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九十九章 1
圆滚滚的栗子尚有余温, 顾宁捧着栗子,十指春葱微微一动,她本来是想帮他剥栗子, 可他却把剥好的栗子放到了她的手里。顾宁以为萧夙是要她帮他拿着, 便往他身边挪了挪,方便他往她手里放栗子。
顾宁主动靠近他,绝对是稀罕事, 从来都是萧夙来俯就她,她不往回缩就是好的, 主动靠近的时候即便是有,也是少之又少。
今晚事出有因,本来正逛着灯市,可逛了一半就回来了,顾宁知道多少有她的原因,过个节图个喜庆热闹, 她在人家兴头上泼凉水, 他没当场冷脸就是给她面子了, 事后想来其实很没必要, 她何必去较这个真。
别看顾宁这会儿在反思自己,若是再来一次, 她八成还要给他泼凉水, 好像跟他在一起就得颦眉蹙额才好, 一旦生出几分欢愉便是种罪过。
顾宁这想法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纵然萧夙生了个七窍玲珑心也猜不出她会这样想,生怕自己太高兴了,这是什么见鬼的念头。或许连顾宁自己都不清楚她有这种念头,但她又无意识地这样做了。
见她捧着栗子不动, 萧夙睇向她,有几分不耐地道:“给你吃的。”
顾宁收回手,瞅了他一眼,捏起手里的栗子咬入了口中。她刚刚咽下,他又递了过来,顾宁连忙去接,连吃了三四颗栗子,着实把她噎了一下,见他还在剥,立马道:“我吃不下了。”
萧夙捻着指间的栗子,看了她两眼,将栗子吃了进去,一边瞅着她一边咬着嘴里的栗子,让顾宁感觉他不是在咬栗子,而是在咬她。
即使她有错,他就没有么,也不是多大的事,怎就揪着人不放。
顾宁将那包栗子拿了过来,迎着他的视线问道:“你还要吃么,我给你剥。”
萧夙叩了叩身旁的位置,“坐过来剥。”
他是一点亏不吃,一逮到机会有可劲儿支使她,顾宁起身坐了过去,她垂着粉颈,捏起一颗栗子,从中间的口子往两边掰去,栗子皮炒得脆脆的,稍稍用力就掰开了,把栗子从里面取了出来,她侧了侧头,将栗子递给他。
萧夙在看着她,没有把手伸出来,顾宁提醒道:“把手拿过来。”
他慢吞吞地伸出了手,顾宁把剥好的栗子放到了他手里,转头又去剥下一个,她投出到一件事里就格外认真,车厢里不断地响起咔咔脆响,她剥好一个就往他手里放,萧夙抬手接着栗子看着她剥。
眉如翠羽,粉面含春,端的是天姿国色,此刻她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做着事,有种惹人心怜的乖巧,纵使有气也消了大半。
一个接着一个,直到她摸不到栗子了,才发现一大包栗子全被她剥完了,顾宁讪讪地收了手,往旁边一瞧,他手里捧了一把黄澄澄的栗子,还有一些堆放在了茶盘里。
“你怎么不吃?”他要是不吃,她岂不是白剥了,他不想吃就早点嘛,害她剥得指头疼。
萧夙放下手里的一捧栗子,拿起她的手看了看,指尖红通通的,他用湿帕子给她擦了擦手,“晚上不宜多吃。”
顾宁曾对他过的话被他原封不动地拿来堵她,他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刚刚他就吃了,她给他剥的他却不吃。
给她擦完手,萧夙看向顾宁,牵了牵唇道:“但阿宁亲手剥的怎可不吃。”
他的眼睛黑亮,蕴藏着别样的神采,顾宁觉得他此刻有种异乎寻常的温柔,将她密不透风地围住,她眨了下眼,移开了视线。
萧夙轻轻地环住她,叹息了一声。
回到王府,顾宁要回竹园,萧夙拉住她道:“还有事没做完。”
顾宁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萧夙没回答她,牵着顾宁的手去了那日她数灯的长廊上。
今夜长廊上没有点灯,只有如水的月光静静地照着。
“来这儿做什么?”顾宁拉住他问道。
萧夙扶着她的胳膊,带她走上了长廊,“来点灯,今日是上元天官赐福之日,点上一百零八盏灯,以表诚心。”
顾宁没他这份诚心,拢着袖子里的手炉,惊讶地问道:“你要挨着点,这要点到什么时候去?”
