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谈星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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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鹊, 你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这件事的?”

    一阵冷风吹来,谈星桥觉得透心凉, 心就像被纸糊的窗户,猛风一吹,吹出个大窟窿, 嗖嗖的,发出难听的呜呜咽咽。

    他这辈子活了二十八年, 最难堪难受又委屈的, 莫过于此时此刻。

    比秦鹊宣布她和岳林清在一起那天, 还要难受。

    秦鹊眼看着他眼睛红了起来, 不知道是工作太辛苦熬的, 还是被刚才那句话气的,顿时吓一跳。

    又立刻稳稳神, 下意识去扯他的袖子,解释道:“不是……谈星桥你听我解释。”

    谈星桥垂眼, 看见她五根细白的指尖攥住他白大褂的袖子,指尖涂着肉粉色的指甲油, 那是一种健康莹润的白, 跟白大褂的指白不一样。

    其实白大褂已经有一点黄了,他分神想道, 然后抬了抬胳膊,又忽然停下。

    他想甩开她的手, 可是念头刚起,又被压下去。

    他一辈子的舍不得,全都耗在面前这个人身上了。

    “……你。”他冷淡地应了声,眉头蹙起来, 仿佛很不耐烦。

    秦鹊忙点点头,告诉他来龙去脉:“……当时我就坐那儿听个响,一句话都没,真的!”

    “他们让我跟你的时候,我还拒绝来着……都是我妈也跟着劝,又让我给你拿蟹黄包,这不是顺便么……”

    了两句,她的声音又低下来,满脸懊恼的神色,“什么叫我的你会听,他们那些大人就会乱讲……”

    她抿起唇来,脸颊鼓了鼓,平日里看着很可爱的动作,这会儿谈星桥却看得满心发凉。

    他就是她什么都听,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听。

    “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乖巧听话,是个乖乖女?”他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角的嘲讽都快化成实质。

    秦鹊极少被他这么阴阳怪气,顿时一愣,“不是,我……”

    张了嘴,又不知道什么,于是又愣愣地闭上,沉默下来。

    谈星桥却已经不耐烦,“还有事吗?没事我得走了。”

    “不是,你还没你去不去呢!”秦鹊闻言忙道,她得知道答案啊,不然她另一件事不?

    谈星桥见她还在等这个问题的答案,顿时就火了,“不去!你这么想相亲,你怎么不自己去?!”

    他的声音有些大,秦鹊被他吼得一愣,“……关我什么事,阿姨是让你去,我去,我跟个女孩子相亲像话吗?”

    “你也知道不像话,那你怎么这么积极跟我保媒拉纤,年纪不大,净学人家三姑六婆?”他气急起来,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阴阳怪气,一句比一句刻薄,“怎么,你跟岳林清旧情复燃了觉得很幸福,就想让我也享受一下家庭温暖?”

    “不是,跟岳林清有什么关系啊?”秦鹊都听傻了,这人怎么这么能联想,完全没关系的人都能拉出来?

    她试图耐着性子再解释一遍:“真的是阿姨他们话赶话,我就是跑腿来问你一句……”

    但谈星桥已经全无耐心,甚至已经有些暴躁,“不需要,我谢谢您,秦总,您还是管好自己吧!”

    秦鹊:“……”这人暴躁起来也这么阴阳怪气。

    受他影响,秦鹊也开始烦躁起来,她想大声骂回去,你特么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就一句话,很难吗?又没有人拿着枪逼你去!

    但是这种话,在她知道谈星桥对她的心思,和对岳林清这个名字都介意的情况下,是不能的。

    她只好着他的话解释:“我挺好的,我跟岳林清没关系了,你不要这么敏感……”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相亲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发什么脾气嘛,我得罪你了?”

    到这里,她也觉得有点委屈,抿了抿唇,嘴角往下弯,看起来也是不太高兴。

    谈星桥手里还提着她给的东西,手指蜷了蜷,捏住袋子上的绳耳,低眼看她这模样,下意识就要哄,可话到嘴边,又及时住了。

    他呵了声,一阵很淡的白雾出现在空气里,天气愈发的冷了。

    “秦鹊,你知不知道我……”他顿了顿,又摇摇头,“谁都可以让我去相亲,唯独你不行。”

    他的声音很轻,淡淡的,有点飘,很快就散进了空气里。

    秦鹊心一颤,她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傍晚时分,住院部人进人出,很快就有人跟谈星桥招呼:“谈医生怎么在这儿,有朋友啊?”

