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秦鹊,你特地来找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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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鹊给谈星桥发完信息, 就扔下手机跑去找李姨。

    李姨正在厨房拆蟹粉,见她过来,便笑着问她:“不在外面吃烧烤, 跑进来做什么?”

    “他们刚了叫谈星桥相亲的事,我怀疑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她嘟嘟囔囔地应道,从旁边的盒子里抽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戴上, 要帮李姨拆蟹粉。

    李姨闻言笑起来,“那你进来, 就不怕我啊?”

    “你舍不得嘛, 我知道。”她有些得意地晃晃脑袋, 逗得李姨呵呵笑出声来来。

    拆蟹粉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不仅要细心和耐心, 还要忍得住馋嘴,秦鹊就做不到, 她一只螃蟹,只拆出来一半, 剩下那一半进了她肚子里。

    拆完蟹肉和蟹黄,只是完成了做蟹黄包的第一步, 还要把蟹肉蟹黄调进和好的肉泥里, 又加入切碎的皮冻拌匀,拿去冷藏一个时。

    和好面, 等着醒面的时间,李姨招呼秦鹊:“阿鸾快来, 教你炒蟹粉,到时候回去吃饭吃面都可以放,还可以拿来做菜。”

    “这个我懂。”秦鹊自觉自己是会做的,毕竟都吃了这么多年了, “要用猪油炒才香嘛,还要加姜和洋葱。”

    李姨笑呵呵地应是,又让她自己上手炒一次,结果秦鹊是个理论家,亲自动起手来倒是手忙脚乱的,洋葱都差点炒糊。

    不过香味倒是出来了,再把蟹肉和蟹黄往里一倒,只要几分钟,油慢慢变成橘红色,浓郁的鲜香扑鼻而来,谁还记得刚才洋葱差点翻车的事呀。

    秦鹊拿着锅铲,一手叉着腰,得意得不要不要的,“我真是个天才,第一次炒蟹粉就能炒得这么好!”

    完还深深地吸一口气,鼻腔里瞬间便被蟹粉霸道的香味充盈了。

    炒好的蟹粉趁热装进玻璃瓶里,放进冰箱里冷藏,然后她又回身去跟李姨学习怎么做蟹黄包。

    最后根本没学会,“放弃了放弃了,我不行,做不来,以后还是回来蹭吃蹭喝吧。”

    她一边嘟囔,一边把手里的面团放到一边,叉着手看李姨手指灵活得像能飞起来一样,一眨眼就包出来一个巧的蟹黄包。

    “回去之后放冰箱里冻起来,蒸的时候记得垫蒸笼纸,蒸多久知道吧?”李姨把包好的包子放进盒子里,跟她话。

    秦鹊连连点头,看着大一模一样的包子们,感慨道:“真可爱。”

    李姨闻言笑起来,她还像时候那样,见着可爱的东西就挪不开眼。

    甚至起一件她早就忘了的事来,“你时候,上幼儿园那会儿,跟隔壁的谈一块儿玩,你妈妈逗你让你跟前头周家的子一起玩,把谈让给别的朋友,你不肯,谈可爱,你喜欢跟他玩,还记不记得?”

    秦鹊:“……”我特么这两天怎么老是知道自己的黑历史???

    而且这也太离谱了,每件事儿都跟谈星桥有关,这个人到底在她的生活里渗透得多深啊?!

    见她不吱声,李姨就接着道:“你肯定不记得了,这一眨眼呀,你们都这么大了,我刚来你家那会儿,你妈妈比现在年轻多了,保养得很二十出头的姑娘一样,现在也有皱纹喽,前儿还问你爸她是不是老了呢。”

    着她就笑起来,秦鹊也跟着笑出声来,赶紧了几句不老还年轻着呢的话。

    可是一转身,就也觉得有点惆怅,时间过得真快呀。

    秦鹊发信息是下午,谈星桥看到,是在傍晚六点接完班之后。

    怎么呢,他看完信息,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这几天没跟秦鹊联系,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不自在。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他咬着嘴唇,当之前的事不存在,回复信息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秦鹊白天事忙,下午吧,她到了以后给他电话。

    约好了大概时间,秦鹊看着手机,心里又开始犹豫挣扎,她突然间发现,自己好像不太知道怎么跟谈星桥交流了。

    以前他们什么话都,就连要吐槽谁,她都敢直接跟谈星桥,可是现在嘛……

    “啊!真烦!”她抓了抓头发,把手机一扔,在沙发上躺了下去。

    姚菲端着果盘出来,见她在沙发上瘫着,啧了声,“你看看你,没骨头一样,能不能有点坐相,我平时就这么教你的?”

    秦鹊不动,哼了声,“我在自己家,想怎么坐就怎么坐……今晚吃什么?”

