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儿吧。”秦笑，他的手搭在车窗沿上，窗外是熟悉的道路。

    “剩下的自己走过去吗？”周晟源问。

    “嗯。”

    上午的学校路口只有寥寥几个路人，秦笑伸出手在周晟源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上握了握，随后开车门下了车。

    他穿着黑色的半长羽绒服，两手插在口袋里，身姿笔挺而修长，独自一人的身影显得孑然而高傲。

    周晟源的嘴角勾了勾，这里离学校大门还有不短的距离，他短促地鸣了下喇叭。

    秦笑回头，他隔着车前窗和不远的距离，笑着对秦笑做了个口型：

    “宝贝。”

    秦笑的眼睛也弯了起来，挡在领口下的唇角翘了翘，在心底念了句“老男人”后转头，继续不紧不慢地往正门走去。

    周晟源坐在车里看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启动车，往公司的方向开去。

    ?

    这是新的一年的第三天。

    秦笑来得不晚也不早，第一节课还没开始，教室里一阵安静，所有的人都在自觉自习。

    临踏进教室的那一刻，秦笑难得地有些胆怯了。

    怎么，和同桌的舅舅在一起了这件事，给一般人的冲击性来还是挺大的。

    而他不过在教室门口迟疑了两秒，就有人带着好奇和看笑话的眼神朝他看来。

    秦笑轻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进了教室，径直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徐雯瑶已经在了，半趴在桌子上，正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突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跟前，俯落下来的存在感还让她愣了愣，随后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把自己的凳子往课桌底推了推，示意秦笑进去。

    秦笑声了句“谢谢”，很快地侧身进去。

    徐雯瑶安静着，只等秦笑坐好后便又拉开自己的凳子重新坐下，侧着头脸颊半枕在胳膊上，继续在草稿本上演算。

    秦笑看着徐雯瑶的后脑，眼睫垂下，似乎想和这个同桌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能些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熟练于人际交往的人，如今这样，可能他连这个屈指可数的朋友也要失去了吧。

    秦笑心底有些堵塞。但是他依然感谢着徐雯瑶，感谢她能够接受。她是周晟源很重要的人。

    第一、二节课上物理，物理老师直接发下自己出的卷子给大家做，全是选择题，单选和多选。

    这样的卷子最磨人，秦笑把下巴埋在衣领里，一题一题地认真看下去。

    大半是能够做出来的。他闷不作声地刷着题，能够察觉第一次下课时张扬又在背后叫着徐雯瑶，但徐雯瑶没回头，和没听到似的。

    于是他也装作没听到，沉默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受力分析图——这个草稿本还是徐雯瑶当初买多了，强行要塞给他的。

    这个女孩有时娇纵，爱笑，爱话，也不在乎他的疏离，总是笑嘻嘻地和他招呼，会问他去哪儿。

    秦笑在校园里总是沉默的，有人怕他有人讨厌他，没人跟他话，除了徐雯瑶。

    徐雯瑶是个很好的女孩。

    或许是失去时人的感觉会格外敏感，秦笑拿着中性笔，不知不觉地在草稿本上划着，直到上课铃重新响起时，飘散的思绪回笼，他看到草稿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对不起。”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故事呢？秦笑有些僵硬地勾了勾嘴角，他没把那三个字划掉，而是在旁边拿起笔，重新演算起了公式。

    第二次下课铃响起的时候，秦笑刚好做完最后一个多选。

    这个答案他不太确定，但交了卷后他便一如既往地直接把脑袋埋进臂弯，与世隔绝了。

    交卷时这一组的组长看着秦笑手中拿着的卷子愣了愣，后来反应过来，都是选择题，白痴也会写。

    张扬在后座撑起身体开始不依不挠地叫徐雯瑶。

    他拖长了音调和叫魂似的，徐雯瑶本来昨晚有些没睡好，想趁着这个大课间补会觉，最后被吵得睡不着了，拿起厚厚的英汉字典就往张扬的身上砸。

    “哎呦姑奶奶，怎么啦？谁惹你不高兴啦？”张扬仓皇地接住书，嬉皮笑脸地抱着，“谁敢惹瑶姐生气，我揍他去！”

    秦笑藏在手臂下的手指蜷了蜷，安静地闭着眼睛。

    徐雯瑶翻了个白眼，她的眼睛里有点红，像没睡好似的，张扬心疼地凑上来瞅瞅，又坐回去开始在自己书桌里翻眼药水。

    “行了，别乱翻了。你最后一道题选什么？”徐雯瑶按住张扬的桌子问。

    “选A和C呢，反正C是必选。”张扬答。

    “哦。”徐雯瑶不太在意地应了声，把手臂横亘在张扬的桌子上，“有吃的吗？饿了。”