    谈星桥收拾好表情,笑着应了句,“是啊,这么快下班了?”

    “什么叫这么快下班,到点了好吗,不走在这里等着新收找上门啊,又不是我值班!”

    同事吐槽了一句,骂骂咧咧嘟嘟囔囔地走了,他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秦鹊时,笑脸又落了下来。

    “阿鸾,你……”

    他想让她回去,可话没出口,就听见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喂了声,秦鹊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句:“谈总,急诊有个交通事故昏迷的患者,你们来人看看。”

    谈星桥应了声马上过去,然后挂了电话,对秦鹊继续道:“阿鸾,你回去吧,天黑了冷。”

    着顿了顿,又叹口气,“……那件事……算了吧,我不着急。”

    他的语气仍旧淡淡,虽然没有了火气,但也谈不上多好,秦鹊忽然间想起乔磬的那句“他自己是独身主义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心里又猛地一酸。

    一个父母长辈俱全,并且父母感情和睦恩□□里成长的孩子,为什么会想当独身主义者?

    总归是有缘由的,秦鹊猛然间便惶惶不安起来,若是别的原因就算了,可偏偏这个原因是她,这就……

    她自觉自己没什么能耐,也没那么大脸,很怕自己担不起这个虚名,又想到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忙喊了他一声:“谈星桥……”

    可谈星桥完话就转身走了,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这一声,只是脚步没有停留,只给了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秦鹊忍不住跺了跺脚,有心想跟上去,又怕扰他工作,而且医院到处人多,她没事往里钻本来也不太安全。

    想了想,她就在原地等着他,大概也许待会儿还会走这条路回来?她歪头想了想,然后找了张条凳坐着。

    得益于前两回来找谈星桥时的经验,这次的包里不仅带了充电宝,还有饼干,玩手机玩得无聊或者饿了,就能吃着垫垫肚子。

    周还发信息问她待会儿还回不回工作室,要不要帮她点餐,她想着待会儿跟谈星桥完事儿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加上这次项目工期紧,便还是决定要回去加班。

    谈星桥接到电话之后,赶去了急诊,到了那儿,随手将东西放在他们办公室的桌上,然后给值班医生电话,让人下来。

    接着去和急诊医生了解病情,“这是什么的病人?”

    “一位警察同志,去外地出任务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交通意外,他为了保护同样坐在后排的同事,撞到了头部,直接昏迷。”急诊医生一面介绍,一面带他去看患者,指了指在那儿围着的两个人,“这两位同志是他的同事。”

    谈星桥看了眼,这两位情况也不见得多好,脸上和脖子上都有挂彩,其中一个头上还包着绷带。

    见到他,俩人围过来,问道:“医生,怎么样,他什么时候做手术?”

    “我们已经跟他家里联系过了,他家嫂子跟老太太马上过来,也跟我们局里领导汇报过了,领导不用管钱的问题,请你们一定尽全力救治他,拜托了!”

    谈星桥点点头,简单应了两句,过去看患者的情况,又问急诊医生:“CT做了吗?”

    “做了,结果马上就出来。”急诊医生应道。

    谈星桥点点头,这时候他们科室的二线过来了,也看了一下情况,然后问CT检查结果。

    急诊医生赶紧去催,二线转身对谈星桥道:“让手术室准备一下吧,我去办公室看一下,等CT结果出来了,你去跟家属谈一下。”

    谈星桥点点头,电话给手术室,让她们做术前准备,然后转身叫了两个陪同过来的同志,跟他们可能要做手术。

    这边从开始接会诊,到谈星桥安排好手术一应事宜,又接待完患者家属跟她们沟通完病情,前后花了快一个时。

    外头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寒风呼呼地吹着,他忽然间想到了秦鹊,不知道她回去没有。

    他恍惚记得,刚才他接完电话来急诊的时候,她好像还叫了他一声,似乎有什么话想要。

    应该也不了吧?她总不会让自己冻着,他想。

    可是过了几秒钟,他又不敢确定了,谁能保证呢,万一她就是在那里等着了呢?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到底抗不过心里的担忧,谈星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急诊的大门。

    “哎!老谈!”刚走到门口,他就听见有人叫他,赶紧又缩回脚回头去看,见一个肝胆外科的同事正跑着过来。

    他有点疑惑,“……什么事,你也要请会诊?”

