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是人非妖
三人缓缓从楼梯下来, 为首的是一青衣女子,稍微年长,见识也广。看见青锋剑的时候面不改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道长是来查明真相的, 那不妨坐下来详谈。”
阮今姝笑眯眯地收回剑:“正合我意。”
“那么, ”青衣女子道, “可否把我家二放进来, 否则我们就该花钱修门了。”
门上的禁制被撤下, 外头的景色落入大堂里所有人的眼中, 只见瘦瘦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把斧头,若是阮今姝的动作慢了些, 那真的是该修门了。
二看看从楼梯处下来的三人,再看看跪地求饶的大伯, 顿时怒号一声,如同乳燕归林地扑向女子:“青姨,你们没事吧?”
女子在即将被抱住之际挥了挥袖子,二就被无形的力量摁倒椅子上,不得前进半步。
青姨叹了口气,对阮今姝道:“如今, 道长可知道了?这就是我们入世的理由。”
阮今姝望着正在椅子上张牙舞爪挣扎着的人,二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超凶地呲牙威胁。
他是整个店里头最不像人类的人类,可却是他们之中唯一的人类。
故事一开始很简单,一个婴儿被抛弃在了林子里, 也许是大户人家的姐的丑闻, 也许是身亡在半路的可怜妇人, 甭管什么原因, 婴儿被抛弃在了林子里。
三只结伴去河边喝水的鹿捡到了他,本来好让他自生自灭,只怪他命不好没本事活下来,可娃娃只是被晒了一个中午,他们的心就软成了一摊水,把他带了回去。
林子里面的鹿妖不多,还会产奶的只能是未开灵智的母鹿,东拼西凑,三只鹿妖竟然磕磕绊绊把人养大了,只是某天,当娃娃摸着头顶泪汪汪地问他们,“我的角呢?”,他们才恍然大悟,他终究是人类。
三只鹿妖翻山越岭,在西吉郡落了根,本来好,给二娶上媳妇就离开,但没想到的是,陆玉知爱上了一个人类。
青姨也不明白:“那日玉知路过破庙,碰巧救了那秦柏一命,怎么就对上眼了?”
那一幕好似还发生在眼前,可算算日子至今,分明已经过了十年。
“自从玉知嫁人后,我们与她来往便少了,尤其是灭门案闹得满城风波的那几日,连我们的求见也不肯出现,再后来,便是城中传闻她是那只杀人妖,被重云寺的大师降服进京问斩。”青姨到这里时,脸上已经有隐隐的怒气:“在那晚我悄悄找过她,她安慰我自有办法逃脱,我看那和尚也不像有本事的样子,便信了她的鬼话!”
青姨:“如今道长特意为玉知前来,想必是友非敌,能否告知我等她现在到底如何。”
阮今姝把宫宴上问斩的事告诉她,青姨本来遍布怒气的脸色一白,幸好后面又听见她继续:“国师相信陆玉知是清白的,暂时保了下来,派我前来查明真相。”
“那就好,那就好,”青姨松了一口气,“道长有什么想问的,我自然言无不尽。”
阮今姝:“我只有一个问题,当初你们去命案现场查看时,是否有别的妖气?”
如果不是妖,还有谁能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杀死如此之多的人。
良久,青姨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阮今姝的心凉了半截,果真,下一句便是:“虽然我很想帮玉知找回清白,可是……当日并没有任何的气息,不光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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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今姝还是和容卿在客栈住下,但时辰尚早,她决定再去被灭门的地方看看。
即便她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就算真的有什么线索,早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
阮今姝找了个熟悉地形的人带路,来到最后一起灭门惨案发生的府邸。
“就是这里了。”
领路的人上前推开门,只稍一眼,阮今姝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太干净了。”
甚至连地上的砖都清理干净。
领路人听到这话,解释:“姐你不知道啊,那场面真是太惨了,连仵作都吓吐了好几回,这不,结案后赶忙清理了,否则这大热天的,都长虫了……”
下一站,阮今姝去了义庄,得到的结果也只有一个。
——尸体全都烧干净了。
容卿不知从哪儿变来了一把伞,站在伞下长身如玉,“阿阮可是遇到了瓶颈?需要向我求助吗?”