    “吃面,中午烧烤还剩点虾和生蚝之类的,李姨吃海鲜面。”

    秦鹊哦了声,伸手引了梨花过来,把它抱起来放在胸口上趴着,和它贴贴脸。

    那边谈星桥再没收到秦鹊的信息,也不觉得奇怪,只以为她八成是又被其他事吸引过去了。

    他心情不错,难得笑起来,林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前几天他一直很烦躁,脸色不好,动不动就黑脸,跟火药桶一样。

    一线班的住院医师弟见他今晚能有个笑脸,就叹了口气,“谈总啊,你可算恢复正常了!”

    谈星桥一愣,“……什么意思?”

    “你不会不知道吧?!”师弟震惊地看着他,双手在脸上一抹,“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拉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你五百万呢,凉飕飕的。”

    着又一指林,“不信你问林,孩子都被你吓坏了!”

    谈星桥觉得有些惊讶,看着林问了句:“真的吗?”

    啊这……

    你让人家孩子怎么答?

    林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其实、其实也还好了……”

    是这么,但表情明摆着言不由衷,谈星桥不由得有点讪讪,“抱歉啊,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林摇摇头,师弟倒是好奇,摸着下巴好奇问道:“谈总,心情不好啊?为什么不好啊,失恋啦?”

    谈星桥一噎,“……别瞎猜行不行?”

    着白他一眼,结果师弟一点都不在意,笑嘻嘻地凑过来,搭着他肩膀,道:“以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你就是情场失意,充满了一股哀怨气息。”

    着撞他一下,“呗,什么问题?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不定咱们能给你出个主意呢?”

    谈星桥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只摇摇头,“没有的事,别瞎猜了,你九项标准背完了?”

    师弟闻言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抱怨道:“真的是烦死了,什么鬼东西,那么长!”

    谈星桥看他一眼,凉凉地道:“下个月三甲医院复审,肯定会抽人背这个,做好被抽到的准备。”

    师弟:“……”我看你们是想让我死!

    大家笑了一会儿,因为暂时没急诊病人,病区的病人也没什么问题,大家都挺闲的,办公室里的气氛相当好,不到九点就有人张罗着点奶茶了。

    谈星桥发林去问护士要喝什么,没一会儿护士跟着过来了,问他们:“我觉得有点偏头疼,涨涨的,一跳一跳,还觉得恶心,怎么回事啊?”

    谈星桥刚想做个CT看看,就听他师弟了句:“哦,单侧头部波动性胀痛,伴恶心,有诱因吗?”

    “有啊!”护士应得掷地有声,“我下午来接班,交班的跟我这个是动脉瘤破裂脑出血的,那个是脑梗的,这个是呼吸衰竭做了气管切开的,那个是超级耐药菌感染的……然后我就开始头痛了。”

    师弟哦了声,“诱因是工作量太大,病人太多,处方是下班后可自行缓解。”

    护士拿死鱼眼瞪他,“这几个全是你们今天收的!黑货!”

    啊这……

    听着师弟喊冤,谈星桥忍不住笑起来,感到一股久违的轻快,这种感觉自从和秦鹊争吵以后就再也没有了,直到此刻。

    他有些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情绪竟然会受秦鹊影响到了这种地步,不由得失笑。

    他的心情转好,直到第二天下午,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3床的家属闹起来了。

    那是个在工地受伤后一直昏迷不醒的特重型神经重症患者,他的妻子一直在坚持,已经几个月了,虽然人还没醒,但神经系统症状有了好转,开始对外部的疼痛刺激有点反应了,这在谈星桥他们看来,是有希望的。

    他的妻子也很高兴,听后这几天一直是笑着的,但是,他的父亲和兄弟不高兴。

    这次闹起来,就是他的父兄要求出院,“你签了这个协议,我们把他拉走,拿钱不是好事吗?再这样耗下去,什么时候才算完?他就是个植物人了,不定用不几天就死了,你这样就是鸡飞蛋!”

    但患者妻子不肯签字,“什么植物人,什么过几天就死了,医生都没这样讲,你们凭什么!你还是他亲爹亲兄弟吗,他以前对你们多好,你们就这样对他?!”

    “我不签!死也不签!你们想把他带走,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不然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儿子闺女没有爸爸!”

    “丧天良的流脓玩意儿!医生都没他要死了,明明就有希望,你们就盼着他去死,呜呜呜——怎么会有你们这么没良心的玩意儿啊——”

    着她就大声哭了起来,患者的父亲和兄弟跟她对骂:“我看你才是丧天良,你早晚会后悔……”

    “哎哟,哎哟,我真是被你气死,败家娘们儿……”患者的父亲捂着胸口往地上躺,一副被气出心脏病来了的模样。

    谈星桥被护士叫过去,刚好听到这几段话,赶紧让人先把老人扶起来,然后又劝,患者现在情况已经好转了,希望是很大的,希望他们再坚持坚持。

    话还没完,就被患者的兄弟喷了回来:“治什么治,你帮我们出钱吗?!”

