刘园轰炸完毕。

    周晟源点进去，翻到最先发过来的信息，首当其冲的便是一张照片，点开一看，内容是塑料碗里装着的白粥和旁边塑料碗里装着的几粒花生米。

    他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果然，下面都是刘园的一堆“没天理啊”“没人性啊”“没爱了”。

    周晟源嘴角勾起，直接滑到最下，然后按着语音键语气欠揍地道：“早跟你了自己点外卖，怪我喽。”

    话音里还带着满满的愉悦，他又发了一条：“园儿乖，中午我就去看你。”

    刚发出，刘园的微信就回了过来，满满血淋淋的菜刀占据了整个屏幕，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炸弹，然后是一堆怒吼的表情。

    周晟源笑着欠揍地字回他：“省点力气，本来脑子就不行了，还不省点力气好干活？”

    在刘园再次发出一堆愤怒的表情前周晟源退出了微信，同时把手机开了静音。

    他将手机放到茶几上，转身看向厨房门口那个还在僵着的身影，刻意地整理了下表情和衣服。

    逗了半天，该谈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