阮今姝:“虽然东西都没毁了个干净,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起码——我知道了凶手是人,并且身居高位。”
只有人,才会想尽办法地抹去所有痕迹,也只有身居高位,有一定的权势才能毫无破绽地办到这一切。
容卿轻轻笑出声:“我的阿阮可真聪明,那么阿阮下一个要调查的只剩下秦柏了,需要我给些提示吗?”
阮今姝听出了不对劲,美目一横:“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全部。”容卿慢条斯理道,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阮今姝变得难看的脸色,“阿阮猜对了,我一点也不在意陆玉知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只是因为阿阮想来,我便跟着,仅此而已。”
阮今姝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想要动手的冲动:“什么提示。”
容卿缓缓勾唇,像极了蓄谋已久:“天底下没有免费的东西,阿阮想要线索,该拿什么来换呢?”
阮今姝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容卿牵着脚步走,如果是在别处,但凡事态还有商量的余地,她早就转身离去。
可偏偏……陆玉知没有时间了。
她喉咙有些梗塞,满脸写满着不情愿,但还是生硬地问:“你想要什么报酬。”
少女满脸不情愿地仰头看着他,柔白细长的颈脖抬起,宛如献祭一般。
不知想起了什么,容卿的舌头抵着牙齿,细细回味,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音色。
这古怪的音色让阮今姝偏了偏头,面上染上一份疑惑。
容卿很快敛下情绪,“只要阿阮看看我就好了。”
“嗯?”阮今姝怀疑自己没有听清。
容卿:“若是肯向我笑一笑就更好了。”
阮今姝反应过来,热气一下子往头顶冲去,果然她对容卿毫无招架之力!
容卿敏锐地察觉到阮今姝后退的一步,眼见再逗弄人就要跑了,心里叹息一声,无妨,他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阿阮可看过死亡官员的名册?”
听到他正事,阮今姝戒备的神情松懈了一些,点了点头。
容卿:“此次牵涉的人脉之广,上到朝廷命官,下至商人,可到底,死的只有两种人。”
“一是和秦柏政见相驳的,二是和他在一条船上的。”
阮今姝心里那点旖旎随着容卿的分析逐渐消散,一切都关键是秦柏么?
西吉郡太守,陆玉知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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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阮今姝独自一人上秦府拜访,即便有着相府做靠山,也得费一番功夫。
这时容卿的用处便体现出来了,拿出国师的手令,秦家老夫人就高高兴兴地放人进来了,还得感恩戴德:“那妖女可真是把我儿害苦了,也不知道她下了什么蛊,我儿已经昏迷半月有余了。”
半月有余?
阮今姝算了算时间,那岂不是比陆玉知的身份被揭穿还要早上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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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某一处。
一人急得团团转,时不时看向上头正气定神闲喝茶的人,心中急切更甚。
“你整日就知道喝茶逗鸟,你可知忠王府世子和阮家姐来查那鹿妖一案了?”
到这时,他忍不住锤了一下桌子,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明明已经结案了,怎么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
等他又发了一通脾气,耐心即将告罄时,上头的人才缓缓开口:“不必忧心,他们查不出什么的。”
他瞪大了眼睛,骂:“你就知道风凉话,他们可是会仙术的,要是那些人的鬼魂被招回来可怎么办?”
“呵,那又如何,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毕竟……”那人低吟道。
他一听这话就急了,怎么会是白费功夫,要知道,可是死了那么多人,一旦捅出来……他不禁了个寒战。
“但你倒是提醒我了。”那人浑浊的双目闪过一丝阴狠,“秦柏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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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又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