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三章
“十多日了, 还是没表态?”
晴天白云下,百里长林绵延不绝,一片亮眼青绿。
树下, 越初寒正好屈膝而坐,闻言摇了摇头。
裴陆若有所思道:“怪了,之前还那般热切地追求于你, 怎么突然间就发生如此大转变?”
越初寒取下水囊, 仰头喝了口水,道:“不知。”她微微埋首片刻,“且这些天的相处来看,我总觉得她似乎不愿与我触碰。”
裴陆瞧了瞧她:“你可有旁敲侧击问过她有关孟青的事?”
越初寒道:“未曾, 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我们已经晓得此事。”
裴陆叹口气:“若是被她知道我们已然察觉到了孟青,以绮桑妹妹的性子, 怕是会在孟青面前露出马脚,别到时候孟青觉着她无用,对她下手便糟了。”
越初寒面有疑色:“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
“孟青为何总是抓着她不放?”
裴陆肯定道:“从前她便知道你与绮桑妹妹有情, 对她下手则可以牵制你,对付你也要容易得多, 何况绮桑妹妹生性单纯,略施计便可全然哄骗, 我要是孟青, 我也抓着她不放。”
“可她失忆后, 为何会有孟青与她关系非同寻常的传言?”
“亲姐妹的伎俩已经用过一次, 如今自然要换个新的,她若再骗绮桑妹妹是她亲妹妹,终究是会被揭穿的。”
“恐怕不仅如此,”越初寒道, “坠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失的忆,既是将她当棋子,又为何要救她性命,还主动送还到我身边,这一切,我始终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裴陆思索一阵,无力道:“那就得去问问孟青本人了,这位阁主虽然大名鼎鼎,但一向行踪不定,极少见她现身江湖,躲在暗处便可拨动风云,本事可不,要查清这些,连个头绪也无。”
二人谈话间,忽见一只的信鸽自天际缓缓飞了过来。
裴陆站起身子,抬手将那信鸽抓住,取下一支细的信筒。
“赵姑娘传来的?”
裴陆看了一眼,将信纸递给了越初寒:“是那边下了场稀罕雨,雨势还不,也算是个好事,不过么……”
越初寒将那信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皱眉:“看来那万枯荣并无设想中那般好解。”
裴陆摸了摸下巴,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她那田里的毒似乎是经人改动过,配了好些解药方子都始终差了点火候,这可怎么办?”
越初寒以内力将那信纸烧了,镇定:“本也不指望能一帆风顺,过程曲折也是难免的,你我不通医药,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将这边行程尽快赶上去了。”
裴陆便将信鸽放飞了去,举目远眺山林一阵,忽道:“离流云关不远了,入了夜可能就会抵达,你与舒舒可有书信往来?”
提及此事,越初寒有些头疼:“没有,应是在关内等候。”
裴陆眼神哀怨:“庄主,我怎么觉得你这桃花比我还多呢?真是羡煞我也。”
越初寒淡淡道:“少风凉话,我哪来的桃花。”
裴陆揶揄一笑,意味深长道:“虽然缺德了点,但今晚我可是要看好戏。”
越初寒丢了个冷淡的眼神过去。
夜色渐浓,天很快便黑了。
虽是人间五月天,但入了夜仍是有些寒凉,瞥见前方不远处设有关隘城池,绮桑放下车帘,扭头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越初寒回道:“流云关。”
绮桑“哦”了一声,继续倚在马车门口看风景。
越初寒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绮桑。”
听见这声呼唤,绮桑复又转过头将她看着。
“有件事……我要与你明。”
“什么事?”
“东境除碧云山庄和千影楼外,还有一个大派名为飞雪居。”
绮桑表示明白:“飞雪居怎么了?”
越初寒面露为难,斟酌道:“飞雪居柳掌教与我父亲是世交好友,我自也称他一声伯父,柳家有一独女,年纪同我一般大,名叫柳舒舒。”
绮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
唇齿噙动,越初寒是没能出话来。
见她有些少见的支吾其词,绮桑不免疑惑道:“然后呢?”
越初寒端详着她的神色,正欲开口,这时,忽听车外传来好一阵敲锣鼓的喧嚣之声,阵仗颇大,其中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鞭炮轰鸣。
绮桑的注意力登时便被那声响给吸引走了,回首一看,便见先前还冷冷清清的流云关此刻已变得热闹非凡,关门口不知何时挤了好一片乌压压的人群,最前头赫然便是一批奏乐的腰鼓队,不少人正围观着放鞭炮,还有不少垂髫儿手拿烟火你追我赶,场景十分红火喜庆。
穿越这么久,绮桑还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有些新鲜道:“办喜事呢,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越初寒神情复杂地看着那地方。
不多时,众人便驱车在那关门口停了下来,还不待下车,便听那外头有个异常清亮悦耳的好嗓子嚷嚷道:“越初寒!越初寒人呢!快出来!”
绮桑便反应过来了:“原来是特意迎接你的。”
外头吵闹得厉害,越初寒心中略感烦躁,只得行到她身边,凑近她道:“绮桑,我的时候……”
绮桑满眼都是绚烂的烟火,耳里充斥着各色响动,根本没发觉越初寒何时蹲在了她身侧,直到有浅浅呼吸沾染在脖颈,她才受惊一般侧过脸去。
“啊?你了什么?”