    这的确是最重要的问题,一般都这样,有钱能治的谁都想再努力一把,谈星桥知道这里面的为难,虽然觉得对方态度不好,但还是忍了下来。

    结果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见这父子俩突然冲向了患者妻子,老头张开蒲扇似的大掌,一巴掌在儿媳的脸上,谈星桥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冲了上去。

    “干什么干什么,这里是医院,不是让你们人的地方!”

    “死这个败家娘们儿,我们家都让你搅散了!”

    这时候科室的同事也都来了,劝架的劝架,拉人的拉人,乱成一团,半天才分开他们。

    把患者妻子带进办公室,陈雅琦和叶眉问了,大家才知道,她挨不是第一次了,在家里就过。

    “你怎么不报警?”陈雅琦皱眉问道。

    患者妻子低着头掉眼泪,摇摇头,“报警有什么用,其实我也知道,他早晚会出院的,到时候不定要他们帮忙照顾,不能现在就把关系搞坏了……而且家里没劳动力,我得去干活挣钱,孩子还要靠公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家忍不住叹气,但是又不忍心就这么放弃,好不容见到希望了,不是吗?

    于是谈星桥去找患者的父兄谈,结果没谈拢,大家很快就看见气冲冲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回头骂:“你们光想着要钱,根本不管他的死活!难道良心就不会不安吗?!”

    他的声音很大,面红耳赤的,情绪十分激动,大家从来没有见过温和内敛很好话的谈医生这样怒气冲天的时候,直接就跟患者家属吵起来。

    科主任刘观赶紧出来劝架,先是批评谈星桥太意气用事,接着才:“问题就是钱,咱们想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谈星桥气完了,阴着脸道:“我之前问他老婆要了他工地老板的电话,我电话问问。”

    这时候患者妻子已经不在办公室了,陈雅琦他们就悄悄讨论:“你这父子俩怎么想的啊,那可是他亲儿子亲兄弟,就这么逼弟媳妇放弃治疗?”

    “不定是他兄弟劝的,让他爸要钱,老头一想这个儿子都醒不过来了,肯定指望不上了,就听其他儿子的呗。”

    “那这钱拿到了能给孤儿寡母分多少,还不确定呢。”

    “哼,家里兄弟多的,基本都这样,我外婆家,外公刚走,外婆还在呢,俩舅舅就翻脸了。”

    谈星桥顾不上听他们八卦,直接拨通了工地老板的电话,先是跟他了这边的情况,跟他聊,聊天的过程中,他知道工地老板是个专业军人,性格豪爽,于是将情况得非常清楚,非常诚恳地表示:“咱们加个微信,我把他检查结果发给您看看,您再决定。”

    费了半天劲,好在对方是个爽快人,了解完情况之后,立刻表示让他们接着治,这笔钱公司全包了,还动员员工去互助献血,只要患者妻子还坚持,大家就不会放弃。

    总算有了个还算圆满的结果,大家都高兴起来,只有口干舌燥的谈星桥还是不太开心。

    “你们,什么是人性呢?”他忽然问了句。

    大家猛地静下来,半晌华锋才摇头了句:“其实我能理解他们,因为醒过来的希望实在太渺茫了。”

    他开了口,也陆续有人话,大家甚至站在患者父亲的角度,去想他的处境,一个老人,一个儿子已经这样了,他能依靠的,就只剩另一个儿子……

    话题到最后,又渐渐沉重。

    谈星桥的心情,直到接到秦鹊的电话,才好了一点。

    这次他没有被收新病人绊住手脚,听她在住院部楼下,便立刻下去了,看见她穿着绿色阔腿裤配真丝印花衬衫和杏色呢子大衣的身影,不由自主地露出笑脸来。

    “阿鸾!”

    秦鹊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去找他,见他满脸都是和煦的笑容,毫无芥蒂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待会儿要的事,怎么啊……

    她目光微闪,笑着了句:“你这次来得倒快,不像上两次,要我等那么久。”

    “刚忙完。”他笑着抿抿唇,“我知道错了,以后尽量不让你等,你也体谅一下我的身不由己啊?”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带着些微笑意,秦鹊这会儿听着,却只觉得颇不是滋味。

    她低了头,把手里提的袋子跟餐盒都递给他,“这是蟹粉跟蟹黄包,可能不热了,你吃的时候热一下,上次的秃黄油吃完了?”

    “第二天就被一群饿鬼干没了。”他没好气地应道,应完又笑,“要不然你今晚在这儿吃晚饭?我带你去食堂。”

    秦鹊忙摇摇头,“不了,我一会儿还得回工作室有点事儿,就是……”

    她欲言又止,谈星桥体贴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阿鸾?”

    秦鹊抬头,迎着他柔和的目光,再次口干舌燥起来,“就是……我昨天在家,家里搞烧烤,有个阿姨……跟、跟你妈了个姑娘,让我……让我跟你……”

    她顿了顿,咬咬牙完了整句话:“让我跟你,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相个亲!”

    她的话一完,谈星桥的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眼睛里瞬间就燃起滔天怒火,“秦鹊,你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