    “当然有嘞！”张扬重新翻开书桌，不一会儿，薯片、饼干、蛋糕就堆上了桌子，旁边还有袋辣皮。

    张扬把那袋辣皮捡出来：“欸，这个不能给你，是我买给我自己吃的。”

    “我就要吃这个！”徐雯瑶不客气地夺过来，在张扬心痛如刀割的眼神中一把爽利地撕开。

    “喏。”她嘴里叼着一根，示意张扬吃。

    张扬心碎地摆头，示意不吃了。

    徐雯瑶不跟他客气了，直接拿着辣皮转身，吃了两根后塞进桌肚，又折身从张扬的桌上拿了块饼干。

    第三节课是语文，又是做题。

    做到一半，徐雯瑶听到张扬在背后“噗呲噗呲”，她把后背抵上桌子，一边注意着语文老师的动静一边声问：“叫你姐干嘛？”

    “姐，我想吃辣皮。”张扬想通了，可怜兮兮地道。

    徐雯瑶飞速地扫了眼埋头坐在讲台上的语文老师，从桌肚里掏出辣皮反手递给张扬。

    “快点接，给我留点！”

    “好嘞！”张扬欢快地接过，吃了两根又还回来，“姐，吃好嘞！”

    “懂事。”徐雯瑶觑着讲台和走廊，特工一般飞快地接过辣皮，还很大姐大地点评了一句。

    她没立刻把辣皮塞回去，而是一手攥着笔，一手拿着辣皮，余光漠然地瞥向了一旁的秦笑。

    以往分零食给秦笑吃，对她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

    秦笑正低头，看着阅读题的短篇发怔，徐雯瑶看着他便下意识地想起了周晟源。

    周晟源，自己的舅舅，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词……舅妈。

    我的天！！？？！！

    这特么什么狗血剧情！徐雯瑶感觉自己一口老血又要怄到心头。

    昨天她好不容易接受秦笑有喜欢的人并且是个男人这件事情了，今天就要接着面对秦笑是她哔——（自动消音）的事实！

    她的舅舅，周晟源！徐雯瑶甚至想竖个大拇指了。

    这是什么奇幻故事。她放下笔摸摸自己的心脏，不得不感慨世界还真是。

    同性恋没什么，互相喜欢就好。对于爱情，徐雯瑶默默安慰着自己，如果不能接受的话，那也只是自己的问题。

    她咬了咬牙，把拿着辣皮的手往秦笑面前一横。

    突然被满溢的辣皮香味扑鼻，秦笑愣了愣，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徐雯瑶。

    徐雯瑶偏头不看他，仍然举着手臂，过了一会儿，一张纸条传了过来。

    “吃辣皮吗？”

    秦笑怔住，随后笑了起来。他接下辣皮，一会儿后，纸条被他递了回来，徐雯瑶翻了个面，看见上面是很工整的两个字。

    “谢谢。”

    徐雯瑶也笑起来，她拿笔帽戳着自己的脸颊，想了想，重新撕下一张便利贴，低头写了起来。

    写好后，她把纸条仔仔细细地叠上三次，随后推到秦笑的桌子上。

    秦笑拿起纸条，徐雯瑶已经低下头，继续刷她的古诗词了。

    秦笑放下辣皮，两手开纸条。便利贴不大，一层一层地开，是三行字，字迹娟秀干净。

    “我很开心舅舅能遇到喜欢的人。”

    “我也很开心你能遇到喜欢的人。”

    “我也会遇到喜欢的人的。”

    秦笑抬起头，徐雯瑶像有所察觉似的也抬头，和他对视上，随后眼睛弯起，绽放出一个一如既往而又如朝阳初生的笑来。

    秦笑也笑起来，眼底温柔而有温度，融化的冰凌化成潺潺温水，雀跃而生动地涌流着。

    他把纸条重新叠好，随后放进书桌最内侧的位置妥帖收好。

    他和徐雯瑶做起一样的姿势来，偷偷摸摸地觑着讲台上的语文老师，随后飞快地低下头叼起一根辣条。

    徐雯瑶也笑的更欢，两人你来我往，一包辣皮很快见底。

    张扬在后桌看着两个人之间纸条传来传去的动作，再看他们俩开心地一点一点地把他的辣皮分食掉，一脸茫然加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