黑漆漆的,还有寒风吹着,怎么想着要来点灯呢,把这一百零八盏灯点完,非得熬到大半夜,他今晚又是带着她逛灯市走百病,又是去牵姻缘线,这会儿回来了还要来点灯,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萧夙如此信奉这些,他的命够好的了,还要赐什么福啊,福气都给他了,别的人怎么办。
萧夙转过身来,曲指在她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你能不能有点诚心,事还没做,先谈辛苦。”
敲她做什么,顾宁摸了摸额头,又不是她想赐福,他来求天官赐福,关她什么事,她是来陪他,还要求她也要有诚心,好没有道理。
萧夙走到廊下,把火折子给了顾宁,取下灯笼让她来点。
顾宁愣了愣,“我点?”
他瞥了她一眼,“你快些,今晚还想不想睡了?”
点好一盏灯笼,萧夙挂了上去,顾宁仰起头,清凌凌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渐渐地她的目光转到萧夙身上,指尖在袖中的手炉上来回滑动,她实在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忐忑。
在顾宁心里,她是想跟萧夙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无论私底下如何,在外人面前要给足对方尊敬和面子,但萧夙显然不这样想,他要破她的端庄,扯掉她的虚伪,要她赤.裸裸地与他贴近。
顾宁惊惧于他的咄咄逼人,只能一退再退,他要剥下她的一层皮,谁能不疼,谁愿意傻站着任他施为。可当这个条件足够诱惑人的时候,即使要受些疼也叫人心思颤动。
萧夙将破绽露给了她,就差明明白白地告诉顾宁,她也有了拿捏对方的机会,只要她再付出一点点,就可以享受前所未有的愉悦。
回到竹园时已到了半夜。
通常都是萧夙先进浴室顾宁后去,女人比男人要磨蹭多了,要让顾宁先去,萧夙可就有的等了。
等忙活完了,顾宁上了床,床帐落下,隔出一方天地。
这些天萧夙总爱跟她在睡前话,但今日顾宁确实有些累了,白天在帮着准备家宴,晚上出去逛了一大遭,又点了那一百零八盏灯笼,在浴室里熏发的时候,她就差点睡着,这会儿上了床,靠在萧夙的怀里,眼皮越来越沉。
萧夙正跟她着京里的事,见她没有回应,他的话音忽然顿住了,她的身子软软地贴着他,温热的呼吸轻拂在他的脖颈上,他张了张口唤了她一声,“阿宁?”
顾宁听到他在唤她,迷糊地嗯了一声,她的手随之一动,原本是搭在他胸膛上的玉手,往下移动了几分,恰好探入了他的衣襟,微凉的指尖就在衣襟边缘,没有再进一些,也没有再退一些,就那么轻轻地搭着一点滚烫肌肤。
萧夙的身体微微一僵,喉结上下滚动,低头看了一眼,她困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困成这样还来招惹人,他闭了闭眼,冷着脸把她的手拿了出来。
他一甩开她的手,顾宁就转个身,蹭了蹭绣枕,很快进入了梦乡。
萧夙睡不着,坐起身来直直地看向她,只见她乌发铺满绣枕,露出一截晶莹白皙的颈子,一根红色的系带挂在粉颈上,睡得甚是香甜。
他探过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顾宁蹙着眉去拨他的手。
……
次日醒来,顾宁觉得上半身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些什么,她睁开眼睛低头一看,瞬间清醒了,贴身的衣不见了踪影,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看得人面红耳赤,她看了一眼就赶紧拉起被子捂住了。
她扭过头,看到原本该在她身上的衣就搁在一旁,他倒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明晃晃地摆在她面前,这算什么,对她示威么!
他怎么能这样,顾宁又羞又气,发泄般踢了踢腿,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姐您醒了么?”珍珠几个听见动静,正要进来服侍顾宁起身。
“先别进来!”顾宁慌乱地系着系带,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珍珠几个进来时,顾宁已经控制好了表情,坐在梳妆台前,她问道:“他人呢?”
珍珠还没反应过来,珊瑚就立马道:“回世子妃,世子已经走了,吩咐奴婢几个不要吵醒你。”
顾宁撇了撇嘴。
萧夙回来时,顾宁因着早上的事有些爱搭不理的,但他拿出了京里来的信,叫她不得不跟他话。
“是不是哥哥给我来的信?”顾宁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心里已经肯定是顾寒给她的信件,也没别的人给她来信了。
萧夙看向她的娇颜,“就这么高兴?”
瞧这话问的,哥哥给她来信,她不高兴还要哭丧着脸么,顾宁朝他伸出手,“你给我。”
萧夙取出信件,微微一笑道:“真可惜,不是你的好哥哥给你的信。”