越初寒便又拔高声量道:“母亲与柳伯母同月怀有身孕,两家得知后,有意……”
她这话还没完,忽有一道白绫骤然间从天而降,带着凛冽的风霜,直直朝她面上袭了过来。
势头虽急,并无杀意,越初寒略微抬手便将此招化去,她心里惦记着事,只想赶紧同绮桑把该的话清,可那白绫是分外难缠,不依不饶地烦着她,像是非要逼的她出手较量一般。
好一番缠斗间,越初寒终于显出点不耐之色,她抬手将手臂一送,便见一道一模一样的白绫霎时便从她袖中飞快窜了出去,两条白绫一经冲撞,便兀自飞去了人群上方斗争起来。
见此奇景,关门口的众人呼喊得更大声了。
瞧见那白绫,绮桑顿时回忆起来,当初在长龙关初次见到越初寒时,她就是用了那条白绫将自己绑在了树上,只是后来便再也没见她用过。
连绮桑都看出来另一条白绫的主人是想与她切磋,不由道:“既然是熟人,又这么大的阵仗迎接你,你不过去看看?”
越初寒仿佛有些情急,伸手将她双肩一握:“我刚才的,你听到了么?”
绮桑摇头:“太吵了,没听清。”
越初寒便又再度开口道:“我幼年时与柳舒舒曾有婚……”
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到那人群乍然间又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直接将她后半句话给淹没了去。
绮桑下意识抬眼望向那处,越初寒一顿,只得无奈地顺着她的视线瞧去。
漫天烟花接连绽开,画面绮丽,关内关外悄然挂上绯红灯笼,一片人声鼎沸中,有一纤纤身影自那城墙上翩然落下。
所隔不远,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人身着一件玉色长裙,广袖翻飞,裙袂舞动,柔和的红光映照出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容,是个深发雪肤的亭亭美人。
不同于孟青的美艳,也不同于越初寒的清冷,这女子五官十分精致,生得浓眉大眼,乃是咄咄逼人的一副美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雍容华贵,并不使人感到俗气,反觉她气度不凡,一眼便知是出身富贵。
甫一见到那人,绮桑便觉眼前一亮,由衷赞道:“好一位大美人!”
越初寒看了看她,静默无言。
那女子轻飘飘落了地,抬手将上空犹在缠绕的白绫一收,目光准确无误地投到两人这边,隔空唤道:“越初寒!躲着干什么?快出来受死!”
见越初寒不动,绮桑推了推她:“叫你呢。”
越初寒轻叹一口气,带着绮桑跳下马车。
人未至,白绫已抢先袭来,越初寒不再以白绫回击,手中长剑发出低低剑鸣,她轻点足尖迎了上去。
人群自然退后,为这二人让出一块空地,一剑一绫你争我斗,招式看的人眼花缭乱,直呼痛快。
须臾,便见那玉衣女子在半空躲去一道剑招,言语不满道:“姓越的!你怎么耍赖?不准用剑!”
她这话得仿佛自己吃了多大亏,可众人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白绫看似柔软,异常坚固,剑尖每每划过都擦出夺目火花,连一丝划痕也无,可想而知那白绫绝非普通之物。
雪衣因风而动,绚丽烟花下,人还是那般出尘,并未沾上半点红尘喧嚣,越初寒并未回话,长剑倏地脱离手心,朝那女子迅猛而去,带着压倒性的气势,女子自知不敌,当即收手,轻巧落下地面。
这一场较量并未持续多久,但仍是看的众人连连称好。
碧云剑法冠绝天下,虽是东境子民,但哪里有机会亲眼观之?今日有幸一睹庄主风采,又见识了一星半点碧云武学,众人自是欢欢喜喜。
“庄主好俊的功夫!”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庄里还收弟子不?庄主看我怎么样!”
……
人声熙攘间,那女子直将下巴一扬,傲慢道:“谁让你们夸她了!都只准夸本姑娘!”
虽是着轻狂之语,可她脸上是带着笑,眉飞色舞间一丝盛气凌人之意也无,反倒叫人无端亲切。
“是是是,还是大姐厉害!”
“咱们大姐那定是天下头等高手才是!”
“庄主,大姐这是念在您是客,故意让着您呐!”
……
越初寒微微颔首,礼貌性地浅淡一笑:“承让。”
见状,柳舒舒大手一挥:“都散了去!今晚本姑娘请客,想吃什么自个儿抄酒楼,都记本姑娘账上!”
此话一出,直接将这关门口的气氛再次推向了全新的高度。
众人乐不可支地朝城内涌去,柳舒舒便大大咧咧往越初寒面前一站,笑道:“我这又是大张旗鼓地迎接,又是铺张破费地摆酒席,你要怎么谢我?”
越初寒淡淡道:“你想我怎么谢你?”
柳舒舒朝她凑近几分,笑得别有用心:“以身相许,你看如何?”
越初寒不疾不徐道:“绝无此种可能。”
“你装什么?”柳舒舒操着手道,“咱俩可是正儿八经地指腹为婚,你想赖账?”
听到这话,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旁边观望的绮桑顿时愣住。
什么?越初寒……有婚约?!
既然她有婚约系统还让她穿越过来干什么!破坏人家姻缘吗!
绮桑表面淡定,内心是激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