    “不是,我有个事儿想咨询一下你。”同事摇摇头道。

    谈星桥哦了声,觉得有点奇怪,“什么事要用到咨询这么正式的法?”

    “我大哥有个儿子,十三岁了,平时特别乖巧听话一孩子,我可喜欢他了……” 同事张口就开始讲,全是些孩子多乖多好的废话。

    谈星桥心里还记挂着去看秦鹊走没走,听他一直没入正题,忍不住有点烦躁,断道:“你直接,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冷风吹多了,面瘫?”他猜测道,听主任这几天门诊这样的病人多了点。

    又或者是,“上体育课不心摔到头,头晕头痛,恶心呕吐?”

    同事摇摇头,又点点头,“差不多吧,他上周五上体育课,突然就晕了过去,老师把他送去附近的社区医院,路上就醒了,头晕头痛,还有点想吐,但到了医院之后,看他神志清醒,测血压有点低,喝了支葡萄糖又没事了,也没做什么检查就让他回去了。”

    谈星桥嗯了声,没开口话,他知道同事肯定有情况还没完。

    果然接着就听他道:“昨天我回去吃饭,听我妈起这事儿,我觉得不太对劲,你要是低血糖晕的,孩子养得挺好,在学校也吃好喝好,零食水果不缺,手里还有钱课间去卖部,怎么会低血糖到晕倒?这根本讲不通啊。”

    “我就问他,你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吗,孩子不是,这是他第二次这样了,第一次是在宿舍,也是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但过了十几秒左右又自己清醒了,住校嘛,当时宿舍都没人,后来他也忘了跟家里,我就觉得这里面是不是不大对劲?”

    谈星桥听完点点头,“你跑家长带他来医院查一下颅脑CT,有必要再做一个CTA,看是不是烟雾病,烟雾病的发病高峰,一个是十到十四岁,另一个是四十岁,你侄子十三岁,正好在这个年龄区间,加上有很像脑梗的症状,突然昏仆,头晕,头痛,恶心,都要警惕是不是这个病。”

    烟雾病是一种慢性脑血管疾病,因为颅内颈动脉闭塞或者狭窄,导致进入脑部的血流减少,颅底的细血管开始扩张,这些扩张的细血管在造影时,在造影剂的辅助下,成像就像一团烟雾,它的名称也由此而来。

    “现在好多了,大家都会往这方面想,看是不是这个问题,以前很多年轻人,特别是四十多岁年纪轻轻就脑梗的,都以为只是压力太大,没有休息好,就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

    谈星桥解释完,又叮嘱他,一定要让家里人带孩子去详细检查一下,别耽误了治疗,同事忙答应,待会儿就帮孩子预约个门诊号。

    跟同事分开之后,谈星桥急急忙忙走出急诊,沿着刚才来的那段路往住院部楼下走。

    他内心是觉得秦鹊已经回去了的,可是没有亲眼看到那里没人,他始终不放心。

    可是……

    他才走了几步啊,一眼就看见坐在楼下走廊边上条凳上的背影,她头上戴着一支发簪,的珠花在灯光里轻轻地晃。

    他愣了一下,随即着急起来,再也顾不得之前刚有过的别扭,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旁边,急急地问道:“阿鸾,你怎么没有回去?不是让你先回去么,怎么坐在这里,冷不冷,你吃饭没有?”

    许多的问题涌进秦鹊的耳朵里,她抬头看着他,找到了平时熟悉的痕迹。

    那样温暖的,柔和的,体贴的,谈星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间就松了口气,“我还有件事没跟你呢。”

    谈星桥一愣,“……还有事?”

    她点点头,笑了一下,又抿抿唇,神色忽然就就紧张起来,谈星桥忽然想起那年她去考驾照,考科目二前一晚,她好像也这样忐忑。

    于是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语气,“你吧,是什么事?”

    秦鹊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谈星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话音刚落,谈星桥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慢慢地,涌现出慌乱和难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