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秦家老夫人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简单招待过后便迫不及待地提起了正事。
“不知世子现在方不方便,可否去看看我儿情况如何?”
除了阮今姝外,容卿并不乐意花费更多的时间在他人身上,他没有普度众生的爱好。可面上却是一副体贴她爱子心切的模样:“既然如此, 便劳烦老夫人了。”
秦老夫人没想到世子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嘴里头不断念叨着”好人有好报”的话。
容卿偶尔应和一声, 但那双眼睛分明毫无波澜。
伪君子。
阮今姝在心里给容卿盖了个章。
一推开门, 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 在盛夏中堪称阴凉。
秦老夫人先一步掀开帘子,殷勤道:“可否请道长看看我儿情况。”
容卿没有应下, 反而给阮今姝让了一步。
秦老夫人看见了,有些迟疑:“……这位是?”
“这位道长师从灵云山, 对于太守这种情况,比我更加熟稔。”
秦老夫人拧起眉头,心中天人交战。
比起容卿下一任国师的名号,灵云山虽然有第一仙山的名号,但也仅仅是一个名号而已。
世人只知道那是修仙问道的地方,但比起大厉每年国师举办的祭天大殿, 伏妖法会,就不够看了。
眼见容卿的确没有动手的意思,秦老夫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对阮今姝低声道:“是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望道长见谅。”
秦老夫人为了儿子的能屈能伸, 让阮今姝惊讶了一瞬。
其实她也没有太过在意, 这样的场面自从她出山历练后见得不算少, 毕竟不是谁都买灵云山的账。
阮今姝把手搭在秦柏的脉搏上, 同时观察他的面相。
比起望闻问切,这更符合她的专长。
“昏睡期间,可有给令郎进食?”
“并无。”
可秦柏面色红润,脉搏有力,若不是有秦老夫人作证,实在不像在床上昏睡了半月有余的模样。
而阮今姝解出的面相则更加有意思了,她收回手,对老夫人出自己的结论。
“令郎身体已无大碍,是子孙满堂的面相,想必定会化险为夷。”
秦老夫人的脸上“唰”地一下变得难看起来,语气生硬:“我儿不才,成婚十载并无子嗣,只是从旁支哪儿过继一子而已。”
阮今姝:?
“想必只是时候未到而已。”容卿出声安抚下秦老夫人,“况且与妖物相合,这子嗣不要也好。”
秦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少许,但看向阮今姝的眼神分明写着“江湖骗子”两字,不肯再信。
容卿上前接替了阮今姝的位置,诊断片刻后,出和阮今姝无二的结论。
秦老夫人这回半信半疑:“可是大郎确实并无子嗣……”
“想必令郎度过此劫后,便能否极泰来。”
秦老夫人眉头松开,面上逐渐浮上喜悦之色:“那老身先谢过世子吉言。”
阮今姝站在身后,不动声色地踢了床边两下,容卿察觉到了动作,眼底的笑意深了些。
“请问老夫人,太守是何时开始昏迷的?”
问及这件事,老夫人叹了口气,面上还余留着后怕:“大约是镇上第一起灭门案开始后,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贼人的线索,夜晚带着官兵埋伏,谁知道……重伤回来。”
“伤势有多重?”
“肚子被划了一刀,都见到肠子了,找来的大夫都我儿不行了,只能尽力而为,好在最后妙手回春,才保下一条命。”
容卿解开秦柏的衣裳,果然见到淡淡的一条疤痕。
阮今姝顶着秦老夫人斥责的目光看了一眼,心中更加迷惑,果然,方才在秦柏身体中发现的妖气不是错觉,一定是陆玉知用了什么方法保住了秦柏的命。
令人欣喜的是,已经可以确定秦柏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被人灭口,而这行凶之人……地位非同一般。
由容卿出面,两人暂时在府上歇了脚。
“世子方才探过秦柏的经脉,可看出什么来?”
“阿阮可是好奇秦柏昏迷不醒的原因?”
阮今姝不情愿在容卿面前认输,可现实的确是她技不如人,纠结半天,她点了点头。
容卿微微眯眼,一双眼中尽是宠溺:“时候未到而已,等什么时候他脑中的那团妖气化开了,便醒来了。”
阮今姝觉得容卿此时地语调仿佛暗藏着某种深意,可她细细思索一遍,也没有发现自己哪里有所遗漏。
.
既然知道秦柏是幕后之人唯一一条漏网之鱼,阮今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第二天,就放出圣上爱民如子,请当朝国师弟子为秦柏医治的消息。
第三日,秦柏苏醒。
接连两日,无事发生。
秦老夫人知道阮今姝引蛇出洞的计策,心中不安在一日日中压抑到了极点,即便心中对阮今姝有偏见,也不禁主动开口询问。
“阮姑娘,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不急,快了。”阮今姝望着天边的火烧云,道:“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两日。”
他们不断向外放出秦柏一点点好转的消息,想必幕后之人已经心急如焚了。
秦老夫人念了一声佛号,忍不住再次问道:“我儿真的能平安无事吗?”
阮今姝这回生了心眼:“就算老夫人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世子,他必定会护着太守安然无事。”
老夫人叹了一声:“希望如此。”
送走老夫人后,容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天边灿烂的火烧云在如雪衣袍上烧出一层暖红。
“阿阮可做好完全的准备了?”
“自然。”阮今姝回答得意气风发。
容卿:“能杀那么多人还没被发现,幕后之人不会是无用的蠢货,对于我们放出的消息,不可能全然相信。”
“那又如何?”阮今姝道,“看他们处理痕迹利落的模样,想必不肯受制于人,与其整日提心吊胆那,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需要的,只是他们‘出手’,仅此而已。”
接下来,她散在城中的符兵自然会给她传来消息。
容卿缓慢地补充道:“他们是聪明人,不会再干出派人灭门的蠢事,尽管他们有这种能力。”
面对传言中习得仙术的敌人,他们必然不会随意暴露自己,免得鹿妖杀人的事实被推翻,同时,还会选择动静更加的,却一击致命的方法。
阮今姝也想到这一点,橙色的天光映照到少女明媚的脸庞上,声音轻快:“我猜,他们会下毒。”
“更狠一些,则在全城的水源里动手。”
“世子觉得如何?”
身后阴影处,容卿黑沉的眼眸一反常态,如同毒蛇的舌信子一般贪婪地掠过阮今姝的每一寸眉眼。
好看。
大脑中一道声音道:想占为己有。
容卿的舌尖抵上上颚,极力遏制住膨胀的欲/望。
恍惚间,阮今姝觉得容卿的声音有种不出的古怪。
他:“阿阮,你太看人心了。”
“你这什么意思?”阮今姝有些气恼,她总觉得容卿不人话,话露一截,留一截的。
容卿含笑不语。
直至翌日,乌泱泱的人群把秦府包围起来,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东西,有臭鸡蛋,烂叶子的,但更多的却是燃烧着的火把。
来者不善。
“太守已经被妖怪害死了,里面那个其实是吃人的妖怪!”
“把人交出来!”
“交出来!”
侍卫不得不拔出剑,才暂时吓住了想硬闯的人群。
可利剑一现,双方之间焦灼的对峙一触即发!
容卿跟在阮今姝身后,悠悠道:“他们不知陆玉知与来月客栈的关系,仅仅因为陆玉知在客栈做过活计,便能把客栈逼得那副模样……有时候,恐惧的人心才是最好用的刀子。”
阮今姝面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